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劇突如其來,尤其是這場慘劇遠遠超出一些有心人的掌控…
帝都千金阿美尼斯的身后,一個看起來十分不起眼的年輕人默默向前邁出半步,他身前的阿美尼斯不著痕跡地揮了揮手,將其攔在了身后,然后一個細不可查的聲音便傳入那年輕人的耳中:“情況有些不對,雷圖瑟斯或是伊瑟拉有可能在這孩子身上動了些手腳。雷圖瑟斯可能性很小,估計是伊瑟拉的龍語魔法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繞過契約約束動用龍之力的。”
“即便那孩子的身上沾染了‘龍威’,甚至是被賦予了‘龍語’或‘龍魂’,我也不會放在眼里。”年輕人嘴唇不動,這聲音竟是由激蕩的斗氣形成,并凝聚成線精準無比地導入阿美尼斯耳中,旁人哪怕是貼在旁邊也聽不到分毫。僅是這份將熾↖ωáń↖書↖ロ巴,w↘ww.wa≈nshu↙ba.co∨m烈狂暴的斗氣操控入微如臂使指的能力,就足以令絕大多數的戰王級強者為之汗顏的了。一旁的左德大將軍眼角貌似無意間掃過這里,眼底深處卻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還不到你暴露實力的時候,我養了那么多的廢物,現在正是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
以那不起眼的年輕人截然不用的方式對其下達命令之后,阿美尼斯目光從戈隆身上移開,看向一旁的伊瑟拉,冷哼道:“伊瑟拉夫人,您這是什么意思,您帶來的下人毫無緣由當眾殺死了我們穆里尼奧家邀請來的賓客,這毫無疑問是最卑劣最無恥的謀殺,是這個下人對我們穆里尼奧家的挑釁,是對神圣律法的褻瀆。我會考慮將這件事情送交到皇家長老院處理的。我只希望這次事件并不是由您親自指使,否則的話…”
伊瑟拉的雙眼頓時如同要噴出火來,她剛想要發作。一旁動作小心翼翼,看上去竟是有幾分可憐的戈隆突然走了過來,直接橫插在伊瑟拉與阿美尼斯之間,輕聲細語卻是一字一句道:“奇怪,那個人不是被您指使過來向我挑戰的嗎?我是在接受挑戰后正式決斗中打敗他的,他死了也只是因為我剛好比他強一點而已。這和卑劣無恥有什么關系?又怎么變成謀殺了?說到挑釁,對了,我記得帝都律法中明確記載,毀謗上位貴族,如果拿不出確鑿證據,將視為無禮重罪,如果是當眾毀謗,將罪加一等,最高可處于斬首之刑。無爵位者起訴上位貴族。無論起訴罪名是否成立,先對起訴者予以不敬之罪進行懲處。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伊瑟拉夫人百多年前就已被賜予榮譽侯爵的爵位,這爵位雖然無法世襲,卻是終身制,而小姐您呢?您雖然出身尊貴,但我想應該還沒有獲賜任何正式的爵位吧。”
戈隆此時已經隱隱察覺到現場的形勢,而他無疑已經被綁在這位元帥夫人身上。連選擇的余地都沒有,一旦伊瑟拉輸個徹底。那他這個“賤民”的下場也就可想而知了。可問題是伊瑟拉明顯沒有伶牙俐齒的屬性,不得已只能由他這個“義子”出面還擊了。好在戈隆那些宮斗庭斗法庭審判故事也不是白聽的,對如何介入這個另類的戰場也不是全無頭緒,方才的殺戮是否構成“決斗”暫且不提,總之先反扣這女人一個大帽子再說。
聽完戈隆的話,阿美尼斯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也直到這時眾人才猛然間意識到,那個被他們鄙視和嘲弄的對象,那頭傻龍竟是一位終身榮譽侯爵。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伊瑟拉的受封實在是太過久遠的事情,就連帝國皇帝都已經換了好幾任。久遠的別說還有幾人能記得,恐怕就連這位元帥夫人自己都已經忘干凈了,她此時恍然的表情更是直接證明了這一點。
偏偏伊瑟拉又是生命漫長悠遠的遠古龍族,對一般人族來說“終身榮譽”僅僅只能維持數十年,而落在她的身上卻是近乎永恒。這種仿佛只存在于故事中的事情身在圈內的貴族難以意識到,反而是對戈隆這個自小聽著傳奇英雄故事長大的小食人魔來說記憶猶新,而今天那位固執古板的宮廷教師為“出身卑賤”的戈隆刻意安排的課程剛好又著重強調此類內容,戈隆現學現賣,竟是給阿美尼斯狠狠的還了一記重擊。
帝國千年歷史,貴族圈雖然龐大臃腫,帝都更是豪門滿街走,貴族多如狗。但是因為古老律法的死硬規定,對于正式爵位的授予卻是十分之嚴格。一般的貴族世家,只有長子才能夠繼承家族傳承的正式爵位,其他的爵位多半都帶有“榮譽”二字。雖然這在平民眼中似乎沒有區別,然而在真正考究嚴謹的場合,一位榮譽伯爵在一位古老傳承的正式子爵面前都得要矮一個頭。
那位受到大帝百般恩寵的絕世佳人阿曼達休文,就因為出身于卑賤的儈子手世家,而且本身也并非家族長子,即便他挾大帝之威在帝都幾乎可以只手遮天,至今卻也只能獲得一個正式伯爵的爵位。而這份榮耀也是牢牢綁定在大帝杜隆塔爾身上,一旦阿曼達伯爵失去了大帝的寵愛,身份地位可以說瞬間就被打入谷底,下場慘不堪言。
阿美尼斯是左德大將軍的獨生愛女,又是帝都有名的魔法天才,平日里哪怕是正式傳承的伯爵子爵在她面前都要搖尾示好,但帝國向來男尊女卑,整個帝國擁有榮譽爵位的女人都是屈指可數,而且全是皇族中人。擁有正式爵位的更是聽都沒聽說過。所以嚴格說起來,阿美尼斯褪去父親的光環,也僅僅只是一位普通豪門的子女,別說是面對一位終身榮譽侯爵,就是面對一位榮譽男爵,榮譽子爵,若真是嚴格以帝國律法進行審判,光是一條對上位貴族無禮不敬之罪,也足夠將她送到刑場上砍頭了。
當然,除了那幾條不可觸碰的帝國古老鐵律之外,其他的律法早已經具有極大的伸縮力。哪怕是帝國長老院也不會傻到真的嚴格按照律法進行審判,但是戈隆的這一還擊毫無疑問是打到了阿美尼斯的要害之上,也直到此時眾人才突然意識到,原來那位看起來有些怯懦羞赧的美麗男孩,那層漂亮的外衣完全就是個偽裝。他不僅動起手來狂野狠毒,不留余地。動氣嘴也一樣凌厲致命。
就在氣氛開始轉變時,阿美尼斯突然冷冷的開口道:“哼!我就站在這里,倒是要看看,有誰敢去長老院告我。”女人在道理說不清楚的時候,大還可以蠻不講理。伊瑟拉在帝都貴族圈中的地位十分尷尬,這是由許多原因引起的,而且也不是最近一天兩天的事情。與其相比,阿美尼斯雖然沒有爵位在身,卻是帝都軍方二號人物的獨生愛女。是無數豪門子弟競相爭逐的對象,其中不乏古老豪門甚至是王族子嗣。換句話說,阿美尼斯身份隨時都有可能更進一步,就是進入王族也不是沒有可能。有誰會為了一個被封印在人類之軀,與丈夫關系冷淡的伊瑟拉去得罪對方,何況只要是明眼人就能夠看得出來,這件事情絕不是表面這么簡單,左德大將軍作為家長。這場酒會的舉辦人,雖然一開始不冷不熱的教訓了自己女兒兩句。但是當局勢進一步發展之后,他雖然一臉憤然,卻是不言不語,“一副這女兒被我寵壞了,我對她也無可奈何”的樣子,任由局勢惡化發展。
混跡貴族圈之人可以是無能膽小的廢物。但卻決不能是讀不懂空氣看不清氣氛的蠢貨,無能雖然不值得自豪,一般卻不會影響到家族的權勢地位。而愚蠢卻是不可原諒,因為有時候多說一句話,或是做了錯誤的選擇。就有可能讓整個家族萬劫不復。
這時沒有被真正卷入的人都開始小心翼翼起來,他們不再言語,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其他人的反應。而其中另一些早已經選擇好陣營的人,則是到了他們申明立場表明態度的時候,自阿美尼斯傲然掃視全場,將臉皮徹底撕破以后,他們頓時活躍起來,向戈隆與伊瑟拉發出不屑的哄笑。
一位身材高大,已經解離四階封印的年輕人走到戈隆的身前,一巴掌將身旁桌子上的銀質酒杯拍成了薄薄一張銀片,然后盯著戈隆冷冷的笑道:“就你這么個身份不明的雜…臭小子,竟然敢對阿美尼斯小姐那么說話,連賤民應守的本分都忘記了,看來是要有人提醒你一下,教教你該怎么去和一位尊貴的貴族說話!”他這話說得十分聰明,不僅及時收回了可能會讓人抓到把柄的敏感詞匯,而且還避開了身份已然轉變的“榮譽侯爵”伊瑟拉,將攻擊的目標又重新轉回到戈隆身上,畢竟不管怎么說,在正式的收養程序完成之前,戈隆的身份就拿不出手,甚至細查之下還會找出更多的問題。這年輕人的反擊無疑相當有力,如果不是他與戈隆之間的距離遠的有點令人尷尬,顯得有些底氣不足的話,那他的表現無疑還會加分不少。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方才戈隆一擊斃敵的豪放狠毒,還有那份肆無忌憚對一眾嬌生慣養的少爺們來說還是有些太過刺激了。
“哦?你真的可以教導我嗎?那真是太好了!”戈隆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欣喜。他是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食人魔,和這些麻煩的貴族打交道真讓他有些惘然無措,戰戰兢兢,生怕自己會一不小心搞砸一切,如果這個年輕人真的能教會他該如何跟一位貴族說話的話,那他還真的感激不盡。
戈隆一會殘忍狠毒的像個冷血殺手,一會精明狡猾的像個混跡多年的油滑政客,現在卻又變成了天真懵懂,什么都相信的無知孩童,這雖然都是他的本色出演,但是很可惜,戈隆誠誠懇懇的求教,理所當然的被所有人理解成他故意做作,變相發出的決斗挑戰,尤其是當戈隆后面又跟了一句,“那么,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更是將這高大年輕人徹底逼上了絕路。
方才莫名其妙慘死當場的法米加的身影在高大年輕人眼前閃過,他又驚又怒,卻是急中生智道:“我,我才不要和你決斗呢!你算是什么東西?一個賤民?甚至可能是一個奴隸。一個孌童玩物!我憑什么要接受你的挑戰,你,你根本就沒有那個資格!”
“沒錯,他又不是貴族,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這里!”
“憲兵呢!這家伙在這種高尚的場合當眾殺死了一名貴族,按照律法。他應該被處于抽魂斬首之刑!他應該馬上被押進地牢,等待神圣的審判!”
一大群人瘋狂地叫囂著,伊瑟拉想要出言反駁,卻發現自己竟是無話可說,無能為力。即使是她也知道,帝國貴族收養義子義女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程序十分復雜,不僅要在族籍管理機關申報備案,而且還要在正式場合。在教廷的主持下辦理相關儀式,那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好的事情,可不是她說一句話就能確定的。這幫人此時狠狠咬住這一點,根本不給她說話的余地。論起玩弄權術,勾心斗角,言語爭鋒,他這條遠古巨龍與這些渺小可悲的人類相比反而是稚童幼子一般了。偏偏她現在又不得不去遵守人類的游戲規則,這只能說是一種無奈了。
“誰說他沒有這個資格!”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間響起。這個聲音并不大,就好像正常說話一樣。卻在這個無比吵鬧的環境中讓這里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左德將軍的眉頭頓時微微皺起,而之前嘴角已經漸漸浮現出笑容的阿美尼斯卻是神情一愣,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說道:“奇怪,怎么是他?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是…不,這沒有理由啊?”
“一會情況有變的話,需要我出手嗎?”那個不起眼的年輕人又在阿美尼斯身后低聲傳音。阿美尼斯沉吟片刻。卻是沒有做出回答。
就在眾人大感驚詫的時候,一名身穿全套重鎧,渾身展露出血海般凄厲氣勢的俊美男人仿佛憑空浮現般出現在戈隆的身前,他將那些圍堵在戈隆身邊的貴族青年輕描淡寫般掃到一邊,向著戈隆意味深長的一笑。下一刻竟是半跪在地上,將一枚徽記放在手心,向戈隆恭敬的獻上。
“那!那是…那是元帥大人家族的族…族徽!”
突然出現的年輕人正是戈隆不久前才打過交道的龍騎將萊茵,帝國元帥雷圖瑟斯的左膀右臂之一,而他拿在手上向戈隆獻上的東西,在場的所有人都十分的熟悉,可以說是人人都有的東西。
那正是打造成項鏈款式的家族徽記。
以前就已經說過了,這種上位貴族專屬的魔法徽記并不簡單,上面銘刻著所有者的家族族徽,魔法簽章,靈魂印記,說它是貴族地位的象征,身份的證明都不為過。
雷圖瑟斯派遣他的親信在這種時刻將家族的徽記送到戈隆的手上,其用意已經不言而喻,那就是他已經正式承認了戈隆“養子”的身份…不,即便是養子,理論上也是沒有資格獲得正式的家族徽記的。
有了這東西,哪里還需要什么審批程序,狗屁儀式。
雷圖瑟斯突然間做出的表態無疑令所有人震驚不已。元帥家族內部的矛盾,他對自己妻子的不聞不問在圈中早已經不是什么秘密,而伊瑟拉突然間的收養決定更是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的決定,這位夫人在貴族圈中做出的荒唐傻事早就不是一件兩件了,在眾人猜想中這次荒唐的收養更是沒可能獲得雷圖瑟斯的承認。這也是他們敢于將戈隆得罪死的重要原因。
雷圖瑟斯的突然插手令形式驟然逆轉,站在阿美尼斯一邊的貴族子弟頓時變得靜悄悄的,他們不覺得得罪一個沒有正式身份的賤民孌童會有什么大不了,就算殺了也頂多是賠錢而已。尤其是在戈隆當眾殺死一名貴族之后,更是沒有人認為他還能活著走出這里,哪怕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有名無實的元帥夫人。
但是正面對上帝國元帥雷圖瑟斯本人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盡管那位傳奇人物平時就好像空氣一樣缺乏實在感,眾人誰都知曉他的存在,卻總不經意間將他忽視,但是一旦想到自己的行為可能會觸怒那位傳說中的大人物,光是想想也足以令他們腿軟發抖了。
此時卻是沒有人注意到,在看到那枚遞到眼前的魔法徽記時,戈隆眼中閃過的震撼,與那無邊無際的恐懼。
原因無他,這枚徽記戈隆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正是戈隆不久前還藏在自己身上的東西,那枚曾經屬于雷圖瑟斯的愛女,被戈隆親手所殺的瑪利亞的魔法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