“想鎖死我的氣機神魂一擊殺之?很好的想法,可惜你沒能成功,因為你已老朽。”
黑袍向著那輛小車走了過去,寒風在黑衣的破口里穿行,看著就像幽冥的戰旗。
看著這幕畫面,商行舟的眼神依舊漠然,藏在他身后的小道士則是害怕起來,小臉雪白,不停地發抖。
四周的人族騎兵沒有查覺到小山上的動靜,很明顯應該是黑袍用了某種手段。
原野上的戰爭還在持續,并且更加激烈,倒山獠的身影似乎更近了些。
第二魔將忽然率領那些部落族長與強者,向著中軍帳發起了進攻。
雪老城外殺聲陣陣,而所有這些都是為了掩護小山上的這抹殺機。
商行舟淡然說道:“我確實很老了,因為我不像你,為了多活幾年,居然在自己身上弄出如此惡心的手段。曾經的天下第一美人變成現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將來你死后,好意思去見你的那位兄長嗎?”
“你住口!”
黑袍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就像鐵針一般,在小山上傳開。
天空里的那幅畫上,瞬間多出了好些小洞。
“你們這些人沒有資格提起他的名字!”
黑袍憤怒地尖叫道。
下一刻他便平靜了,整個過程顯得非常突然而且詭異。
他沒有被罩帽遮住的臉是青色,加上漸漸浮現的那絲笑容,更加詭異。
“我會殺了你,然后讓哥哥在冥界再殺你一次、殺你無數次。”
商行舟的神情依然平靜,說道:“首先你要能夠殺死我。”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咳嗽起來,咳的非常厲害,以至于始終挺拔的腰身,漸漸彎成了一棵老松。
小道士扶著他手臂,不停地撫著他的背,眼里滿是水光,稚聲喊道:“老祖,老祖沒事吧?”
商行舟有些困難地直起身來,擺了擺手。
“看看你這可憐的滿臉皺紋、滿頭白發,如何還是我的對手??”
黑袍看著他說道:“所以,去死吧。”
去死吧這三個字,一般只會在市井里聽到,而且說這種話的一般都是潑婦,帶著某種詛咒的意味。
黑袍卻把這三個字說的非常平靜,文雅,因為他沒有詛咒的意思,只是闡述一個即將發生的事實。
他的平靜里,隱藏著一些不能宣諸于口的佩服,或者說惺惺相惜。
畢竟在過去的千年歷史里,他與商行舟應該算是兩位最了不起的陰謀家。
只可惜,任何陰謀到最后的實現還是要靠武力,勝負還是要靠生死,似乎稍微少了些美感。
黑袍在原地消失。
再次出現時,他已經來到了車前。
在這兩個畫面之間沒有任何連接的環節,似乎是兩個獨立的事件。
山頂寂靜無聲。
草叢微微下陷,出現幾個清晰的足跡。
黑袍拖出的殘影,在青黃色的背景之前,就像是一把巨筆的筆端,墨汁很是飽滿,直欲做一幅畫,或是草書一卷。
這支筆沒有落在半空那幅巨畫上,而是落在了車里。
黑袍干瘦的手指帶著淡青色的光芒,刺向商行舟的咽喉。
商行舟的眼里出現一抹憾色。
如先前所言,他與黑袍是世間最出色的兩個陰謀家。
他其實也很想與黑袍交手。
可惜他真的已經老了。
數萬年來,道門修行西流典唯一大成的他比誰都清楚時光的偉力。
十年里的每個夜晚,他都在感受著生命的流逝與神魂的虛化。
他是國教正統傳人,不愿像黑袍那樣使用邪法續命,境界實力也已不如對方。
剛才他想鎖死黑袍的氣機神魂沒能成功,現在便只有等著被黑袍來殺。
他很遺憾,沒能在全盛時期與對方戰上一場,不需要痛痛快快,而是要各出奇謀,無所不用其極地戰一場。
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遺憾,比如死亡?
他驅車登山,便是要誘使魔族來殺自己。
能夠誘出黑袍,已經是能夠想到的最好結果。
西寧鎮舊廟外有條小溪,溪里有很多魚,余人與陳長生最喜歡在溪邊看魚玩,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卻是釣魚。
不管是錦鯉還是紅線,不拘大或無論清蒸還是紅燒,都很好吃。
他是世間最了不起的釣叟,今天自己做了誘餌,誰還能躲得過去?
秋日當空,正是一天中最明亮的時刻。
黑袍的心情就像陽光一般明媚。
周遭的環境越亮,車廂便顯得越黑。
他的手距離商行舟還有兩尺距離。
他看到了商行舟眼里的那抹遺憾,也看到了那名小道士驚恐的眼睛。
就在下一刻,他看到黑暗的車廂里忽然出現了一點白色。
那慘白的、蒼白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索命的鬼魂的臉,而是一張白紙?
緊接著,一道凜冽的光芒,破開夜色,斬向黑袍。
無比明亮,就像是有人在車廂里點亮了一個太陽。
無比寒冷,瞬間山坡上的草地便覆了一層淺淺的霜。
什么樣的光芒會同時具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
十余里外的沼澤里,王破靠著枯樹,看著不遠處那只倒山獠的身影,神情專注至極。
忽然,他感覺到了些什么,回首向那座小山望去。
幾乎同時,倒山獠也轉向了那個方向。
魔帥冰冷的視線忽然變得狂熱起來,然后又急劇降溫,生出很多擔心。
進攻中軍帳的第二魔將以及那些部落族長與強者,也感受到了一道強大氣息的出現。
陳長生與一些神將也感覺到了那道氣息。
徐有容的感覺最為清楚以及準確,因為她對這道氣息最為熟悉。
小時候在皇宮很無聊,她經常去找那把槍玩。
黑袍一聲厲嘯,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后退。
他的睫毛上掛著雪,眼里看到的事物都泛著七彩的光。
包括那只破開夜色而出的槍。
噗的一聲輕響。
黑袍落在數十丈外的草地上。
他的右胸出現了一個洞。
鮮血不停汩汨流出。
看著異常恐怖。
金色的光屑從血洞里飄出,看著又像是一抹斜陽。
“這把槍為什么在你手里!”
黑袍看著山頂的那輛車,帶著憤怒的情緒說道:“你為什么在這里?”
微風拂動白紙,嘩嘩作響。
肖張從車廂里走了出來,手里提著一根鐵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