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五百八十九章 我拒絕
和張旺、姬宣那種來自于北貴普通家庭，撐死中等家庭的家伙不同，白鞅算是大月氏貴族出身，故而多少還有一些家國的概念。
貴霜再怎么拉，那也是一個帝國，終究還是有一些愿意為之效死的人物，比方說白鞅，比方說現在正在想辦法從東萊造船廠保衛部手上逃脫掉的肖穎等人。
若非貴霜帝國給出的方案太過激進，假設只是想要七代艦的測試數據，設計數據什么的，白鞅大概率會面無表情的給對方，甚至如果只是給七代艦加裝定位器，白鞅想一想可能都會接受。
對于白鞅而言，貴霜帝國畢竟是自己的家，所以幫對方做點事情，他是可以接受的，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貴霜居然想要用一些下三濫的手段將自己的兒子沉掉，這一點，白鞅完全不能接受。
為了自己家，可以讓自己兒子受點委屈，但為了自己家，讓自己兒子死掉，那就本末倒置了。
這也是為什么白穎在之后就考慮著該怎么辦的問題，等陸駿的侍衛來找他，他就直接服毒，過來來見陸駿了。
因為白鞅的腦子已經很清楚了，他真的做不到毀掉這艘耗盡了自家心血的戰船，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白鞅就知道，自己作為間諜的時間可以就此結束了。
眼見陸駿沖過來想要扶住自己，白鞅忍著眩暈擋住了陸駿，“陸師，對不住了，我從來的時候就不安好心，是被安插在這邊的間諜，只是在后面建設七代艦的過程，我逐漸發現我喜歡上建設這種東西了。”
誠然，這年頭見血封喉的毒已經被制作出來了，但白鞅所能拿到的，也就是一些比較常規的毒藥，毒死自己沒啥問題，但毒性發作的過程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而這些時間，恰恰就是白鞅留給自己交代遺言的時間。
“哎！”陸駿苦澀的看著白鞅，他之前都以為對方會是繼承自己遺愿的人選，可現在，陸駿一眼就能看出來，白鞅已經服毒了。
“如果我的接頭人只是想要一些設計圖紙，思路，以及架構之類的東西，說不定我已經給了，但他想要毀掉七代艦，而且真的具備這個能力，所以我思考了很久之后，覺得還是不能如此。”隨著毒性的發作，白鞅身體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畢竟，這玩意兒也算是我的孩子了。”
陸駿苦澀的看著白鞅，然后扭頭看向李優，在他看來，好不容易培養到這種程度了，就這么消耗掉，著實是太浪費了，重新培養的話，又需要時間，還要投入大量的資源才行，現成的，只要救了就好。
李優微微搖頭，他從白鞅的眼中看到了死志，很明顯對方清楚自己只要愿意就可以不用死，但白鞅大概是過不了心關，所以選擇了死亡。
“陸師，無需在意，我是自己選擇的死亡。”白鞅帶著輕喘開道，“我總得給出一個交代，不管是對于貴霜，還是漢室，所以就讓我這么走吧，最起碼我也算完成了我的理想。”
“貴霜如何毀掉七代艦？”李優走過來，看著心存死志的白鞅，面無表情的切換了話題，他能聽出來白鞅不是在胡說，而是實打實的認為貴霜確實是能做到，而這一點很重要，貴霜哪來的破除七代艦防御的能力。
“就是這個東西。”白鞅從懷里將那個灰質的小球掏了出來，放在了地面上，“這玩意兒相當于位置發報器，是用來確定七代艦位置的東西，而其所附帶的另一種效果，則是消除溫養強化。”
李優聞言微微皺眉，伸手接過那個灰質小球，拿到手上開始觀察，隔了一會兒就意識到白鞅并沒有胡說，面色變得有些難看，陳曦的三百萬主力橫推計劃，李優也是知道的，這其中作為中堅的便是盾衛，而貴霜搞出來這種東西，確實是讓李優頗為震驚。
“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白鞅在李優拿到了那個灰質小球之后，就停止了溝通，然后神色沉靜的總結道。
“你還想活下去不？”李優看著白鞅，突然開口詢問道。
“不了，讓我以自己的意志選擇死亡吧。”白鞅很是平靜的說道。
“好。”李優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白鞅，然后帶著陸駿離開這間辦公室，讓白鞅自己坐在地面上，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李優和陸駿從辦公地點出來，順手將門關上，他們兩人也不準備暴露白鞅的事情，畢竟對方的功績不小，而且造成的破壞也沒有多少，更是在最后給了漢室一個重要情報，這些加起來，足夠漢室給對方留一個體面。
“貴霜帝國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了破解盾衛的秘術了啊。”李優看著手上的灰質小球，帶著幾分感慨說道，從當年皇甫嵩、朱儁在陳曦的要求下搞盾衛開始，貴霜帝國第一次拿出來符合漢室思路的玩意兒。
畢竟從一開始，盾衛的出現，就是為了逼迫貴霜朝著提升攻擊，放棄防御的路線發展，只是盾衛太硬太硬，提升攻擊基本沒啥用，逼得貴霜一度瘋狂的加強防御，放棄正面戰爭，轉而拖延戰場。
然而現在有了這個能消減溫養的秘術或者蝕刻之后，貴霜大概率會走皇甫嵩和朱儁當年估測的加攻路線，而有一說一，這條路才是朱儁、皇甫嵩等人預估的對于漢室最為友好的道路。
相比于盾衛海這種橫推，對方全部變成無甲高攻單位，讓漢室拿長水營去炸，才是最快最高效團滅貴霜手段。
“兜兜轉轉，最后終于回到了皇甫義真當年估計的路線，說不定貴霜帝國在搞出來這個東西之后，正在為之慶幸之中。”李優將小球高舉起來，看了看內部時不時閃過的一兩個蝕刻，帶著幾分感慨說道。
“我們是否要派人對于這個東西進行更為深刻的解析？”陸駿看著李優手上的那個小球，白鞅說出這個東西有啥效果之后，陸駿對于這玩意兒就一直有些擔心，這可是能破除溫養的稀有秘術。
“這東西在之后會送到長安，由長安那邊的專業人士進行解構，目前這東西貴霜肯定也沒普及，希望接下來貴霜在這一方面的研究能加快一些，否則，趕不上最后一戰，我們要費的力氣就多了。”李優將灰質的小球收了起來，雖說他相信陸駿的能力，但這東西還是要在長安進行研究。
“也行。”陸駿聞言點了點頭，正好他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子川那邊來的命令，都督被刺殺的消息之前也告訴你了，所以目前漢室在七代艦下水之后，又需要兩艘同樣的七代艦，這次有了完整的設計思路，以及成品，我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讓戰艦下水。”李優收好了灰質小球之后，對著陸駿很是認真的說道。
李優此來最為重要的工作就是下達新的造艦目標，考慮到目前資金流轉的問題，先同時開工兩艘再說。
“雖說從技術上算是解決了，但要新造兩艘七代艦，需要的時間也不會太少，而且經過了第一艘的驗證，某些結構還是全面使用特種鋼比較好。”陸駿聞言在吃驚的同時，又覺得陳曦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氣。
“這不是問題，這個命令是經過太尉、尚書仆射等人審定過的，在接受這個命令之后，你想要什么的材料只需要打報告就行，在接下來兩三年，國家的各項物力都會向戰爭集中。”李優簡單的解釋了兩下。
“快開戰了？”陸駿好歹也是世家子，該有的教育一個不少，在李優簡單的描述下，陸駿陡然意識到接下來面對的將是什么。
“嗯，確實是開戰了，而且和之前那種小打小鬧不同，這一次，我們準備徹底消滅掉貴霜。”李優神色森然的開口說道。
“徹底消滅貴霜嗎？”陸駿愣了愣神，這么多年的漢貴之戰，陸駿多少也意識到，漢室打贏貴霜并不怎么困難，但漢室要消滅貴霜，很困難。
“這個你不需要考慮，陳子川已經將做的計劃都做好了，剩下的就是按照他分配的工作進行推進就行了，無需多想的。”李優神色平靜地寬慰著陸駿，而陸駿則是灑脫的點了點頭，當年七代艦不也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東西嗎，最后不還是讓他給造出來了。
“周都督倒下了，光興霸一個人要鎮守東南亞，確實是很有難度。”陸駿想了想甘寧和周瑜的差距，哪怕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認。
“多來幾艘七代艦就行了，這是子川給我的解題思路。”李優很是平淡的開口說道，對于陳曦的這種解題思路，李優到現在也算是習慣了，能拿錢將對手砸死，就別去考慮別的方案，實屬路徑依賴了，不過有一說一，這個思路真的很好，截至目前還真就沒見過有反制的。
“最近這事可能就要出結果了。”李優神色沉靜的開口說道，“就算是貴霜想拖時間，恐怕也不現實了。”
“貴霜的反應這么快嗎？”陸駿大吃一驚，從周瑜死到現在才多久，居然就已經到出結果的時候了嗎？
“是的，我們現在其實已經在等最后一個信號了，這也是為什么要讓興霸接到船之后，帶著測試人員一起出海，沒辦法，再繼續拖下去，我們雙方都會沒有時間的。”李優搖了搖頭說道。
長安，孫策已經帶著文聘、李嚴、黃蓋等人直接飛回來了。
“子川，公瑾到底是什么情況。”孫策面無表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孫策壓著隱怒看著陳曦詢問道。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孫策，陳曦顯得無比的頭疼，這計劃才剛剛過半，怎么孫策現在就收到了消息，按說自己封鎖的很給力啊。
“確實是被刺殺了。”孫策既然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那么計劃一就只能先丟掉，執行別的計劃了。
“給我調兵的權限，安插在江東那邊的骨干，我需要全部調動，剪滅江東世家。”孫策神色冷漠的開口說道。
“你們先出去。”陳曦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孫策回來了，根本不需要考慮那些有的沒的，他回來就是為了殺人，周瑜死了，哪還有查案？直接平叛就是了。
更何況孫策直接來長安要調兵的權限，一旦給了，后面孫策干什么，后面都有一部分漢室的背書。
“公瑾到底是什么情況。”在將其他人都攆出去之后，孫策盡可能冷靜的詢問道，但光是得知周瑜被刺殺了，孫策就已經距離爆炸不遠了。
“詐死計劃。”陳曦很是頭疼的給孫策攤牌了，他也沒什么太好的辦法，孫策沒來長安直接找他的話，他可以瞞著孫策，讓對方一直待在北歐那邊，但現在孫策既然出現在長安，還知道這件事，那就不可能再瞞著了，“人沒事，當前在葉調國動的那個公瑾是假的，為了誘敵深入。”
孫策聞言安心了很多，雖說按照孫策的感覺，周瑜也確實沒死，但貴霜帝國那邊專門去北歐通知了一下孫策，算是探底的一種方式，確實將孫策嚇到了，再考慮十來天前，孫策莫名其妙的眩暈了一下，又能對得上貴霜帝國說的周瑜被刺的時間點，孫策多少有些擔心，于是帶人直接飛回。
“我需要見一下公瑾。”孫策信得過陳曦，但孫策覺得自己有必要見一下周瑜，確定一下情況。
“人在扶桑那邊，你自己過去就行了，至于后面的戲怎么演，就讓公瑾想辦法吧，我對這事看的很開。”陳曦心平氣和的開口說道，搞砸了就搞砸了，丟的是周瑜的臉，又不是漢室的臉，無所謂。
“好。”孫策點了點頭，然后就又匆匆離開了。
“孫伯符過來了？”孫策離開了沒一會兒，劉備就帶著許褚過來了，然后帶著幾分好奇詢問道。
“嗯，這個點，貴霜還真是掐了一個好時機。”陳曦面無表情的說道，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孫策回來，確實是很有可能將周瑜的計劃暴露個七七八八，沒辦法，孫策神色性格，其他人也都知道，那是真的能做出屠滅一方的狠人，尤其是在涉及到周瑜的事情上。
“你覺得后面的計劃還能執行嗎？”劉備皺眉詢問道，他是希望計劃像周瑜估計的那樣，可現在的情況，大概率要出現波折了。
“貴霜那邊將最后一塊拼圖已經放上去了，接下來就看選擇了。”陳曦神色沉靜的開口說道，“說實話，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多少有些盡人事聽天命的意思了，我這邊和周瑜那邊，其實都只剩下等待了。”
劉備聞言點了點頭，現在貌似也還真就只剩下等待了。
北非，蒙康布和荀祈聯袂而來，原本是不需要這倆人殺過來的，但現在的情況復雜，海軍是否出擊已經影響到貴霜帝國接下來的整體戰略了，而荀祈和蒙康布的想法又和竺赫來等人有明顯的沖突，所以必須要見面進行商討，以確定接下來的方案。
“殿下，我怎么感覺你這一路憂心忡忡的。”蒙康布帶著荀祈，眼看著已經要抵達北非，但面色越發忐忑的荀祈，蒙康布有些奇怪的詢問道。
“在思考我的判斷是否正確。”荀祈神色復雜的開口說道，原本他在想要不要自己盡力否決掉這個計劃，可蒙康布的出現讓荀祈又有些懷疑是不是周瑜準備全殲貴霜海軍，如果是的話，自己阻攔海軍出征，是不是破壞自家的戰略，以至于荀祈全程越想越麻。
“沒有什么正確與否，現在我們都無法確定周瑜是否死了這點，哪怕有足夠多的證據證明這一點，但都缺乏有力的鐵證，所以當前最佳的選擇還是讓海軍待在錫蘭島繼續對錫蘭島進行要塞化。”蒙康布神色執拗的開口說道，沒什么好說的，這才是他們最應該做的事情。
“可萬一真的死了呢？”荀祈帶著幾分試探詢問道，有蒙康布這么一個和自己一起否定這個計劃的人，荀祈也不怕在接下來的會議之中說點出格的話，但有些意外他還是要進行考慮的。
“那只能說明我們的運氣好。”蒙康布神色坦然的說道，隨后看著荀祈，“其實我更想說的是，只要周瑜死了，我們就其實已經獲得了開戰以來最大的勝利，再繼續追求所謂的更大的勝利，就意義而言其實已經不大了，沒了周瑜，我們很多原本不能做的事情，現在就能做了。”
“那七代艦怎么應對，加急情報已經傳遞回來了，七代艦已經出港了，目的地明顯就是馬六甲。”荀祈看著蒙康布詢問道。
“沒有區別，七代艦要打下要塞化的錫蘭島也需要兩年到三年的時間，就目前來看，我們需要的就是這么多的時間。”蒙康布望著前方陡然從地平線上出現的大陸，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
“感覺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對，我記得你以前極具冒險精神，怎么現在…”荀祈有些奇怪的詢問道。
“以前是拿我自己冒險，賭輸了就輸了，不會連累別人，現在帶著十多萬的士卒，總不能還像以前一樣吧。”蒙康布平淡的開口說道，“我不喜歡為了些許的可能，輕易的消耗掉我麾下的士卒，好了，快到了。”
“你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兩個人都不大同意這件事，但不代表這件事我們能做主。”荀祈看著蒙康布最后進行交代道，他已經下定決心將這件事攪黃了。
畢竟站在荀祈的立場上，周瑜沒死，這件事黃了也就黃了，以后肯定還有機會，終歸四海總督周瑜還在，遲早還會打回來，而周瑜死了，這件事黃了才更好，現在的漢室海軍在荀祈看來真的頂不住蒙康布率領的那群海軍，既然如此，還想什么，當然是往黃了攪。
“起碼有人和我的判斷一致，不需要我一個人承擔這個責任，這也是我將殿下帶過來的原因。”蒙康布倒也沒有認為荀祈說的有問題，可就算如此，該爭的還是要爭的。
待蒙康布落到東非，很快就有貴霜的侍從前來迎接這兩位，然后引導兩人前往韋蘇提婆一世的行宮，而這個時候竺赫來等人則已經在那里等著蒙康布和荀祈的抵達了。
幾人相互施禮之后，直接找位置坐下，然后竺赫來等人將早已準備好的各種情報、資料以及自己的判斷遞給了蒙康布和荀祈。
荀祈大略的看了一遍，里面大多數的情報他已經收到了，只有最近的情報他手頭有所缺失，但就算如此，相互對照之下，荀祈也基本確定周瑜死了這一事實。
“周瑜肯定是被意外刺殺了，這一點我不懷疑，但我懷疑的是周瑜會不會復活。”將情報放下之后，荀祈直接開口說道，這個時候也不用避嫌了，他就是要攪黃這件事。
“復活的條件很苛刻，就算是我們貴霜帝國，都很難實現這一點，漢室的話，恐怕沒什么指望，只可能存在沒有死，基本不存在死了，還能復活這種可能。”竺赫來面色沉靜的開口說道，他對于荀祈的判斷是認同了，周瑜被意外刺殺這個，可以敲定了。
“萬一復活了怎么辦，說實話，我現在很擔心蘇門答臘那邊活動的那個周瑜是專門放出來的誘餌。”荀祈神色漠然的看著竺赫來說道。
“可以確定那是一個假的周瑜。”竺赫來翻找了一下，將用來確定周瑜狀態的資料丟給了荀祈。
“故布疑陣呢？”荀祈直視竺赫來。
“所以賭一把。”竺赫來很是直接的說道。
“我拒絕。”蒙康布直接打斷了竺赫來后面說的話，“錫蘭島要塞化就足夠撐到大決戰了，沒必要！”
跑路，越來越困了，早上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