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靜。
所有人都看著對聯。
張燁怕遠處的人看不清,還念了一遍,“寂寞寒窗空守寡。”
蘇爸爸已經絕望了他得得瑟瑟地出戰了,以為贏了,誰想等待他的是這么一個上聯,一下就給他活生生地憋了回去。周大師和少數幾個真正懂行的人,在張燁落筆后,也都被這個上聯給驚得一愣一愣的 這上聯…
張燁上聯的意思很簡單,甚至很直白,就是一個寂寞的寡婦獨守寒窗,不像有些對聯還比較拗口比較文言,這個上聯連翻譯也不用,誰都能看懂,而這個上聯的貓膩,頂多也就是偏旁部首都一樣,表面上看只是個普通的奇聯,這種上聯在這個世界多了去了,沒什么好奇怪的。當然,這是外行人的看法,真正內行的、真正對楹聯研究很深的人一看之下,第一反應肯定是想吐血 這怎么對?
這根本沒法對啊 但有一些書法家還沒覺得,他們紛紛出謀劃策。
“蘇老師,怎么不寫啊?”
“我看對個惆悵憂…誒不行。”
“對個俊俏…也不成也不成,不工整。”
大家越琢磨越覺得頭疼,越思考越覺得震驚,這上聯看上去好像誰都能對一對,只要給他們時間就可以了,可偏生他們想得越細,研究得越透,越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心也慢慢涼了下來對不上這聯居然對不上來眾人集思廣益都沒有辦法對上下聯 周大師提醒道:“已經有出戰的人了,這一場的比試就不要集體意見了吧?小吳的隊伍就兩個人而已,人數本來就夠少了。”
張燁卻道:“周大師,沒關系,我這個上聯不限時間,不限任何人,就算幾十年后有人對上,這局也算我輸。”
周大師看看他,欣慰地笑著點點頭,“好,那這一場先擱置吧,這個勝負留到以后再說,沒準幾十年后也是一場佳話,哈哈。”
張燁提議道:“那今天就到這里吧。”
周大師一嗯,越看張燁越喜歡了,“好,彩頭也有歸屬了,再比下去我看也意義不大,這都一點多了,咱們該開飯了”
輸贏不提了?
這局算平手?以后再說?
誰都知道,那墨鏡青年是給他們留了面子了,要是就按照比賽規則來說,他肯定是贏了的,但他卻主動提出要擱置下來,這還是有氣度的,看來這青年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沒有群追猛打把他們的臉真的扒光。
張燁是讓了一步,其實他本沒打算如此的,陳默的話讓他很不高興,早打定主意要殺他們個丟盔卸甲,可是沒辦法啊,對方這一場出戰的是蘇娜的父親,蘇娜可是張燁的同事,關系還一直非常要好,張燁對別人可以無所謂,但對自己朋友的父親,那自然是不能窮追猛打了,于是才有了他主動“求和”的一幕,這不是張燁有分寸,不是那些人以為的樣子,只是張燁給蘇娜和蘇娜父親面子。
別人不懂張燁的避讓?
但蘇娜肯定是明白的,她跟張燁很熟了,知道張燁平時的脾氣,那就是一個愛誰誰的主兒,他怕過誰啊?閆教授多高的身份?張燁說罵也就罵了,蘇娜知道張燁不是個會因為這些禮節尊卑而退讓的主兒,人家張老師之所以不計較輸贏了,這是看她蘇娜的面子呢。想到這里,蘇娜就覺得心里挺溫暖的,放著這么多書法家和藝術家的面子不買賬,連理都不理他們更別說巴結了,可張燁卻唯獨給她蘇娜這個朋友的面兒,在蘇娜看來,這種朋友是最可交的,這才是真正的朋友 蘇娜看過去,一眨眼睛。
張燁一點頭,跟她交流了一個眼神。
這時,魏大師終于開口笑道:“后生可畏啊”
張燁謙虛了半句,也就半句,“是您大家謙讓了,否則您大家要是動真格的,我可不是對手。”
吳則卿也笑著道:“魏大師,那彩頭我就收下了?”
魏大師臉上露出不舍得的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等我再看一眼,再不看該沒機會看到了啊。”
魏大師的徒弟陳默臉色有些不好看,老師想要的東西他們這么多人都沒有拿到,實在沒有臉了 周大師的弟子已經把之前的彩頭拿出來了。
吳則卿溫雅道:“要不然先借您一段時間,到時候再還我。”
“好啊。”魏大師對她道:“借多久?”
吳則卿低聲一笑,“一百年。”
魏大師一瞅她,樂了,“好,說定了”
后面這兩句話,是他們倆人說的,只有離得近的周大師和周大師舉著書法的兩個弟子聽到了,嗯,還有耳尖的張燁,其他人都沒聽見,其他人只聽到吳則卿要把畫借給魏大師觀賞一段時間,到時候還要還的。
借一百年?
那就是還不了了 張燁對吳則卿的決定無所謂,老吳怎么做他都支持。
那倆弟子一愣,沒吭聲,吳則卿既然是低聲說的,那自然有她低聲的道理,說借不說送,八成是為了照顧魏大師的面子,他們也不會去宣揚。
周大師一看皆大歡喜,也心情不錯,吩咐工作人員開席了。
魏大師也情緒大好,“我看就在院子里吃吧。”
“可以啊。”周大師抬頭看天,“今天天氣不錯,暖和。”
另一個書法大師笑道:“好,那就讓他們在后院兒擺桌子,要是地方不夠,其他人再去小樓里吃。”
擺桌。
上菜。
吳則卿把張燁叫了過來,“剛才聽見了?”
“啊?聽見什么?”張燁假裝不知道。
吳則卿用只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啊,把你贏來的彩頭給魏大師了,畢竟是你贏來的,得跟你說一聲兒。
張燁嗨道:“沒事,您決定就行,反正是給您贏的。”
吳則卿微笑道:“之所以不要周大師那幅字了,我是想你給我好好寫一幅字,那個禮物我沒要,你得再給我準備個禮物,一會兒開飯的時候,我估計大家都該送禮物了,你空著手也不好意思是吧?呵呵,我等著你給我寫幅好的送我。”
張燁頓覺很有面子,周大師是什么人啊,那是書法大師,吳校長連周大師的精品書法都主動放棄了,都沒放在眼里,偏偏看上了張燁的書法,這得是多大的榮幸啊,張燁受寵若驚的同時也覺得榮幸。
不過寫什么?
沒什么可寫的了啊 張燁笑道:“要不然我之前寫的那些古詩古詞和對聯,都給您吧,當是生日禮物了,這個成不?”
吳則卿道:“你那些詩詞本來就是我的了,呵呵,不過我怎么覺得還不夠,畢竟那些不是真的古詩詞,沒典故支撐,詩是好詩,詞也是好詞,但沒有歷史背景做底,意境上總是有些欠缺的。”
張燁不服,“怎么沒有典故支撐呀。”
吳則卿笑笑,“那我問你,《虞美人》這首詞為什么叫虞美人?故國是什么故國?《清明》里牧童遙指杏花村的杏花村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典故故事?《過華清宮》,華清宮是什么地方?一騎紅塵妃子笑的妃子,是哪個妃子?你怎么知道當時有一個妃子是這么吃荔枝的?歷史上有記載嗎?文獻上有資料嗎?”
張燁解釋道:“這個啊…”
不等他說完,吳則卿就笑,“反正欠我個禮物,一會兒我收。”
“小吳,來來來,這邊主座。”那邊周大師叫她。
吳則卿就過去了,留下張燁一個人苦笑,老吳這是擺明了要打劫啊,還是要打劫一個徹底啊 不止是她,其余人等也都知道張燁的詩詞好是真好,在文學上每一首都簡直無可挑剔,但偏偏差點了典故和歷史的支撐,如果是一位古人寫的,那自然不用說,古人本來就是歷史和典故,這些詩詞就完美了,但張燁不是古人啊,他只是個吸收了現代文化的現代人,這就讓那些詩詞的價值打了折扣。
張燁還是不服呀 誰告訴你們我詩沒有典故支撐的?
誰告訴你們我沒法從歷史資料上解釋的?
《虞美人》為什么叫虞美人?因為吧,因為虞美人她吧,她…算了先說下一個,嗯,故國是哪個國?故國當然是…對了,說杏花村吧,杏花村是什么地方?杏花村其實就是…就是稻…稻香村旁邊的…旁邊的一個…一個…我草我就他媽寫杏花村你們管的著么管的著么 張燁惱羞成怒,這些古詩詞確實有些典故解釋不了,如果非要解釋,那得延伸到他那個世界的歷史典故去了。
這些詩詞差點意思?
那我能給您什么禮物啊?
古詩詞這東西,很少有不帶典故的啊 難道寫個樂府詩?這種古文形式倒是有很多不用典故支撐,因為它們本身就是典故,本身就是一個民間故事改編的,張燁理解就是一種古代的小說,講一個虛幻不存在的故事,那么也就用不著歷史典故支撐了。
樂府詩。
給老吳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