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房制度孟慶巖是知道的,只是這個“商業房”聞所未聞,難不成又是陳三郎的獨創?
這個年輕得過分的陳狀元向來愛弄些新奇的東西,譬如在雍州開始推廣施行的分田制就非常膽大,甚至可以說駭人聽聞,千百年來,從來未有過的事。歷朝歷代,不管是誰把持權柄,第一時間就是把眾多土地收攏在自家手里,哪會分給平民百姓?
在不少人看來,這樣的政令簡直是胡鬧!
然而正是這樣的胡鬧,讓原本飽受劫難、元氣大傷的雍州大地重新煥發了生機。孟慶巖回到州郡后,曾四下走動過,所見所聞,都是一片積極熱鬧的氣象,堪稱驚奇。
畢竟陳三郎入主州郡才多久的事?
也許,除了分田制外,更無別的方法能夠如此有效地調動所有民眾的熱情和希望了!
陳三郎大膽而行,反而闖出了一條生路,這也側面證明他根本不是個拘泥守舊的人。
所以現在弄出個商業房來,也就順理成章。
商業房,顧名思義,剛才陳三郎也說了,這一房專門負責生意來往,買賣收購,簡直是替孟家量身定做的一般。
這,正是陳三郎面對孟家所給予出的條件和態度。條件不錯,態度也好。
孟慶巖舔了舔嘴唇,問出最關心的事:“陳大人,我想問下這個商業房跟六房之間是如何安排的?”
陳三郎呵呵一笑:“你放心,商業房等于是第七房,基本獨立,屬于平等關系。”
這一下就清晰了,其實在朝廷制度中,也有專門做買賣的官員,有官職在身,負責采購銷售等。但他們的官職向來不高,地位也不高,像陳三郎這般直接設立一房,與吏房戶房等相提并論的,難以想象。
畢竟,在這個時代,商人的身份地位要低于農民,即使有錢,也只能藏身而行,還是近數十年來開通了些,商人們才能穿上綾羅綢緞。
孟慶巖想著前景,就不禁有些激動,不過他到底不是尋常人士,慢慢冷靜下來:陳三郎目前在雍州,一州刺史是沒跑的了,已成既定事實。關鍵在于,天下時勢究竟會如何發展變動,陳三郎是否能守住雍州…
這些,才是最重要的事。但這些事輪不到孟慶巖來思慮,那得整個孟家的核心人員來商議,才能做出最后的決定。
想到這,他干咳一聲:“陳大人,這些話我會一字不漏地稟告我家老爺的。”
陳三郎點點頭,道:“孟管家,我還有一言相告。”
“請賜教。”
孟慶巖態度非常恭敬。
“商人本性所然,擅于趨利避害;但若有決定,便該有但當。”
孟慶巖聽畢,心中一凜,忙道:“大人放心,孟家明白的。”
陳三郎一行在莊園中吃了午飯,然后告辭,但并未立刻回城,而是另有去處——還是陸景搭的線,引薦些人物來見。
陳三郎無所謂,既能出行散心,又能發掘些人才來用,何樂不為。
逍遙富道再見到張元初時感覺很爽,就像大暑天喝了一大杯冰水般,透心涼爽,意氣飛揚起來。
當日張元初跟隨大部隊經過高平府城,來跟逍遙富道搭訕,貌似文質彬彬,很是禮貌,但眉目間流露出的那種大宗門傲慢氣息顯露無疑,讓道士覺得很厭憎。
這一次來,可就不同了,張元初可算得上是低聲下氣,要逍遙富道同意龍虎山在雍州開壇傳道。
逍遙富道聽了,幾乎要笑出聲來,腰桿子一下子挺直起來,仿若嶗山壓過龍虎山一頭了!
原本陳三郎設置神學院,讓逍遙富道擔任第一屆院長,他沒有想太多,只覺得是一種身份上的認可象征,現在張元初來請求,道士才霍然發現,原來這個位置可是非常吃香,以及有權柄的。
祭祀法事,本隸屬禮房,陳三郎把它拿出來,單獨成立了神學院,從而讓禮房專注于教育事業,更加純粹。神神道道那些,就讓神神叨叨的人去做好了。
逍遙富道搖身一變,成為了院長,不過他門下弟子稀少,又得兼顧嶗山那邊,人手捉襟見肘,幾乎就是個光棍院長。當下又接了任務,在高平府城做法事。
這一座城,已是死城,當日一把火,燒死蠻軍上萬,其中又有不少修羅魔教的教眾,包括大法師護法一干人等,還有魔女,整個魔教,幾乎都葬身于此。倒不是說這些魔教人物修為太差,突圍不出去,只是因為煙火剛烈,天生就克制著魔教教義,置身火場中,竟是一籌莫展,無計可施。不過魔教到底是魔教,拼著死,接連施展術法,下了幾個惡毒的法咒,使得整座城煞氣沖天,怨靈繚繞,若不加以超度凈化,必成禍害。
陳三郎洞悉因由,便請逍遙富道來做法事。
偌大一座城,這任務簡直非人,逍遙富道帶著兩童子沒日沒夜地開工,做了小半個月,才完成五分之一而已。他們在此苦干,而張元初去往州郡,其背靠龍虎山,說實話,逍遙富道還真有點擔心對方在陳三郎面前搬弄是非,讓龍虎山在州郡做起來了。
那樣的話,嶗山就等于失去了一大機會。
不過現在一看,卻是多慮,陳三郎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說來也是,彼此之間,經歷良多,患難多次,豈是張元初所能比擬的?
逍遙富道心中卻是明白:也許只有陳三郎如此,念舊思情罷了。
天下之間,謀大事者,無不是城府陰沉、手段狠辣之輩,為達目的,根本不會顧及情誼仁義。帝王家如此,大戶家族何嘗不是如此?崛起于草莽的梟雄,更不用說!
陳三郎如果棄嶗山,選擇龍虎山,得到的臂助定然要多得多。畢竟嶗山現在,就一個逍遙富道而已,他年紀輕輕,道法修為只能說剛入流,實在擺不上臺面。
龍虎山就不同了。
陳三郎如此做,在別人看來,實在有些不明智。
逍遙富道內心激蕩,覺得當日答應陳三郎到涇縣坐鎮,實在太正確了。否則的話,如何能有今天?
今天,他可以對龍虎山的弟子發號施令,讓他打下手,幫忙做法事,超度一座城。
今時不同往日,那天張元初假惺惺說要幫忙,存在搶功勞的心,逍遙富道自然不肯答應;可現在龍虎山要在雍州開壇傳道,就得歸屬神學院管,等于是上下屬的關系,指揮下屬跑腿辦事,理所當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