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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年輕人的時代

  (感謝來自書城讀者12一串星號29…的提醒,關于皇輿圖還是皇輦圖,這個完全是我在這一卷里寫錯了,很認真地道歉啊。這一年多過的,捂額,實在是憔悴啊,精神上的,另外,我今天才忽然現,我連王破斷了一只手臂都忘了,當初是刻意寫的啊,誰都知道我們追求的就是獨臂刀王的美學,好吧,不知道前文有沒有寫的特別錯的地方,反正在這里一并致歉了,再次捂,這一次捂臉。)

  唐三十六沒有隨陳長生和徐有容離開。

  他站在國教學院門前,看著黑壓壓的人群如退潮一般迅散去。

  百花巷很快恢復了平靜。

  蘇墨虞帶著國教學院的教習與學生6續返回。

  看著已經變成廢墟的楓林閣、垮塌的斷墻、亂糟糟的樹林以及那些清楚的戰斗痕跡,想象著就在不久之前的那場驚天之戰,眾人的情緒難免有些異樣,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當然,這是一場美夢,因為現在的國教學院是離宮一派。

  蘇墨虞沒有理會教習與學生們蕩漾的心情,也沒有急著去安排整修事宜,而是更關心別的事。

  “沒什么事吧?”

  他盯著唐三十六的眼睛問道:“我看他的眼睛紅的厲害。”

  這句話里的他自然說的是陳長生,蘇墨虞擔心他是不是傷勢太重。

  唐三十六攤手無語,心想陳長生與皇帝陛下抱頭痛哭的事情也要告訴你嗎?

  安靜的偏殿里,流水落入池中,叮咚作響,水瓢在上面無序地飄動,就像是野渡無人的一只舟。

  王之策的視線離開水池,望向殿外。

  天還沒有黑,天光落下,景物非常清楚,但他沒有看到吳道子。

  天地間有一抹白,非常圣潔,像雪也像蓮花,那是徐有容。

  她站在光明正殿門前,歪著頭向里面張望著,看著很是可愛。

  凌海之王等人陪同著她,沉默不語,準備著戰斗。

  幾年前,這樣的畫面就已經出現過一次。

  那次陳長生自寒山歸來,身受重傷,與教宗在那方靜殿里談話。

  當時徐有容隨時準備出手。

  今天很明顯,她也在隨時準備出手。

  哪怕今天坐在陳長生對面的是王之策。

  在國教學院里,陳長生眼看著要被商行舟斬于劍下,徐有容不得不出手,卻被王之策攔了下來。

  但王之策非常欣賞當時她的應對,如果他沒有看錯,那應該是天下溪神指。

  “我最佩服的是,她居然沒有把所有的時間與精力放在大兄的刀法上,你也一樣。”

  王之策的話非常真誠。

  因為他非常清楚那套名為兩斷的刀法多么可怕。

  不僅僅因為他是周獨夫的結義兄弟,這是整個大6都知道的事情,是已經上了史書的事情。

  陳長生與徐有容不知道嗎?他們當然知道。

  那年他與王破在洛水畔行走時展示了一番周獨夫的刀意,王破便借此破境,一刀斬了南鐵。

  現在兩斷刀訣就在他與徐有容的手里。

  擁有兩斷刀訣,便能繼承周獨夫的傳承,很可能成為第二個星空之下最強者!

  換作別的修道者,誰能忍受這種誘惑?

  他們必然會天天對著那套刀訣苦練不輟,把所有的時間甚至整個生命都花在這上面。

  但陳長生沒有這樣做,徐有容也沒有這樣做,除了曾經在天書陵里共參過一段時間,他們再沒有專門為了修行兩斷刀訣相見,甚至經常會忘記這件事情。

  “兩斷刀訣太過酷烈,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就是陳長生對王之策做出的解釋。

  他想了想,又補充說道:“而且我們有自己的道法,那也是很好的。”

  這個答案很平靜,源于自信。

  王之策最欣賞的便是此,不解也是此。

  從天書陵到劍池到周園,那么多的奇遇,都沒能讓陳長生的心境有所變化。

  有誰能把天書碑當作石珠就這么隨隨便便系在手腕上?

  他與徐有容如此年輕,究竟從哪里來的自信讓他們面對這個世界時如此從容平靜?

  “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最終會是你們的。”

  王之策看著他說道:“我原以為你們還年輕,可以等著我們老去,不必如此冒險。”

  陳長生明白他是在解釋為何會應商行舟的邀請現身京都。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因為向他做解釋的人叫王之策。

  這個事實確實很容易讓人感到惘然無措。

  徐有容轉身望向群殿深處那方黑檐。

  確認靜殿里的談話很順利,她自然不會破石壁而起鳳火,凌海之王等人也散了。

  這時候她聽到了王之策的那句話,當然這也是因為王之策想她聽到的緣故。

  那句話讓她的眉挑了起來,就像是準備燎天的火焰。

  一道人影映入她的眼簾。

  “看起來,你的戰意并沒有完全消失。”

  莫雨看著她微笑說道:“都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般好戰。”

  除了像她和陳留王、平國這樣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徐有容的真實性情。

  徐有容看著她說道:“在你的眼里,我看到的也盡是不滿。”

  “你我做了無數準備,結果盡數落空,難免有些不適應。”

  莫雨說話的時候聳了聳肩,顯得特別不在乎。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知隱藏了多少血雨腥風。

  如果沒有陳長生看似天真愚蠢的安排,或者今天京都真會血流成河。

  “你的小男人確實不錯。”

  莫雨嘆道:“王大人卻是可惜了。”

  徐有容嘲笑說道:“你還真以為他是書里那樣?”

  當年在皇宮她還年幼,莫雨已是少女,讀書時不知對王之策過多少次花癡。

  世間這樣的少女太多,在她們想來,王大人必然是活在云上,采露為食。

  如果真的看見了,她們才會知道,那樣的謫仙人是不存在的。

  那就是一個會妥協,有些可悲,甚至無趣的老男人。

  就在莫雨與徐有容談論王之策的時候。

  王之策聽到了一句話。

  那句話是對他先前那番解釋的回應。

  很強硬,而且直接。

  “既然這個世界注定是我們的,那你們為何不退?就一定要年輕人等嗎?”

  “等的時間久了,我們也會變成像你們這樣無趣的老人。”

  “那這個世界豈不是一直都是你們的世界?”

  不是陳長生,也不是唐三十六。

  說話的人是凌海之王。

  王之策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一位大主教。

  所謂國教巨頭,根本不會被他放在眼里。

  但有件事情,落在他的眼里,便再難出去。

  凌海之王很年輕。

  國教巨頭里,他是最年輕的那一個。

  唐三十六曾經這樣說過。

  年輕就是正義。

  王之策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一輛馬車向著離宮外駛去。

  看著有些寒酸變形的車輪,碾壓著廣場堅硬的青石板,摩擦聲有些難聽。

  青石板上的血漬早就已經洗干凈了。

  吳道子憤怒的喊叫聲從車里不停地傳出來。

  “我要殺了你們!”

  “你們這群王八犢子,居然敢如此對待老夫!”

  沒有人回應吳道子的罵聲。

  一個人都沒有,早就已經清場。

  這是離宮表達的尊敬。

  凌海之王站在檐下,看著那輛漸遠的馬車,神情很平靜。

  安華站在他的身邊,想著今天自己做的事情,聽著這些罵聲,臉色有些蒼白,神情有些無措。

  吳道子的憤怒來自于失敗,更是因為,他在離宮里沒有感受到尊敬。

  按照慣常的道理,無論勝負,像他這種輩份的老人,都應該受到尊敬。

  更何況,他代表著王之策。

  但沒有。

  從陳長生到徐有容,從凌海之王到安華,再到外面的王破與莫雨,都沒有表明這種態度。

  或者,這代表了一個時代的結束。

  那個時代。

  吳道子很憤怒,或者說很失望。

  王之策卻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欣慰。

  因為他今天感受到了一種力量。

  一種曾經非常熟悉的、在大周建國之后卻漸漸遠去的力量。

  那種力量有些粗礪,容易令人不悅,沒有規矩,卻有著非常鮮活的生命力,非常動人。

  千年之前天下大亂,朝堂崩壞,魔族南下,民不聊生,路有白骨。

  然后,有野花盛開。

  周獨夫、陳玄霸、李界姓、商行舟、楚王、丁重山、李迷兒、秦重、雨宮、凌煙閣上那些人,還有他。

  當時他們都很年輕,但他們敬過誰?怕過誰?

  原來,那個時代沒有結束。

  現在,還是那個時代。

  年輕人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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