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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悍從二月底,一直到三月中,終于將近八千流民送上前往遼西的船舶——沒錯,原本只有六千流民,經過近期陸陸續續增加,最終達七千八百余人。糜氏兄弟倒也不在意這多出的三成人口,既然接了這單生意,他們就一定會做好。糜氏能得以巨富,屹立東海近百年,不是沒有原因的。馬悍在此其間的動作,徐州上下俱看在眼里,若是在曹操一打徐州之前,這樣公然掠奪人口的行為,決不會得到允許。但眼下卻已不同,從豫州、兗州、徐州西北涌入的流民太多,大量消耗徐州東南各郡國的米糧,人口已經成為一種負擔。現在馬悍愿意為徐州減輕一些負擔,縱有不妥,徐州上下也是默認了。
因為馬悍的出現,劉備的聲望遠未達到原有的歷史高度,尤其在民間,聲名不彰,不過在徐州上層,他的人望還是相當好的。當馬悍不斷爭取下層民心時,劉備則頻頻拜訪徐州豪強。沛國相陳珪、陳登父子、下邳相笮融、瑯琊相蕭建,甚至遠在開陽的臧霸,都是其拜目標。至于糜氏兄弟,徐州第一豪門曹豹、曹宏兄弟,更是劉備座上常客。
馬悍與劉備,一個走下層路線,一個走上層路線,就眼前看,劉備更有利。而做為一個外來客,馬悍知道他在徐州還不能與劉備相較,招攬人才什么的,也輪不到他。
三月的江淮,春曖花開,千里之外的遼西,也已冰封解凍,馬悍,也該回去了。
事實上,如果馬悍能象流民一樣,從東海朐縣糜氏港口出航,可少繞一個大彎,足足節省大半個月的時間。可惜,東海郡一帶,并無河流入海口,也就是說,馬悍的船只無法直接溯河入海。沒法子,只能順著來時路,再繞回去。
馬悍離開剡城之日,再一次領略了萬眾歡送的場面,徐州別駕糜竺、中郎將曹豹,代表臥病的徐州牧陶謙,率一干文武,親自到沂水碼頭相送。人群中,馬悍又一次見到了劉、關、張三兄弟。
劉備笑容滿面——他的笑容是真正發自內心。有馬悍在徐州,民間就不會有他劉使君的名聲。而且此人來歷不明,目的也不明確,是徐州局勢不安定因素。他走了最好,省得三弟一心要尋此人麻煩。
劉備對當日殘肢之賭猶心有余悸,此人手段太狠,如果當日比試不是發生在州牧府上,而是軍營之中,他毫不懷疑馬悍會廢了二弟。因此,劉備這段時間一直將三弟盯得緊緊的,到哪都帶著,就怕張飛找馬悍私斗。他不能確定這兩人打起來誰會贏,但就算是兩敗俱傷,也不能接受。
故此,劉備是以一種送瘟神的心態,目送馬悍離去的。
關羽面無表情,自當日比試,不敗而敗后,他的臉便整日陰沉沉的,似乎能刮下一層霜。但他并未受三弟鼓動,再與馬悍對決騎戰,盡管他比誰都想這么做,但他也知道,不說大哥不會同意,就算是馬悍也不會應戰——這種私憤相斗,非為將者所為,會為士人所笑。關羽只將心頭一團火壓著,君子復仇,十年不晚。
張飛一直瞪著那雙豹眼,用挑釁的目光盯著馬悍,當然,在這樣的場合,他再莽撞也不敢亂來。
馬悍根本無視關、張二人,只對劉備笑臉相迎,說著一些沒營養的場面話。之后再與糜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拱手而別。
三月底,沂水之上,大小船只三十余艘,解纜揚櫓,百帆盡張,揚帆啟航。
甘梅在飛廬艙內支起窗格,不斷向遠處岸邊垂楊之下一輛華麗軺車揮舞秀帕——車窗里同樣也伸出一條秀帕輕搖。
此一別,何日能再會?這一刻,兩個少女秀帕沾濕。
三日后,船隊抵達下邳,馬悍與趙云入城拜會陳珪父子。這父子二人很快也將各奔新崗位——陳珪赴小沛出任沛國相,陳登則以典農校尉巡視彭城國,安置流民,以盡快恢復生產。
在所有徐州官吏豪強中,陳珪父子是唯一待見馬悍之人。這倒不是這父子二人不重出身,而是因為整個徐州,這對父子是最有眼光與頭腦的,他們的目光,不為出身所局限,他們還能看到除了出身以外的更多東西。故此陳珪父子對馬悍的態度是保持謹慎的熱情,但不深交。
從陳府出來后,馬悍與趙云又去拜會了下邳相笮融。說實話,二人對這個笮融都不感冒。此人自稱居士,吃齋念佛,但是行事卻很乖舛,常借敬佛之名,行掠奪之實,下邳百姓風評很差。尤其是曹軍入侵睢陵時,下邳城跟睢陵不過八十里,但笮融就是眼睜睜看著曹軍圍城,概不出援,任由治下之民受曹軍荼毒,可謂嚴重失職。
馬悍對這樣的人是很不屑的,不過既已入城,不可能過門而不入,而且他們對這位下邳相還有事相求。
笮融原本對二人到來頗為冷淡,不過在接到馬悍的禮盒——一尊巴掌大小的金佛后,兩眼頓時瞇成一條縫,態度轉為熱情,對馬悍提出為糜氏補給船只過境下邳時大開方便之門,滿口答應。
主客隨意交談時,馬悍敏銳感覺出笮融對陶謙很是不滿。這不奇怪,陶謙此時已著手進行第三步,調整官員,整肅吏治。徐州西部與原為陶謙所控制的豫州一部,被曹操打散了架,許多郡縣主事或被殺,或棄官,或投曹,戰后空出了不少官位,自然少不得要重新洗牌。笮融因抵抗不力,坐視屬縣被屠,引起陶謙及徐州上下普遍不滿,他這個下邳相,很可能要被擼,試想如何不怨忿。
馬悍心下感慨,徐州這淌水,可真不是一般的渾啊!內部傾軋,互相制肘,難怪曹操兩次打徐州都不費力,只費糧而已。
下邳是泗水與沂水的交匯處,到了這里,馬悍與趙云就要分道揚鑣了。趙云率一百五十白狼悍騎、五十樓船士、五十船工及一艘樓船、一艘檻舸、十條補給船,沿泗水北上,進入彭城國,駐于距彭城約六十里的呂縣城南。在這里,糜氏建有數座塢壁,內筑糧倉,外置守卒。趙云等百余白狼悍騎,將以客軍身份,進駐塢內,客串一把雇傭軍。
馬悍臨走前對趙云道:“子龍若欲另謀高就,悍亦不敢阻兄前程,但白狼悍騎一定要歸隊,他們都是漢戈部子弟,我的族人。”
趙云神色不動,只是平靜行軍禮道:“生有人,死有尸,云必將白狼悍騎一個不少帶回遼西。”
馬悍欣然而笑,劉備,再沒機會了。
次日,馬悍繼續沿泗水而下,至下相時,已是四月初。這時數十里外的睢陵百姓聽聞馬悍北返,或劃著自家小舟,或推著土車,自水陸而至下相,再次上演夾江相送的場景。以至馬悍不得不多待了兩天。
四月初五,船隊啟程,前往廣陵。從下相到廣陵,水路約二百里,因是順流而下,速度較來時快,預計三日可至淮陰。
想到很快就要見到家人,甘梅的心里又是開心又是傷感。
船到凌縣,距淮陰尚余日半航程時,馬悍特意將甘梅招來,二人于雀室對坐,一直視,一垂首,寂靜無聲。
還是馬悍先打破安靜:“如何,是否有不虛此行之感?”
甘梅用力點頭。
“今后有何打算?”
甘梅沒吱聲,突然兩滴淚珠滾落胸襟。
馬悍站起,走近甘梅,俯身,低聲道:“隨我北上遼西如何?”
甘梅雙手緊緊捏住衣角,聲音微不可聞:“只怕家父、家兄及族人不同意。”
馬悍伸手輕輕拭去她面頰淚痕,低笑道:“要不,我也學學張闿…”
“啊!不成…”甘梅失驚,嬌軀后仰。
馬悍站起,負手悠然道:“在漠北、遼境,有一種風俗,叫‘搶親’。我一直很垢病這風俗,不過今日突然覺得似乎也有可取之處。我搶過一回,必要時,我還會搶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