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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軍排兵布陣的速度明顯不如白狼軍,而且公孫續此次是打算襲城的,所以還帶了不少輜重及攻城器具,如此布陣就更緩慢了。
樂進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怎會放過這機會,當下傳令以一屯狼牙飛騎襲擾幽州軍布陣,狼牙飛騎騎將烏追奉命出擊。
狼牙百騎策馬,滾滾而出,在烏追的率領下,分散成散騎線,朝幽州軍左翼步兵陣殺去。
幽州軍可不是徐州軍,公孫瓚麾下的騎兵比例也是很高的,這次公孫續所率三千人馬,騎兵就有八百之眾,一見白狼軍派出百騎,同樣令旗一揮,以百騎相迎。
百騎對百騎,很明顯,公孫續是想要證明什么。但他好勝心切之下,犯了個兵家大忌:知己不知彼。
狼牙飛騎,是連烏丸突騎都要吃癟的強弓騎兵,白狼立城三載,狼牙飛騎不過五百,其篩選之嚴格,可見一斑。當然,這也有遼西人口基數太少的原因。盡管馬悍從青州、徐州弄來大批人口,也從中招募了大量士兵,但這些中原人用來當步兵可以,騎兵都很勉強,當狼牙飛騎?省省吧。
幽州騎兵,卻只是普通輕騎兵,當然也裝備有弓箭,其中也有騎射不錯的好手,但這畢竟不是一支專門的弓騎兵,要與狼牙飛騎這種成熟的強弓騎兵玩馳射對抗,明顯找虐。
兩邊的騎兵很快在戰場中線相遇,遠在百步之外,狼牙飛騎就擎弓抽箭,烏追一聲發喊:“聚射!”
嗡――
百箭齊射,好像在幽州騎兵陣中下了一場雨,許多幽州騎兵連弓箭還沒取出,就在這出乎意料之外的箭雨中噗噗綻開朵朵血花,人馬悲鳴著翻倒。箭雨并未停止,一陣接一陣,隨著狼牙飛騎不斷接近,箭矢的命中率也越來越精準。至七十步時,幽州騎兵只射出寥寥十余支箭,根本夠不著位置,就斜斜落地,因為它們的主人,早已在箭矢離弦時便殞命黃塵。
當狼牙飛騎沖至五十步時,幽州百騎已不剩十余騎,四散而逃。而狼牙飛騎打馬如飛,毫不停留,從滿地人馬殘尸側旁如風馳過,目標依然不變――幽州軍左翼步兵陣。
而此時幽州軍左翼還處于排兵布陣的暫時性混亂中,結果在近千幽州步卒驚恐的目光中,鐵蹄奔騰,塵煙飛揚,從塵霧中穿出一道道黑線,如同黑色毒蛇,吞噬了一條條性命。
三輪箭雨過后,狼牙飛騎已從陣左掠至陣后,對于自己所造成敵軍的殺傷,狼牙飛騎戰士從不去管,也不趁敵陷入混亂時駐馬反復射擊,擴大戰果。而是撥馬左旋,從敵陣七十步外飛掠過而,不做半點停留,兜馬而還。
果然,他們剛脫離幽州軍陣百余步,從幽州軍兩翼側后便涌出不下五百騎兵,雪崩似地向他們席卷而來。
狼牙飛騎邊跑邊對射,幽州騎兵中不時有人中箭落馬,空鞍的馬還在繼續狂奔。中箭的馬發出悲嘶或直立摔倒或前樸,把背上的騎兵遠遠的甩出,間或有倒霉的騎兵落馬后被后面的戰馬踐踏而過。
幽州騎兵都是有戰場經驗的老兵,一般情況下,只追到步弩的射程范圍外就會停止追擊。但今次目睹同袍傷亡慘重,加上習慣性以幽、冀兩州的弩射距離度量,竟追到二百步外仍未停止。
樂進在高坡上看到后大喜,立即向飛樓旗號手傳命,強弩兵越過防護欄,前出至防護樁后,在刀盾兵的掩護下,射殺敵騎。
五十名強弩兵迅速行動,而幽州騎兵也已沖至一百八十步。盡管幽州騎兵已盡力追殺了,但仍未取得像樣戰果,他們的箭矢根本夠不著狼牙飛騎的馬尾。而狼牙飛騎個個都能扭身回馬放箭,令識貨的幽州騎兵既驚且佩,一時大為氣沮,終于停止追擊。
與此同時,幽州軍陣中也響起鳴金之聲,這是公孫續生怕麾下騎兵追發了性,不管不顧,追過二百步這個步弩射程的警戒線。
說實話,公孫續此時的心情,比麾下更為郁悶。白狼弓騎之強,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尤其對手在百步之外就能發矢傷敵,這一點,連白馬義從都做不到,令他心驚不已。
公孫續不由得暗暗慶幸,幸好此次沒把白馬義從帶來,否則遭此慘重損失,只怕君父饒不了他。其實這次,他想帶都帶不來。因為此番襲擊白狼城,是公孫續挾私怨而復仇之舉,并未請示公孫瓚。
上次搶親,是出于破壞袁紹與蹋頓聯盟的大事,所以公孫瓚派出親衛白馬義從協助之。而這一次,則是公孫續在得到一個不明身份的人送來的情報后,復仇心切,悍然出擊。他的騎兵隊里,并無白馬義從,因為這是他父親的親衛隊,他還沒有資格以之為扈從。
自上回搶親事件被馬悍橫插一杠子,功敗垂成后,公孫瓚也很是不滿,這是昔日帳下一小兵對他權威的挑戰。事后他對長子做出了一個指示,對于白狼城“可伺機徐徐圖之。”這也就等于給了公孫續一個彈性指令:你看著辦,有機會就干一下。
這,也便是此次公孫續敢于傾巢而出,襲擊白狼城的底氣所在。
這時,身旁一名幕僚驅馬并肩,面有憂色,低聲道:“長公子,白狼弓騎在胡人中亦享有盛名,我軍騎兵縱使占優,亦難敵其強弓勁矢。還是盡量以軍陣沖擊敵陣,敵陣一破,區區散騎亦難有作為。”
公孫續看了幕僚一眼,微微欠身:“成律言之有理,稍后續將親自指揮前軍進擊,后軍輜重,就拜托成律了。”
幕僚急忙回禮:“長公子只管專注破敵,后軍之事,紀一力擔之。”
這個能讓公孫續以禮相待之人,正是右北平長史公孫紀。
公孫紀本是劉虞屬下從事,在初平四年,劉虞數萬大軍襲擊公孫瓚之役時,公孫紀連夜跑到易京,告發劉虞計劃,使得公孫瓚得以提前準備。最終反敗為勝,斬殺劉虞,公孫紀告密之功不可沒。
事后,公孫瓚賞賜其千金,并拜為右北平長史,令輔佐其長子,也算是答酬其功了。
正因公孫紀這一番義舉,加之危難歸附之誠,方才得到公孫續的敬重,不以下屬視之。
公孫續看看軍陣除了左翼還有些混亂之外,基本已列成,當下從令旗手中取過一支黃旗,正待傳令邊進擊邊整隊之時,突然遠處發生的一幕,令他目瞪口呆,手中的令旗掉地上都渾然不覺。
幽州五百余騎一番追擊,除了又造成數十騎死傷,一無所獲,追至白狼軍陣前一百八十步,方才無奈悻悻勒馬而返。但是,他們與主將一樣,又一次因“不知彼”而犯下大錯。
一百八十步外,白狼軍強弩兵已就位,五十具射虎弩已各自鎖定目標。在他們的身前是手持步兵盾的刀盾兵,身后是弓兵,身側是本隊隊率。此刻,隊率嘴里正含著木哨,神情緊張地盯住陣中飛樓上的令旗手。
當令旗手手中三角小旗用力向下一劈時,隊率嘴里木哨的尖嘯聲也同時響起。
嗶――
木哨的尖嘯聲,已被同一時間齊射弩矢的巨大弓弦震動聲所掩蓋,在旁邊擔任掩護的刀盾兵,兩耳都灌滿了嗡嗡回響。五十支樺木為桿、精鐵為鏃的弩矢,飛出驚人的遠距,狠狠鉆入一百八十步外密集的人馬軍陣中。
噗噗噗噗噗噗!
鐵鏃破甲、入肉、裂骨、貫軀。一串串飛濺的鮮血,在半空中交織、撞擊,炸開一朵朵血花,而這一朵朵碩大血花,交融在一起,便形成一片血幕…
嘭嘭嘭嘭嘭嘭!
一匹匹戰馬、一個個騎士重重摔砸在泥土里,激起漫天塵霧。塵霧與血幕混合,便凝成一粒粒血珠,如雨而墜。
“強弩陣!撤!撤!快撤!”
幽州騎兵亂成一團,不顧一切,撥馬狂逃。但弩矢密雨幾乎不帶停,追著馬屁股嗤嗤而過,每一陣急響過后,都有十數騎應聲翻撲。這噩夢般的遭遇,直到幽州騎兵大部沖出二百五十步之外時,才逐漸稀疏,最終絕響。
而此時,整個戰場到處都是人馬遺尸,血流成洼,粗粗看去,不下二百騎…
公孫續嘴巴一直張開著,足以塞入一個雞蛋。眼前這一幕,與三年前界橋那一戰是何其相似:百騎突擊,盾后伏兵,百弩俱發,人馬皆潰。而更為可怕的是,界橋之役時,先登死士的強弩陣是在五十步時才發動,最后追射到一百五十步才停止。此役之后,幽州騎兵與袁軍作戰,已不敢接近二百步。這種習慣,也帶到了與其他勢力作戰中。
這本是個良好的習慣,偏偏碰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白狼強弩兵。他們從哪里弄來的大黃力弩?竟有幾百具之多(由于射虎弩的速射強度,令公孫續產生了對手有數百具弩的錯覺),這是連公認裝備最好的冀州軍都湊不齊百具的大殺器啊!
這時,公孫續耳邊傳來公孫紀急促的聲音:“長公子,敵軍強弩不多,最多不超過二百具,趁敵弩手氣力耗損,難以為續,揮師破敵正其實也。事不宜遲,錯過良機,我軍士氣崩沮,便再難挽回了!”
公孫續如醍醐灌頂,一把搶過旗令手手里的所有令旗,一古腦打出,聲嘶力竭:“全軍沖鋒,勝敗在此一舉!生死在此一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