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種思考,荀諶的的計劃變得非常之明確,能拉曹氏上船最好,拉不上來,那也沒什么好失落的,反倒是話說到這個程度,荀諶就不信自己的弟弟和侄兒不心動。
北貴要是能肯下來,以印度河為界,于曹操確實是一塊寶地,作為立業之基毫無問題,而且后輩哪怕是守土之犬,穩住基業是輕而易舉的,但作為交換,北貴作為封地,也約束了曹操的發展能力。
可以說曹氏的未來,可以選擇的外擴方向其實很少,走波斯灣前往非洲幾乎是極少數合理,外加能做到的擴張計劃之一,然而這個計劃有一個相當大的問題在于敵人太強。
羅馬帝國是中原世家所見過的最強的帝國,甚至就表現而言,可能比漢室還有令人驚懼,不要提漢室還有多少潛力沒有發揮出來,也不要提漢室經歷了一場黃巾之亂,以及在青蒿湯出來之前,漢室挨了三四波大型的瘟疫,總之橫向對比,羅馬帝國確實是強的令人恐懼。
而曹氏要踏足非洲的話,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羅馬帝國,這一點無可避免,而同樣這一點又是曹氏不太多的擴張方向中最為靠譜的選擇,其他的方案對于曹氏來說,還不如窩在原地,坐看云卷云舒。
荀諶的說服方式非常簡單直白,沒有太多太多的話術,跟諸葛亮舌戰群儒的那套擺事實,說理由的方式完全不同。
實際上荀諶自己也很清楚,在場這些人都是最頂級的智,并非是歷史上赤壁之戰時,那些眼界狹隘的江東雜魚。
哪怕荀諶有這些人的思維模板,能以這些人的思維進行分析論證,但僅靠這些東西是無法說服在場這些人的。
準確的說,能說服這些人的只有他們自己,只有他們自己本身愿意接受這件事,這件事才會被推行下去,如果這些人不愿意的話,荀諶說再多都沒用,因而話術無用,理由無用,唯有志同道合!
因而荀諶的話就變得非常簡單我們老袁家因為現在的局勢問題,遲早要懟上羅馬,可以說硬剛只是時間問題,就算是現在打不過認慫,以后也得再打,你們看看你們到時候要不要一起。
這種直白的詢問讓曹氏一眾核心謀臣非常的頭疼,因為事實就像荀諶所說的那樣,他們在未來沒有太多選擇,非洲是最合適的選擇,如果曹氏不想內斗的話,踏步非洲可以說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更重要的是,荀諶的話說道這種程度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出來荀諶的意思老袁家基本已經注定了要死磕羅馬。
雖說荀和程昱等人有些奇怪于袁家的原因,但以荀諶現在表現出來的氣魄,以及袁家的決心,荀等人基本已經心里有數。
大致也就是誰讓袁家的野心那么大,抱著得隴望蜀的心理想要更進一步,而要將野心轉化為實力,那么東歐平原就是老袁家不可缺少的拼圖,這么一來不管對手是不是羅馬,袁家都不可能退縮。
最多袁家可以在實力不夠的時候進行忍讓,等實力足夠之后,肯定會反攻,未來的這一戰不可避免的。
這對于中亞的世家,北貴的曹氏,甚至是身在東南亞的孫氏都有著極大的好處,不管袁家能不能獲得東歐平原,只要袁家積攢夠了實力,和羅馬去拼命,以袁家的體量,這水就會被攪混。
到時候只有還有野心,還想要更進一步,還想著留下更為恢弘的歷史的各族各家,必然會按捺不住自己的手腳而出手。
荀諶的話說的已經很明確了,除夕夜撿兔子,有你過年,沒你還是過年,老袁家確實是需要盟友,但并不代表沒有盟友他們就不會選擇這條路,相反就袁家的態勢而言,其實已經注定了和羅馬遲早得真正做過一場,最多是這一戰發生在未來什么時候。
哪怕現在是認慫著小打小鬧,讓羅馬錘自己一頓消消氣,但未來遲早會打回來,不是因為什么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的面子問題,而是非常簡單的理由袁家如果要崛起,就必須西進!
除非老袁家放棄自己的野心,放棄自己的未來,就這么認慫,否則的話,這一戰無可避免。
“你們現在對上羅馬帝國,唔,我說的是雙方都是全力以赴的話,到底有幾分勝率?”荀斟酌著局勢詢問道。
“如果有五個我們袁家,可堪一戰。”荀諶非常認真的說道。
程昱,陳群,荀攸三人聞言皆是面上一沉,五個袁家才可堪一戰,甚至都不敢保證能打贏,這種差距的話,也就是說差的還非常非常遠。
“羅馬帝國的實力很強,但我們并不是拼命,羅馬帝國自身的問題,注定了我們有可能在某些時候不勝而勝。”荀諶雙眼無比的平靜,他知道對方已經心動了。
“不勝而勝啊。”荀面色慎重,哪怕他已經明白荀諶求得是什么,但有些事情未必會像人類所預估的那樣發展。
“是的,不勝而勝,在我們的牌桌上積累起足夠的牌面的時候,羅馬就會斟酌著打這樣一場戰爭是否值得。”荀諶坐直了身軀,無比的鄭重,“僅憑我們要做到這一步,需要很長的時間,可我們不光有自己,還有你們,還有那些自己人。”
戰爭可不是無緣無故發生的,就算羅馬想要作戰,也需要考慮一些利益因素,當袁家,中亞世家,以及曹氏的牌桌上堆積上足夠的牌面之后,羅馬也會思索這些東西。
這個程度并不需要強到擊敗羅馬,只需要強到讓羅馬覺得去爭這些東西不值得就夠了,這個程度在袁家看來只要能拿出來現在三倍左右的實力就足夠了。
也就是說三個袁家所有的力量出現在羅馬的帝國極壁外圈,羅馬就會停下來思考和袁家這么拼命到底值不值的問題,哪怕是不會被人坐收漁利,可和這等對手死磕,能不能回收本錢?
和安息不同,羅馬和袁家并沒有死仇,哪怕是現在也更多像是在敲打,更重要的是擊敗了袁家能得到什么?東歐嗎?確實是很不錯的地方,但羅馬短腿的程度足夠讓人絕望。
一個沒有實質性產出的地方是無法長時間占據的,除非那個位置是戰略要沖,而東歐平原并不是戰略要沖,哪怕黑土地有著極其高的產出,但僅憑這一點是無法拉攏羅馬進場的。
東歐平原對于腿短的羅馬人而言屬于無用的土地,哪怕頓河嵌入了東歐,可僅僅靠著這條河,羅馬人也沒辦法在東歐真正站住腳,除非羅馬人能將伏爾加河和頓河聯通。
從技術上講,不管是羅馬,還是漢室都屬于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能修通這條運河的國家,然而羅馬和漢室不一樣的地方在于,漢室抵達了新地方之后會先研究一下水網,因為要種田…
羅馬不研究這個,羅馬人因為靠近地中海根本不需要研究水網,哪怕是有技術,羅馬人不進行專業的實地考證,也沒有可能會想到將這兩條河聯通,進而控制整個東歐。
說實話,如果沒有伏爾加河和頓河這一百公里落差不足百米的發現,老袁家也不會有拿下整個東歐的野心。
拿下東歐之后的問題就在于如何控制東歐,東歐平原接近四百萬平方公里,就版圖大小,其實已經不弱于當年的漢室,而且全部都是平原,僅有的缺憾就是延邊地區靠近羅馬,外加道路交通不夠便利。
如果靠陸路交通去控制,就老袁家的人口根本不現實,更何況真要說的話,在那種氣溫下修路存在相當的問題,而伏爾加河頓河這條運河開通之后,東歐大部分的地方,都可以用水路進行控制。
這也是老袁家決定爭一爭的原因,天予不取,必遭天譴!
當然這條運河,老袁家在沒有把握之前絕對不會開挖,一旦選擇了開挖,老袁家和羅馬就都沒有退路了,雙方就肯定得死一個。
因為頓河連著黑海,黑海連接著地中海,而伏爾加河算上支流航道差不多八萬公里,有超過兩百條的支流,遍布整個東歐平原。
靠著伏爾加河頓河運河,往北可以進入北冰洋,往西北可以進入波羅的海,往東南可以進入里海,而往西可以進入黑海,進而進入地中海,簡而言之就是,這條運河打開之后,東歐就可以由水路控制。
同樣反過來說的話,這一條航路一旦打開,羅馬和坐擁東歐的袁家就必須死一個,前者必須要保持地中海的完整,因為地中海一旦有一個豁口,靠著這個豁口,敵方就能隨時攻打羅馬依托地中海沿岸的精華區,而且機動力極其變態。
要知道地中海是世界上最平靜的海洋,屬于真正用個澡盆就能劃過去,而且還有無數人這么干了的海洋,因而伏爾加河頓河運河一旦修建成功,袁家在里海爆個兩千艘戰艦,一旦逮住機會進入地中海,羅馬人不說死定了,幾十年的積累化為烏有絕對不開玩笑。
同理對于羅馬人來說,伏爾加河頓河運河一旦開啟,東歐就跟自己老家一樣了,乘船最多兩個月就能抵達東歐的每一個角落。
在這種情況下,羅馬是得多智障才會放棄攻略東歐?
因而這條運河一直被袁家壓著,作為最大的秘密,可以透露給皇甫嵩,可以借此告知于漢室核心層他們袁家的想法,但其他人,抱歉,攸關生死,誰也不傻。
老袁家寧可在未來的盟友面前表現出略有些膨脹的野心,表現出些許的猖狂,但老袁家絕對不會將自家的致命要害放出來,這不是不放心自己的盟友,而是身為一個龐大勢力的自我保護。
“時間還早,哪怕我們真的有這種想法,也說不準未來會不會有什么變故。”荀瞇著眼睛看著荀諶說道,哪怕是荀諶說的非常隨意,沒有暴露出任何老袁家的隱患,僅僅流露出少許的野心,可荀還是從中摸索出來了些許的的東西。
“未來的變故未來再說,我們袁氏的心思無論如何不可能波及到地處北貴的你們,甚至說一句過分的話,就北貴這個地形,我們袁家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會來咬這個烏龜殼。”荀諶擺了擺手說道。
荀默不作聲,掃了一眼自己的侄兒荀攸,只見荀攸微微頷首,很明顯荀攸也是同意袁氏的提議,至于隱藏的東西,荀攸無意去仔細剖析,大不了,到時候真出變故了,將袁家賣掉就是了。
“也好。”荀神色沉靜的看著自己的兄長,荀諶舒了一口氣,“合作愉快,放心,到時候肯定不會讓你們沖鋒陷陣,這點你們大可安心,我們袁家自己會頂在前方。”
荀諶在這一方面確實是沒有算計其他人的想法,就像他說的那樣,袁家肯定會頂在最前方,畢竟這爭得是袁家的大業,而不是別的家族的基業,有些事情假托他人之手,可真的會留下隱患的。
得國不正這種話,可不是虛話,因而袁氏一早的打算就是廣積糧,高筑墻,等待時機到來,其他家族于袁氏從旁輔助,真正的主力只會是袁家,其他人最多是袁家的羽翼,袁家的勢,而不是真正的力量。
曹氏宅院的書房之中,曹操和袁譚閑聊著一些近況,而袁譚在這一方面也沒有遮掩的意思,基本上不涉及袁家機要的事情,袁譚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曹操也是知趣之人,并沒有就那些機要問題進行仔細詢問,只是感慨于袁譚之變化,和袁氏之強盛。
“說起來,沒記錯的話,羅馬那邊的軍隊應該已經抵達了東歐吧,你在這個時候離開,不會造成什么影響嗎?”曹操有些好奇的看著袁譚,這個時間點袁譚離開思召城,總有些臨陣而逃的感覺。
“沒有什么影響,該說的都說了,而且羅馬的軍勢其實并不是很強,四個鷹旗軍團加上大量的輔軍,由頓河運輸糧草,戰斗力有,但東歐平原太大,還有的磨蹭。”袁譚搖了搖頭說道。
從去年開始袁家就一直在做準備,結果先是羅馬只來了三個鷹旗軍團外加一群輔兵,讓袁家之前做的準備全部都成了笑話,區區三個鷹旗軍團加一堆輔兵,老袁家甚至都不需要求助漢室就能解決問題。
更何況漢室還將本土最大的牌,以及大量的精銳派遣到了思召城,可以說羅馬想要在皇甫嵩手上啃下東歐,真心不容易。
等到今年,羅馬雖說加了一個第九西班牙軍團,以及阿爾比努斯邊郡公爵的親衛軍,但真要說本質變化不大。
就算皇甫嵩不幫忙,袁家對上這一批次也沒有太大的危險,更何況現在皇甫嵩就在袁家,因而袁譚將最高統帥的位置交于皇甫嵩之后,就離開了。
以皇甫嵩的威名,其他人不可能不服,一年平黃巾之亂的皇甫嵩,那可真不是吹出來的,袁氏的將校不用說,肯定個個都服氣,而治下的百姓也都聽說過皇甫嵩的名聲,知道在袁譚和皇甫嵩之中挑選統帥的話,應該選擇誰。
袁譚畢竟更像是一桿精神旗幟,真要說能力其實并不是很強,但他本身和所有人在荒野之建思召城,率領著所有的軍民從一無所有到現在建立起一方國土,給他帶來了非常多的威望。
袁譚靠的是威望,而不是能力完成了這一切,因而只要袁譚選擇的將帥合適,沒人會盯著袁譚,為上者,選賢任能就可以了,自己的能力僅僅只占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也就是說現在局勢相當不錯了?”曹操笑著詢問道,他很欣賞袁譚的這種自信,因為很像他,還有袁本初當年年少輕狂的時候。
“不會有大的起伏,兵力,實力,統帥,糧草物資我都占優勢,甚至東歐還屬于我袁氏的本土,不可能有麻煩的,除非羅馬換將,改變這一戰的氛圍,否則局勢不會有大的變化。”袁譚平淡地說道。
袁譚從思召城離開也有部分原因是擔心有人告皇甫嵩刁狀,而他離開一方面展示對于皇甫嵩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皇甫嵩放手施為,自家在后面皇甫嵩肯定需要顧忌一下,發揮起來未必順暢,還不如自己滾蛋,交由皇甫嵩任意發揮。
反正以皇甫嵩的情況,袁家連老底都交代了,在這種前提下,皇甫嵩如果都不知道該保,還是該棄,那老袁家真就只能等死了。
因為皇甫嵩如果在這件事胡搞的話,那就只能說明,漢室不僅僅是因為力量不足而放棄袁家了,而是要送袁家去死,既然不可能出現上述情況,那么袁譚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我袁家所有的力量隨意取用,維持均勢,減少損失就可以了,其他的將軍放手施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