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尋雖然沒有御空飛行,但離開時步如流星,每一步跨出去足有百丈之遠,這種頗為普遍的縮地成寸神通,在陳尋腳下已經是到了登峰造頂的境界。
看陳尋似往澹州坊市方向趕去,葛同暗感他或許與他人約在澹州城里會面,收回視野,見慶王目光還盯在獸皮地圖上,說道:
“梧山不想與大鴻、風后兩族接壤,而選擇在南面的半島上建城,多少有些偷機取巧之嫌啊!”
“梧山底蘊終究還是不及衛氏、蘇氏,但就連衛氏、蘇氏都不愿與大鴻、風后兩族的疆域接疆,我們更不便苛求梧山太多。”慶王抬起頭來微微而笑。
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說起來奇怪,慶王以往對梧山也是很有些戒心的,但惡鬼峽大捷使慶王府聲望大漲,以致熹武帝都專程召他到澹州來議事,慶王心情舒暢之極,對在惡鬼峽大捷中發揮至關重要作用的陳尋,此時已再沒有半點不滿意的了。
見慶王如此,葛同心想他有些話說多了怕是會惹慶王心里不悅,順著慶王的口氣說道:“君上說得甚是,梧山此時的主要精力,終究還是要放在云洲。葛同就想,等黑陰嶺魔族清剿干凈之后,梧山若是不甘心走傳統的宗門發展之道,或會將精銳兵馬調到澹州來,助帝君開疆拓土。”
“這個終究還是要看陳尋個人修行能走到哪一步,”慶王姜瀾昂首而立,他對葛同極為信任,又問道,“本王聽說陳尋在梧山雖有兩名侍妾,卻無正式婚娶,是不是這么回事?”
葛同心里一動,問道:“君上的意思,是想郡主以后多到天鈞境歷煉?”
云洲諸宗、諸族,維系關系的最有效手段,其一是互相將核心子弟送到對方門下修行的師徒傳承,其二就是姻親。
慶王姜瀾出神想了片晌,似乎這一時興起的念頭,他自己都覺得不靠譜,笑道:“云仙性子不受局限,又專注修行,這事還是暫時不作考慮。”
澹州實是位于雪龍山脈南麓群嶺深處的一座盆地,四周都是雪龍山脈高逾兩三萬丈的崇山峻嶺。
澹州城,就建在盆地中央的河谷平原上,沿山川之勢建造的黑色城墻,就像是一條黑鱗巨龍蜿延百里。
諸王在澹州的府邸,動輒數里方圓,梧山等宗的行館以及神將宗裔的別院,都少則三四千畝大小,自然不可能都建在百里周長的澹州城里。
澹州城,主要還是歸順姜氏的部族子民、以及從云洲遷過來的平民聚居地,建造高大的城墻,也是防備山野間有強大妖獸突然闖進來,傷及大量平民的性命。
除此之外,從天鈞境其他地域游歷雪龍山的散修,也會在澹州城內落腳。
雖說姜氏在天鈞境控制的萬里之域,人煙稀小,但聚集百萬人丁的澹州城,卻是這萬里疆域中極為難得的繁榮之地。
陳尋拾步走進澹州城內,看見街巷人馬如龍、川流不息,酒肆茶莊、青樓妓寨一應俱全,要是偶爾有騎跨異獸的蠻荒族人,在城中出沒,陳尋都都忘了他實際身處蠻荒之域。
雪龍山脈周圍是天鈞真正的蠻荒之域。
陳尋進城后,很快就感應到南珂的所在,遁跡走到一座名為華胥坊的長街,看兩側出售丹藥、法器的店鋪林立,心想就是這里了。
陳尋倒沒有直接去找南珂匯合,看這些店鋪,主要還是三十六神將宗裔所設,相信也是出售神將宗裔自家所煉制的丹藥、法器。
神將宗裔所煉制的丹藥、法器,應該與云洲沒有多大的不同,陳尋也沒有興趣走進去細看。
除開這些,還有些店鋪的風格明顯要粗獷多了,店里主事的人都五大三粗,臉上都紋有蠻紋,肌肉像鐵塊似的隆起來,蘊藏無窮的神力。
想也不用想,陳尋就知道這些都是歸順姜氏的部族,在澹州城中所設的店鋪。
陳尋隨意走進一間,就見貨架上擺放諸多云洲所未見的荒獸鱗皮、長角、骨筋等物,都是云洲難得一見的煉器、煉丹材料。
陳尋看到有一支兩丈長的雪白長角,竟比魔髓精鐵還要堅硬,都不敢想象這頭荒獸生前有多強大,也不敢想象這些蠻荒部族,怎么能斃殺如此強悍的異獸。
梧山所需的煉器、煉丹材料,都會通過在澹州城的行館,找到這些部族進行大宗交易,不需要陳尋這時候為這些事煩心。
陳尋此時主要還是要找一些能進下修繕、增強都天拘魔旗的材料,要是能找到一些頂極材料鑄制的坯劍,那就再好不過。
陳尋在華胥坊逛了一圈,卻什么發現都沒有。
陳尋想想也釋然。
澹州城強者如林,熹武帝與田氏老祖兩名悟徹大道的涅槃真君自不用說,陳尋懷疑聚集澹州的天人境強者怕也會有十數之多。
那些極珍材料,雪龍山即使有出,也會被各家以最快的速度搶走,哪里可能輪得到他來撿漏?
陳尋心想他以后或許只能指望南行意在澹州城多加留意,或有可能搶在他家之前,搶得一些極珍煉器材料。
確定不會有什么收獲之后,陳尋便走進一家名為聚珍閣的鋪子,去找阿珂。
聚珍閣的匾額、門楹,所鐫刻的都是鳥篆古字。
這是天鈞境通用的文字,在云洲也有流傳;陳尋早就跟左青木,學過鳥篆。
走進聚珍閣底層,陳尋看到南行意、南珂父女以及這次諸多一起從梧山進入天鈞境歷煉的弟子都在里面,想必也是剛到澹州城,迫不及待想要見識一下大千世界的世面。
聚珍閣從外面看極致富麗堂皇,也設有極厲害的陣法禁制,但還有一絲寶氣透出,陳尋猜測樓里應是藏有重寶,但看底樓所陳設的丹藥、法器、玄符,都顯得普通。
這些丹藥、法器,對陳尋來說普通之極,但對南行意、南珂這些僅有還胎境修為的弟子而言,卻都是畢生難得一見的奇珍,此時正在一名青衣小廝的引領下,都看花了眼。
諸多丹藥分門別類、極奇繁多,種種法器,又都有著意想不到的妙用。
要不是看上去咬手的價格,諸多弟子在這里置辦幾件法器,實力少說能增強一倍以上。
“這位客官想必是想到二樓一觀?”有名褐衣小廝,見陳尋看底樓貨物的眼神頗為清亮,絲毫沒有迷戀惑動的樣子,心知這位客官眼界頗高,走過來招呼,想要邀陳尋到二樓。
陳尋心想從外面看這聚珍閣共有七層,想必是越往上,所出售的丹藥、法器的檔次越高。
“這位貴客,我來帶去四樓,”站在柜臺后似乎在盤算帳目的那名青衣老者,這時候抬頭看了陳尋一眼,出聲吩咐那褐衣小廝,“你去請珍娘出來一下,說是有貴客需要她親自招待…”
陳尋心里嚇了一跳,看這青衣老者修為不算極高,竟然有眼力能看穿他的修為?
尋常修士都能控制皮肉的變化,改變形貌,但這種強行的逆改,在氣機會留出極大的破綻被人識破。
逆煉天妖煉形訣,聚魄化形變成某種妖獸,則是從百骸及竅脈的層次,徹底的更改形體,不僅能在氣機不會留半點破綻,更能從根本上修煉妖獸的本命神通。
惡鬼峽一役,魔帥赤火明就是相類似的秘法化變蛛魔,在氣機上與尋常蛛魔沒有什么兩樣,要不是他直接對陳尋出手,誰都看不出破綻來。
陳尋在梧山逆煉天妖煉形訣兩年,勉強能化變玄豹,但他不能變成一頭玄豹走進聚珍閣,此時僅僅是用極普通的手段,控制臉上皮肉的變化,變成另一張臉,叫他人認不出來。
青衣老者這一說,南行意、南珂父女也都看過來。
“是我,你們不要動什么聲色。”陳尋直接透出神念,與南行意、南珂父女說道。
陳尋扮成普通人,卻受青衣老者如此重視,南行意、南珂父女留露出意外之情,也實屬正常。
看到青衣老者恭敬的請陳尋登樓說話,店里還有兩個像半截鐵塔似的蠻士,心情十分不爽,甕聲問道:
“為什么我們不能去四樓,你這破雞_巴店還瞅不起人不成?”
南珂都知道聚珍閣真要有什么寶物,必然不會放在底樓,她要想看到什么奇珍異寶,必定要跟著登上四樓,才能一開眼界。
南珂眼巴巴的看向陳尋,指望他找個借口,讓她也能跟上去。
陳尋微微一笑:“常言道,笑臉門迎八方客,這兩位壯士修為都極其不俗,想必也是聽到聚珍閣的大名,專程到澹州來尋珍探寶。”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跟兩位蠻漢大漢說道:“四樓地方狹窄,兩位壯士要不是不嫌棄,可一起登樓一觀,”又跟南行意施禮道,“南院主與令愛,也要登樓否?”
南行意修為不高,卻是梧山在澹州的代表,青衣老者還是不愿意得罪他們父女二人,怕以后生意都沒得做,但其他人就不要再想登上四樓了。
南行意施禮道:“多謝周老賞識,小女太沒有禮數了,請周老不要見怪。”
那兩名像鐵塔似的蠻士,只是冷哼一聲,搶在陳尋前面登樓,相當粗魯沒有禮數。
陳尋只是微微一笑,看他們臉頸、臂膀都紋有玄奧的符紋,這種符紋極其怪異、玄奧,陳尋從未見過,但能觀見這種直接紋在他們身上的符圖,直接牽制天地元力,在他們周身緩緩的流轉,聚珍閣的陣法禁制也無法隔絕。
這兩名蠻士看著修為不強,但只要通過身上所紋的這種符圖,直接牽制天地元力,必然發揮出令人瞠目結舌的戰力來。
陳尋跟南行意傳念說道:“你有什么話,在心底想就是,我自能知曉。這兩名蠻人看上去實力不弱,你知道他們是什么來歷?”
陳尋心想能公然在澹州城里走動的蠻人,必是出自姜氏所降服的蠻族部落,但陳尋對這些蠻族部落還沒有什么了解,諸多事還要問早一年多進入澹州的南行意。
“看他們身上的蠻紋,應是狼牙半島有風氏的蠻士,”南行意在心底回答道,“雪龍山附近的蠻荒部族,有蠻修與巫修之別。蠻修即為蠻士,分一到十二階,修煉到一定階段,身上紋刻蠻圖,可以直接溝通天地元力。蠻圖越是完越,溝通的天地之力越是磅礴,看這二人身上所紋的蠻圖,應是八階蠻士,不比云洲元丹境后期武修稍弱,根本不是行意能敵。而在十二階蠻士之上,有些蠻荒部族,還擁有天蠻絕勇…”
陳尋想到滄瀾早年也有天蠻之謂,但滄瀾的天蠻,僅僅是指還胎境以上的蠻武強者,跟天鈞鏡所指、堪與天人真君相提并論的天蠻,實有天壤之別;而他早年在墜星海時,也能看到臉上紋有魔紋、與天地之力溝通的海寇,只是跟眼前這兩名蠻士比起來,實力同樣有著天壤之別。
這些都無關緊要,但聽到這兩名蠻士是來自狼牙半島,而慶王姜瀾即使替梧山爭取的封邑,恰恰又是狼牙半島,陳尋對這兩人,不由的暗暗留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