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央視一號演播廳里一片喧嘩。
“服裝呢?快點啊”
“孫隊,道具壞了,怎么辦啊?”
“沒關系,讓小陳去拿,還有備用的”
“大家抓緊換衣服化妝,最后一場彩排已經開始了,咱們是第八個節目,都準備好了去后臺,馬上就是咱們”
“哎呦,別擠。”
“化妝師在哪兒啊?”
“最后一場了,咱們一定得做好,不然可能節目就被拿掉了”
“是啊,我現在手都是抖的,連張奶奶和章阿姨這么大的明星都被臨時砍了節目,咱們這些沒名氣的,可…”
“噓,小點聲,別提這事了。”
“彭導是想他們給年輕人讓路。”
大廳很亂,吉他聲,唱歌聲,還有人在跳舞,這邊場地人太多了,無法容納這么多人有單獨的訓練空間,所以大家只能在上場之前隨便找個地方再練習幾次,每個人的臉上幾乎都能看到緊張和興奮上春晚這個光環太大了基本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第一次上春晚的,自然不可能像那些春晚老面孔的人一樣從容不迫,其實說回來,即便是上過不止一次春節晚會的明星遇見這種場面可能也會緊張,因為壓力太大何況還有章遠棋張霞的先例在前面呢,節目名單定下的節目,最后也不一定會上的,可能真得到了直播的最后一刻,他們才能清楚自己的節目能不能上場表演,競爭實在殘酷 大廳…
休息區…
這邊明星大腕太多了,也沒人在意張燁,很多人也不認識他。
張燁沒頭沒腦地找著,根本不清楚這邊的位置,于是只好拉住了一個路過的小孩子,“朋友,稍等一下。”
那小女孩也就十歲,看看他,立刻驚喜道:“我認識你你是張燁老師”她身上背著個鐵環,看上去好像是表演雜技的。
張燁和顏悅色道:“是我,我問你個事兒,你知道章遠棋在哪兒嗎?你過來以后看見她了嗎?”
小女孩很實誠,“我知道的,章阿姨和張奶奶在休息室,就是這邊拐彎,往前右拐,最里面的那個左手邊的屋子,我剛從那里過來,那里門開著,我看到她們啦。”地方不大,找個人還是容易的。
“謝了小姑娘。”
“不客氣。”
張燁便找過去了。
一間休息室內。
可能也算是化妝師和更衣室,因為那邊一面墻上有幾面鏡子,地上堆著好多衣服和道具,算是個多功能間吧。
章遠棋和張霞對坐聊天。
章遠棋開朗地笑,“咱們這里真清凈。”
“呵呵,咱們是過了氣的遲暮老人,,清凈點也好。”張霞是個很健朗很精神的老太太,一頭短發都白了,但是卻燙了起來,眼神也很亮,“不過說我老,老太太我也認了,但說小章你‘老了,,這是被我牽連的噢,三十多歲也叫老嗎?而且你看著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章遠棋道:“您也不老啊,有幾個老太太能唱一首《民族之歌》后大氣都不帶喘一下的?咱們啊,是‘被,人家給老了。”看了看表,“最后一場彩排開始了,也沒咱們什么事了,您不走?”
張霞笑笑,看向四周,半天才說話道:“我在這個舞臺走了太多年了,每次過年都沒有在家,都是跟這里,對于我來說,央視一號演播廳才是我過年的地方,所以今年也一樣,節目上不了了,我啊,也在這里過年。”
章遠棋拍拍張霞的手,“那我陪你。”
張霞的話,剛走到門口的張燁正好聽到了,那么一瞬間,他心里也被打了一下,微微抽動 這是個什么樣的老人?
這是個什么樣的情懷?
這是一個把春晚融到骨頭里的老太太 “你不用陪我。”
“沒事,我今天也沒通告。”
“你的團隊不是在給你創作新歌嗎?你還有機會上的。”
“呵呵,臨陣抱佛腳,來不及了,要是導演組早和我說歌曲不合適,我早就找人約歌了,現在啊,怎么也趕不上嘍。”
“說放棄還早,還有希望的,你跟娛樂圈的面子可比我大多了,那么多寫詞寫曲的音樂人,你問問他們啊。”
“早問過了,沒有合適的,就算有合適的歌,也不是那么驚心動魄地好聽,起碼也要比得上《但愿人長久》的高度,我才想唱,如果沒有好歌好詞,我上了春晚又有什么意義?咱們搞藝術的,總不能糊弄觀眾吧?”
“《但愿人長久》是誰寫的?”
“張燁。”
“他也沒有類似的歌了?”
“寫歌是慢工出細活,也需要靈感,哪怕導演組早告訴我一天,我都會問一下張燁,但通知的太晚了,小張那里肯定也沒有合適的歌。”
突然,張燁大步走進了休息室,“誰說我沒有”
這一聲,把休息室里的倆人嚇了一跳,都看過來。
張霞不認識他,“你是?”
“小張?”章遠棋笑道:“你還真不經念叨。”
張霞聽出來了,“這就是那個張燁?”
“張奶奶,您好。”張燁跟老人家點點頭,“給您拜年了。”
張霞慈祥道:“你也過年好,你就是給小章寫歌的吧?我對娛樂圈不太熟,不太認識你,你別介意。”
張燁立即道:“您要是認識我,那我得多大榮幸啊,沒事沒事,我就是一個小藝人,沒什么名氣。”跟眼前這二位比,他確實是小藝人。
張霞問道:“你剛才進來時說什么?”
章遠棋也看著他,“你有好歌?”
張燁底氣十足道:“當然有。”
“有小樣兒嗎?我聽聽?”章遠棋道。
“那倒沒有。”張燁道。
“詞曲也沒有?”章遠棋問。
張燁道:“我看新聞的時候都早上五六點了,這才知道,所以沒什么準備,打了您電話也打不通,我就借了個朋友的工作證溜進來了,我知道您現在需要一首歌登臺,您找別人于嘛?找我就行了,讓其他音樂人臨時創作出一首能紅遍全國的歌兒,他們可能不行,但你知道我行”
章遠棋笑瞇瞇道:“上一次找你做個曲買你個版權,你都推推搡搡地墨跡了半天,我也不好意思找你要歌了。”
裝吧你就 你有不好意思過嗎你?
張燁說道:“這回不一樣,我一直認為藝術不分老幼,當然不是說您倆老了啊,春晚導演組的做法讓我窩著一股火,我爸媽也很生氣,所以遇見這種事,我覺得我得做點什么,呵呵,我這人啊,沒什么別的大本事,但寫個詩,寫個歌,我還是可以的,我不敢說我寫的東西是全國最棒的,但是我敢說,他們誰也沒我寫得快您說要什么歌,我就給您什么歌”
張霞哭笑不得,“要什么就能寫什么?”
張燁肯定道:“是。”
張霞再說道“作詞加上作曲?”
“對。”張燁理所當然道。
“有意思。”張霞不太相信,但卻很感興趣,以她幾十年的經驗,敢放出這種大話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天才 章遠棋搖頭,“我啊,也不知道要個什么歌,沒小樣兒聽不到,我判斷不了你作品適不適合。”
“那這樣,我自作主張,給您想一首。”張燁道。
“好。”章遠棋等著了。
張霞一看,起身道:“我去個衛生間,你們聊。”
章遠棋拉了老太太一把,“您不用避,沒事。”
老太太笑道:“我是真要去衛生間。”
章遠棋也就沒再說什么,張霞出去了,并且關上了門。
門關上的一刻,章遠棋就變回了張燁熟悉的模樣,真跟變臉似的,臉色一下就面無表情了起來,要是別人看到這一幕估計得目瞪口呆嚇尿了,但是張燁卻什么反應都沒有,習慣了。
章遠棋淡漠道:“有把握?”
“不會比《但愿人長久》差。”張燁道。
章遠棋嗯了聲,冷淡道:“不管歌曲怎么樣,我欠你個人情。”
張燁清楚,自己因為一個新聞,大過年的卻為了章遠棋放下家里的事情不管,大老遠跑到了電視臺,還托關系冒險偷溜進央視找到她幫她寫歌,章遠棋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她心里肯定是領情的。
“我先寫歌詞你看看。”
“嗯。”
張燁找出紙筆,開始寫。
寫好后,他清清嗓子,開始唱了。
一分鐘三分鐘 聽完,章遠棋一聲都沒有。
張燁眨眼看向她,“怎么樣章姐?”
章遠棋盯住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這么做的唄。”張燁閃爍其詞道。
那邊,張霞也推門進來了,“怎么了?沒開始寫詞呢?沒事,慢慢來。”
“已經寫好了。”章遠棋表情猛然又變了,笑道:“不但詞寫好了,曲子也出來了。”說著,把詞拿給張霞看。
張霞邊接過來邊道:“你聽了?怎么樣?”
章遠棋淡笑道:“我從沒懷疑過小張的文字水平,他寫詞我很放心,但以前我總覺得《但愿人長久》的作曲是僥幸,是偶然間碰上了,但今天我發現,根本不是偶然,小張是國內頂尖的音樂人”
張霞愣道:“你可很少對人有這么高的評價啊,有這么好?”
“您看看詞,我給您唱一遍。”章遠棋居然聽了一遍就能唱了。
她一開口,張燁就服氣了,這嗓子,這音樂素養,這首歌要是不給章遠棋唱,真是得天打雷劈啊,雖然有些地方章遠棋的音跑掉了,畢竟她才聽了一遍,雖然周圍沒有樂隊和伴奏,可是這首經典名曲從她嘴里唱出來,張燁還是覺得有一種驚艷到雞皮疙瘩起來的地步這歌的旋律,張燁在來的路上其實就一直在腦子里蹦啊蹦啊,揮之不去,他想拿給章遠棋試試,沒想到如此驚艷 誰說老章在音樂路上走不下去了?
這等天賦,這等嗓子,這等歌唱經驗,這絕對是音樂界不可或缺的一個人只是運氣不佳這幾年沒有好歌罷了 章遠棋唱完。
張霞也聽完了,只見老太太吸了一口氣,一下盯住張燁的眼睛,“這真是你剛剛幾分鐘寫出來的歌?”
張燁點頭。
張霞按耐住心頭的震驚,強行讓自己把呼吸節奏調穩下來,“小張,要不是我對音樂圈子太了解了,里面的新人老人我都打過交道,就憑這一首歌,你要是告訴我你是國內最棒的音樂人我都相信”然后對章遠棋道:“趕緊配樂配曲,拿上伴奏帶,你肯定能重新登臺春晚,這種歌如果都上不了,那春晚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遠棋啊,還有小張,這歌我也是喜歡到了骨子里了,等春晚過后找個機會咱們談一談,我也想翻唱,版權費或合作,咱們那時候再聊。
章遠棋忽然說道:“我有個提議,咱倆一塊唱”
張霞斷然擺手道:“那不行,這是小張給你的歌,而且你一個天后,沒有不獨唱而跑去合唱的道理。”
張燁先說道:“您來定,我沒意見。”然后一琢磨,道:“張奶奶,我其實也覺得這首歌的話,您倆一起唱更好 章遠棋笑道:“那定了。”
張霞還在猶豫,“不合適吧?”
章遠棋平和道:“導演組,媒體,很多人都說咱們老了,過氣了,我不知道您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太愛聽,咱們娘倆這次就給他們看看,咱們還沒老,咱們還能唱,再過十年,再過二十年后,咱們站在這個舞臺上…也依然是最漂亮的女人依然是那一朵最鮮艷耀眼的花兒”
張霞笑了,笑得一點也不想一個老人,“…好咱們娘倆今天就并肩作戰給他們看看”
章遠棋登時拿出手機打電話,發現沒有信號,就快步走到了房間外面,打給他的團隊,“喂,老王,我這邊臨時有一首歌,我需要配樂,然后錄伴奏帶,你們那邊準備一下,我馬上過去,讓人都到齊了加一下班,回頭我請大家吃飯,呵呵。”然后她自己離開了央視去忙配樂配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