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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傳聞

  不嫁人?

  女子不嫁人,還有什么用?

  周老爺瞪眼。

  他們周家才不要無用之人。

  周夫人笑著將酒杯捧給他。

  “她這樣的,能找什么好人家。”她說道,“喪母克家,又癡傻多年,如今不過是不知哪里得來的仙方能治病了,但那樣子還是看著跟常人不同,那些好人家誰能看得上。”

  她在好人家三字上加重語氣,周老爺領會。

  所謂好人家,自然是對周家有用的人家。

  周老爺飲了口酒沒說話。

  “這樣還不如留在家里,有你我在,好吃好喝養的她,就是你我不在了,孩子們也當她是姑母贍養,不比去別人家受氣好?”周夫人含笑說道,“再說,她還有嫁妝,活的豈不是更自在?”

  周老爺恍然,連連點頭。

  “對,對,正是該如此。”他說道,“還是你想的周到,不愧是舅母。”

  “我只是平心而論罷了。”周夫人笑道。

  “來來,夫人幸苦,為夫為你斟酒。”周老爺笑道,接過酒壺,果然為周夫人斟酒。

  周夫人笑著端起,冬夜室內,老夫老妻亦是其樂融融。

  日上三竿,周夫人已經換好了衣裳,坐著慢慢的吃茶。

  “母親,我反正不和她坐一個車。”一個女子說道,帶著幾分不高興,“看她的樣子就讓人不舒服。”

  “那就別去了。”周夫人說道。

  “不行,喬家娘子一手好茶藝。好容易能去見一見的,我才不要呢。”女子說道,一面拉著母親的袖子,“母親。再帶一輛車嘛,讓她自己坐,更顯得咱們看重她。”

  正說著話,門外腳步聲,周夫人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坐好,自己也忙浮現和藹的笑。

  進來的卻是仆婦。

  “夫人,程娘子她,她說,不去。”她跪坐下來施禮。顫聲說道。

  周夫人臉上的笑容頓消。

  看看。看看。她就知道!就知道!

  周夫人再一次坐到外甥女的廳堂里,為的是請她和自己一同出門去。

  只要閃過這個念頭,坐下的周夫人就想要起身甩袖而去。

  做舅母做到這種份上。天下只有她一人了吧?

  可是偏偏她還不得不咬牙坐好。

  “怎的不去?都說好了的事,怎能言而無信?”她說道,看著面前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正在慢慢的吃飯。

  一個女子,總是晨昏不定,成何體統!

  “我什么時候,說要出門了?”程嬌娘抬起頭,問道。

  “你不是親口說,給人診病嗎?”周夫人咬牙說道,臉上的笑有些僵,如果不是幾十年為人妻為人母的歷練。她真有些控制不住脾氣。

  程嬌娘嘴角彎了彎,低下頭接著吃了口。

  “夫人,我家娘子說是可以診病,不是出門。”一旁婢女說道。

  “夫人和娘子說話,你插什么嘴。”周夫人身后的仆婦立刻說道。

  “這位媽媽別急,夫人也別惱,非是小婢不知規矩。”婢女含笑說道,“我家娘子口訥,且不能多言,所以,我這個當婢女的不得不替娘子說話。”

  如此?

  這個程嬌娘的確很少說話,原來是,不能說話啊。

  所以說哪有傻子真的就一下子好的跟正常人一樣,那不真成精怪了。

  仆婦有些不知道怎么說,周夫人吐了口氣。

  “你不出門,怎么診病啊?”她柔聲說道。

  “夫人不知,我家娘子治病有二個規矩。”婢女笑道。

  自始至終程嬌娘都在低頭吃飯,周夫人不得不看向這婢女。

  “其一就是不上門問診。”婢女說道,“只候診。”

  這什么規矩!

  “那陳相公家….”周夫人忍不住說道。

  婢女微微一笑,打斷了她的話。

  “當然,如是陳相公家那般,自當另行別論。”她說道。

  跟陳相公家那般?

  周夫人愕然。

  這種話要她怎么說?怎么能說?

  說你們比不上陳相公那般門庭,所以不夠資格請嗎?

  她瘋了還是不想在京城混了!

  “嬌嬌,你莫要胡鬧,這規矩還不是你自己定的?”她深吸一口氣,說道。

  程嬌娘搖頭。

  “既然定了,就不能改,怎么言而無信?”她說道。

  周夫人再次被噎了一口氣。

  “再說,壞了規矩,我就看不了。”程嬌娘說道。

  壞了規矩就看不了?這是威脅嗎?

  不按她的規矩來,就不看嗎?

  周夫人看著眼前依舊淡然吃飯的女子,咬牙起身走了。

  晚飯過后,是周家子女給父母問安的時候,周六郎過來的稍微晚了些,進門來屋子里只有一個姐姐在坐。

  屋子里氣氛有些沉悶。

  “你也是,不去就不去,就按規矩來罷了,有什么值得生氣的?”周老爺說道。

  周六郎這才看到周夫人眼圈微紅。

  “母親,什么事?”他急忙問道。

  “沒事。”周夫人擠出笑,寬慰兒子。

  “還能有什么事,都是那個江州傻兒。”姐姐在一旁開口了,帶著幾分氣憤,“大話好話自己吹出去,翻臉不認,讓母親做惡人,今日在外,母親好一頓受奚落!”

  “七娘住口。”周夫人說道,“你且歇息去吧。”

  “依我說,是父親母親太慣的她了!”周七娘說道,起身告退,又看到周六郎,甩袖子,“還有你!”

  周七娘走了,周六郎還坐著沒動。看著母親嘆口氣,帶著幾分懨懨。

  “她.”他張口要說話,周老爺也恰好張口,周六郎便停下來。

  “她說這個也不是故意胡鬧。”周老爺說道。一面撫著胡須,“我這幾日在應酬間,隱隱聽說,她能治病,靠的是一個仙人留下的仙方。”

  “父親。”周六郎忍不住喊道。

  如此無稽之談怎能信!還用來安慰母親,也太虛假了。

  “抑或不是仙人,應該是個游方道士或者散人之類的什么吧。”周老爺呵呵笑道,臉上還帶幾分酒氣。

  跟妻子出去應酬遭婦人冷嘲熱諷不同,男人們則看得長遠,不會計較這一時不順。所以。這些日子他在外很是舒心。一則攀上了陳相公這般人物,二來家中還養著一個能起死回生的高人。

  “這傻…嬌娘能好,多半是這高人的功勞。只可惜,到底是癡傻多年,這里還是不好使。”周老爺伸手指了指頭,笑道,“所以,她記不清,自己也說不清。”

  周夫人和周六郎聽的有些怔怔。

  “這些事,你從哪里聽來的?”周夫人問道。

  那個作為談笑的主角就在她們家住著呢,怎的她們不知道這些事。

  “能從哪里啊。”周老爺說道,“陳相公家。”

  因為陳紹父親病體好轉。地位穩固,今年過年陳家門前車馬熙熙攘攘。

  門房里坐滿了人,如同酒樓茶肆一般熱鬧,雖然陳家門房待客的茶水稍微次了些,而且按照陳紹的習慣這些人中基本上都不會接見,但這并不能阻止摩肩接踵而來的訪客。

  他們其實也不是為了見陳紹,只不過是官場俗成,表明人到了,心意到了便是。

  門房里官員多是相熟的,互相笑著打招呼,冬閑無事,坐下來喝著茶扯閑篇。

  “….這程家娘子遇到的高人,據說是神醫扁鵲….”

  “…拉倒吧,她在道觀,遇到的自然應是騎牛的李真人….”

  嘈雜說笑中,偶爾傳出這樣的話語,也不知道從哪一天哪一個人起頭,討論陳老太爺的病時話題就轉移到這位治好病人的江州娘子身上。

  甚至說道興起,爭論不休,有人還會拉住門子詢問。

  “你說江州娘子遇到的是哪一個仙人?”

  讓添茶倒水的門子們哭笑不得。

  “休要胡言,哪有這種事。”他們只得說道,但卻完全不能阻止這些話的流出。

  陳老太爺的廳堂里,陳紹也有些哭笑不得。

  “父親,這些話是怎么說的。”他說道。

  陳老太爺放下手里的書卷。

  “不是你說的嗎?”他一臉認真不解的問道。

  “父親!”陳紹苦笑道,“我說的是一個高人,沒說是什么仙人。”

  “那等能治好癡傻,又能起死回生之術的高人,豈不是等同仙人一般。”陳老太爺笑道。

  陳紹無奈,知道父親故意打渾。

  “父親,你將這話傳出去….”他說道。

  “不是我傳出去的。”陳老太爺忙擺手說道,“我不過是與老仆閑談說笑,誰知道誰傳出去了,我養病在內,可不是我說出去的。”

  陳紹失笑。

  要不是你授意,哪個敢去說。

  “子曰不語怪力亂神,我不知不說不問。”陳老太爺擺手,帶著幾分肅穆,“我只知程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儒門弟子是不談,但天下那么多不是儒門弟子的,尤其還是這種神乎鬼怪的事,可想而知,借著這個年節,程娘子必然是要命滿京城了。

  “父親,這樣,對程娘子,可好?”他遲疑一下問道。

  “程娘子遇仙,總好過別人遇仙的好。”陳老太爺似是不在意的笑道,“這天下等著撿好運的人可多了去了,只是,這好運憑什么那么輕易就撿到。”

  正如周老爺說的那樣,雖然來往交際的婦人們言語酸酸,但還是并未如此就不再登周家的門。

  周家門前的車馬更多了,擠得原本闊闊的門前又窄又亂。

  不過沒人為此而生氣,門子們帶著幾分歡喜幾分小得意跑來跑去的指揮馬車的停放,在街坊圍觀近前時,偶爾還帶著幾分無奈擦把汗,說一句過年真是累之類的明抱怨暗炫耀的話。

  周家周夫人的待客廳里亦是坐滿了人,說笑聲隔著屋門都響亮,話題多是圍繞程嬌娘。

  “…小時候果然是癡傻?”

  “..是啊是啊,原本小時候我跟戈娘要好,才成親那幾年歸省來京,她都特意找我來坐坐。”一個夫人輕輕嘆口氣。

  周家子女愛用兵器命名,女子們也不例外,程嬌娘的母親名戈,在族中排行五,人或稱呼五娘,或稱呼戈娘。

  “..后來生了這孩子,再來也不見我了,日常書信也沒了。”那夫人接著說道,帶著幾分悵然。

  上班了,一天整風會,今日一更。

夢想島中文    嬌娘醫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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