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倒抽了一口涼氣,他終于從李白的這番話中,
其一,不知道為何,這個李白并不是百余年前的人物,或者說,他與這個世界的王羲之、陸羽、李龜年、蘇軾等圣者并不處于同一個時代!
換句話來說,李白錯過了那個圣者井噴,文道強勢崛起的封圣最佳時間!
其二,李白被困此獸冢之中整整二十七載,幾乎與天地才氣兩相隔絕,二十七年之前,他就已經步入了翰林之位,而直到今天,其文位也不曾再進寸縷!
在這么一片充斥著迷霧和古怪的獸冢當中,就連自身才氣都會不斷被消耗和吞噬,又何從天地之間汲取才氣補充?
一時之間,蘇文對李白感到了深深的惋惜,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些年,您是怎么過來的?”
對此,李白卻并沒有顯得特別遺憾,他擺擺手,笑著道:“無非是與世隔絕罷了,剛開始的時候或許還不太適應,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蘇文從中聽出了大自在,心中暗生敬佩,不愧是李白,或許也只有他這般逍遙出塵之人,才能夠按捺住寂寞,在如此絕地亦能笑對人生吧。
如果換做自己的話,遠離人世二十七年,恐怕早就發瘋了。
念及于此,蘇文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我為何從來不曾聽家師提過獸冢這個名字?到底是什么將您在這里困了這么多年?是不是先前我們遇到的食尸獸?”
聽到蘇文的問話,李白倒是顯得有些詫異。并沒有直接回答蘇文的問題,而是有些急切地反問道:“食尸獸?你們遇到了活的食尸獸?”
蘇文猶豫了一番,謹慎地答道:“也不算遇到。可是我與葉師妹在那泥潭之前,的確聽到了食尸獸啃食尸體的聲音!”
李白聞言,有些失望地搖搖頭:“這不可能,恐怕是你們聽錯了吧。”
“為什么?”
“首先,我在這里呆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見過活著的生物,當然。你們二人除外。其次,你一路行來,可曾見過除了骨骸之外。有任何尸體腐肉的存在?食尸獸可不是靠啃食骨頭生存的。”
蘇文暗暗皺眉,不得不說,李白的這番分析很有道理,那么。他與葉瑤依之前聽到的聲音到底是什么?
頓了頓。李白再道:“現在我再來回答你的前面兩個問題,獸冢這個名字你沒有聽說過是正常的,因為這個名字本來就是我自己取的,另外到底是什么力量將我困在此處這么多年,想必先前你們也應該有所體會了吧。”
蘇文一愣,隨即條件反射般道:“是那種不知名的吞噬之力嗎?您難道是因為才氣被消耗殆盡,才無法走出這片迷霧?”
李白笑著道:“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也太小看我了。這里的吞噬之力,可不只是吞噬才氣那么簡單的。”
“在這二十七年當中。我每天都在嘗試著找到走出獸冢的出路,后來我發現,此地想要進來很容易,想要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只是在獸冢當中行走的話,就像你所說的那般,只會感覺到才氣的消耗劇烈而已,可是,一旦你越是靠近出口,你便越是寸步難行,早在十年前,我便找到了獸冢的出口方向,可是我仍舊出不去。”
蘇文心中一緊,開口問道:“為什么?”
“因為你每接近獸冢出口一步,便會被吞噬掉一種感知力,最開始是味覺,接下來是嗅覺,然后是聽覺和視覺,最后,是觸覺!”
五感剝奪!
蘇文愣在當場,沉默了很長的時間,如此的吞噬之力,也實在太過可怕了!
試想一下,失去了聽覺和視覺,或者你還能憑借自身的方向感和直覺朝著出口進發,可是,一旦喪失了觸覺,當你的腳面再也感受不到大地的時候,你還敢繼續走下去嗎?
蘇文終于知道了獸冢的隱秘,可是與此同時,他也明白了,為何李白會在此之前,三番兩次露出絕望和悲觀之意。
原來,如此。
李白在此被困了整整二十七年,那么他和葉瑤依呢?又會被困在這里多久?
想到這里,蘇文不禁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他絕不愿意在這么個鬼地方一呆就是數十年,他必須要找到方法出去!
定了定神,蘇文開口問道:“不知道您今日在獸冢當中,還有沒有看到除了我和葉師妹以外的人?”
李白搖搖頭:“沒有。”經過蘇文這一提醒,李白仿佛也想了起來,開口道:“對了,你先前說,你們是為了尋找一位同伴才誤入獸冢的?”
蘇文點頭應道:“是的,我們進入此間之后,便再也沒有看到他了,不知道您能不能…”
李白聽懂了蘇文的請求,笑著開口道:“無妨,一會兒等你們梳洗完畢,我帶著你們出去找找就是了,正如我所說的,這片獸冢雖然很詭秘,但只要不靠近出口處,其實是沒有太大危險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們那位同伴走進了獸冢最中心的禁地當中,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恐怕我也無能為力。”
蘇文心中一緊,趕緊問道:“禁地?那是個什么地方?”
然而李白卻搖了搖頭,含糊著說道:“這個嘛,到時候去了你們就知道了,一時半會兒很難說清楚。”
頓了頓,李白又饒有興趣地看著蘇文,好奇地問道:“給我說說外面世界的事兒吧,這二十七年以來,大陸上有沒有發生什么大事?妖族還算老實吧?斷岳兄有沒有一統武道?”
蘇文不忍拒絕,正欲開口,卻突然聽到李白提到了一個人名,頓時心中一抖。
斷岳兄?
李白竟然稱呼當年的劍圣斷岳為兄長!
強行按捺住心底的震驚,蘇文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一些,開口問道:“您認識劍圣斷岳?”
李白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懷念之意,笑著道:“莫逆之交。”
蘇文深吸了一口涼氣,臉上有些陰晴不定,沉吟片刻,這才猶豫著開口道:“要說這二十多年里面,整片大陸上其實也沒有發生什么特別重大的事情,人族十國表面上還算和平,妖族也沒有向我族發起大戰,但若是真的要列舉一件對后世影響深遠之事的話…”
“便是劍圣大人于二十年前的北固山一役,不幸殞落!”
“什么!”李白神色驟變,猛地站起身來,滿臉錯愕地看著蘇文。
“這不可能!”李白厲喝一聲,突然從袖中抽出了一把長劍,直指蘇文咽喉!
“無知小兒,竟敢誆我!”
蘇文并沒有閃躲,也沒有抽劍相擋,只是苦笑著道:“我沒有必要騙您。”
李白死死地盯著蘇文的雙眼,神色之間精芒閃爍,在這一刻,他身上的逍遙之意蕩然無存,一代瀟灑之詩仙,竟仿佛化作了一柄利劍,傲立于天地之間!
時至此時,蘇文才突然驚覺,原本存在于他腦中的那個李白,除了詩道和酒道之外,本來就很崇尚于劍之大道!
如此一來,能與當代劍圣成為莫逆之交,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震驚了。
“蘇文師兄!”
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驚叫聲突然從旁側傳來,轉眼看去,原來葉瑤依已經梳洗完畢,來到了木屋之前。
李白輕輕皺了皺眉頭,持劍的手臂終于輕輕按下了幾分,淡淡開口道:“我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蘇文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口道:“我解釋不了,因為事實上,我也只是知道這么一個結果而已,至于北固山一役的緣由和過程,我也是一無所知。”
頓了頓,蘇文接著道:“李大人,如果我們真的再也走不出這片獸冢的話,您盡可以把我的這番話當做是故事來聽,不論您信也好,不信也罷,始終沒有任何影響,倘若我們有幸能夠走出去的話,您自可向他人求證,又有什么損失呢?”
李白聞聲,不禁為之啞然,于是他慢慢收起了手中的長劍,長嘆一聲:“也罷,我承認,你說服了我。”
蘇文笑了笑,恭聲道:“如此,那么我便去梳洗去了,還請您照看好葉師妹。”
說完,蘇文將葉瑤依拉到了李白身前,這才抱著干凈的衣服,朝著木屋后的活泉走去,直到走出李白的視線范圍之后,蘇文才忍不住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剛才李白的那一劍,怎么會…
搖了搖頭,蘇文試圖將自己心中那無妄的猜測拋開,隨即他慢步來到了活泉旁邊,脫下了滿是泥濘的青色院服,直接縱身跳了進去。
清涼的泉水在蘇文身體上淌過,沁人心脾,讓他頭腦更加清醒了幾分,也讓他冷靜下來開始思考,如果這片獸冢真的如李白所言,極難脫困的話,他該怎么辦?
他突然想到了臨別之時,陸三嬌送給自己的那個錦囊,可是此時的蘇文并不算是有了性命之危,貿然將其打開,若是沒用的話,豈不就浪費了?
先是被吞噬才氣,然后是五感被剝奪,到底要怎么樣,才能從這片迷霧中離開呢…
便在蘇文暗自思考之時,一陣熟悉的聲音,再度從遠方飄揚而至。
“咔咔…嗤嗤…”
食尸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