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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少將軍死,青城山傷

  綠葉變黃,又一年入秋。氣候開始發涼,窗外蟬鳴不見。

  偏僻小院,門庭冷落。

  元哥舒站在其中,靜靜不動。

  起風了,他忽而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趕緊掏出一方絹帕來捂住嘴。

  一個下人奔來:“少爺,天氣涼了,你趕緊回屋里吧,免得染了風寒。”

  元哥舒并沒有動,眼勾勾望著院門處,希望能看到什么。

  但那里,什么都沒有。

  沒有人在門外經過,更沒有人推門進來。

  再也不會有了…

  元哥舒只覺得心口一陣痛苦,莫名難忍。

  那下人見狀,暗暗嘆息一聲:自家少爺從涇縣歸來已經好一陣時日了,他辦差了事情,惹得大人雷霆大怒——自印象中,大人從不曾如此咆哮過。

  從此以后,整個刺史府,整個揚州的人都知道,大人對這個最幼最寵愛的兒子深感失望。

  元哥舒失寵了,搬遷到了這個冷清門庭去,他失去了所有的權力,失去所有的部下,失去了所有的榮華光環…

  最重要的是,他失去了自己的一股心氣,一蹶不振,整天失魂落魄。

  此般變化,讓許多人感到難以理解,短短年間,何以一位風光無限的少將軍會變成這樣?

  元哥舒往昔的風光,絕非單純建立在元文昌的寵愛之上。他本身文武雙全,胸懷韜略,如君如玉,就是個心有塊壘的人物。有傳聞出,其自幼出生,滿室紅光,有道人見到,驚嘆不已。

  這些異象,豈是等閑可比?

  待慢慢長大,左右逢源,投奔而至的門客能人絡繹不絕,巔峰時,稱有“門客三千”,何等繁盛。

  而對于兒子的發展壯大,收攏人心,元文昌并不過多干涉。這在外人看來,自然是認定元文昌早把元哥舒視為不折不扣的繼承人了。

  那時候,傳言滿天飛,說江南潛龍,非元哥舒莫屬。

  那么,在此期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故變化,讓得少將軍,變成了這般模樣?

  元文昌不止一個兒子,元哥舒最幼,鋒芒最盛,以至于把哥哥們的面目都遮掩住了,但當他失勢,一直以來被其壓得抬不起頭的哥哥們開始走到人前走到臺上來。

  對于這樣的弟弟,兩個哥哥說不滿心怨恨那是自欺欺人,以前無法爭鋒,只得隱忍,但現在不同了。

  自古以來,傳嫡不傳幼是公認的規矩,早已深入人心。

  現在,該是哥哥們拿回本來屬于自己的東西的時候了。

  元哥舒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種種羞辱,百般忍受。但他恍若未覺,整個人都已麻木,仿佛只剩下一具軀殼。

  開始之際,兩位哥哥還擔心這個弟弟故意如此,臥薪嘗膽要東山再起,但多番試探下后才終于確定,這個弟弟真得完了。

  元哥舒完了!

  前些時日,有來自青城山的兩位道士登門,道號分別為“正衡”“正通”,他們乃是正陽道長的師弟。

  兩位道長見到元哥舒,只看了一眼,便轉身便走。

  元哥舒問:“道長何故如此無情?”

  那正通冷然回答:“道本無情。”

  元哥舒聞言,突兀放聲大笑,笑聲中,一口鮮血噴出,倒地暈厥,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從那以后,本來就低落的情緒,更是直沉谷底,再爬不起來了。

  風習習,吹著元哥舒有些散亂的頭發。他的鬢角處,赫然有了華發,白得驚心。

  要知道,他才風華正茂,卻已經有了白發。

  元哥舒用錦帕抹了抹嘴,松開時,帕上殷紅,都是血跡。旁邊侍候的下人見到,卻并不驚慌。因為這不是第一次看見少爺吐血了,其記得很清楚,少爺第一次吐血,應該是在涇縣辦事的時候,在船上。

  為了一個名叫“陳道遠”的人。

  那個人,是少爺心中永遠無法釋懷的一根刺。

  有略微知道些底細的人也都知道陳道遠與元哥舒之間的事,可以說,如果沒有陳道遠這個人,元哥舒斷然不會淪落至斯。甚至還有這樣的言論,說陳道遠橫空出世,三元及第,得龍君欣賞,得龍女垂青,搶了本屬于元哥舒的氣數,也就是說,江南潛龍的命格,已經屬于陳道遠的了。

  正因為如此,元文昌不容陳道遠于涇縣,發動數千兵甲攻打,追殺陳道遠于涇江上,只恨被其逃遁遠離。

  元氏大怒,斬殺陳道遠蒙師,火燒陳家莊。

  不過這般論調深為元文昌厭惡痛恨,早頒下律令,膽敢妄議者,殺無赦。揚州內外,虎威衛與鷹羽營辦事,已經抓了不少人士,他們禍出口出,或陷身囹圄,或直接被殺頭。

  元文昌又有律令,不許道釋兩教子弟妖言惑眾,蠱惑人心。

  一時間,許多修門子弟紛紛選擇低調行事,還干脆離開了揚州。

  風云變動,葉黃葉落。

  但這一切,已與元哥舒無關。

  他又站了會,這才步伐蹣跚地走回屋子里,躺在床上。

  這一躺,再不起。

  三日后,刺史府有訃告出:元哥舒英年早逝,壽三十三!

  同日,有兩名道士頭戴斗笠離開揚州城,身形蕭索,正是那青城山的正衡正通。

  自正陽身死道消,功業無果,掌教急于挽回頹勢,一口下派遣六名弟子下山,兩人去蠻州,兩人去中州,又有兩人來揚州。

  正衡正通到了揚州管轄后,先是走訪各地,堪輿河山,游歷一番才真正進入揚州城。他們來見元哥舒,一見之下,大失所望。元哥舒頂上氣象已破,傘架斷折,傘面碎裂。

  這已是茍延殘喘之勢,再無法挽回。

  兩人扭頭便走,元哥舒已是棄子。而元文昌氣在當頭,對于青城有著特別的厭恨,兩位道長自知留在揚州不可能再有機會,在處理完些事務后,便選擇了離開,一番商議,要返回山門陳述此行因果。

  掌教心中,自有溝壑安排。當其時,六人下山,都有著很清楚的分工。

  當今天下,京城長安為是非漩渦地,不可輕易進入;而豫州、冀州、青州三地中庸,另有安置;至于蠻州雍州中州等,卻已經有同門存在。

  那么,只得返回山門,聆聽掌教教誨發令了。

  不管如何,這番揚州路線斷絕,宗門苦心積慮數十年經營的根基盡數被毀,對于青城而言,實在太傷。

  這天下大勢,氣數翻覆,果然難以掌握呀!一旦有了決定,加入其中,牽涉因果,稍有無常,便會造成巨大的反噬,自食苦果。

  兩名道長內心沉重,悶悶不樂,心中只希望同門那邊能有好消息。他們卻還不知道,兩位去往蠻州,后取道雍州,經過嶗山的同門正光正德早已命喪黃泉,身死道消了。

  這兩位的死,同樣與一個人有關。

  陳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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