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正陽道長駭然大叫——陳三郎的氣數不僅沒有減少分毫,反而凝聚成團,具備了氣象之形。
一柄劍形!
這讓道士感到匪夷所思,接受不能。
在施展秘法之前,他可是做了許多功課,通guò調動元家的力量,制定下“拔毛剝皮”的策略措施。
如果說讓許珺僥幸地逃出生天尚能理解的話,可涇縣那邊,虎威衛分隊對陳家下手,斷無失手的道理。然而如今陳三郎所呈現出的命氣時運,節節攀升,不受半點影響…
“難道是虎威衛那邊出了意外,導zhì執行不力?”
想到這個可能性,正陽道長只覺得怒火攻心,差點要噴出一口老血。
虎威衛,可是元家麾下最為精銳的兵甲力量,其中被派遣出去執行任務的分隊更是元哥舒手下的心腹死士。既然如此,怎會沒有完成任務?
道士百思不得其解。
拔毛失敗、剝皮失敗…其實這兩個步驟對于全局還不是決定性的,最關鍵的在于:
陳三郎何德何能,竟可以養成氣象?
俗話有說:“氣象萬千”,意思是指“氣象”形狀多變,并不一概而論。根據《望氣術》上的劃分,劍形氣象歸為平等,不算突出。論起來,比元哥舒的羅傘頗有不如。
氣象當中,最為尊貴的。當屬鼎形。九鼎立天下,乃是社稷神器。至少要一方諸侯。才或能顯化出鼎形的氣象來。
但不管怎么說,氣象就是氣象。已成根基,截然不同散亂無章的氣數。當達到這般地步,想要動搖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虛影化作的黑手落在劍形氣象之上,卻仿佛飛蛾撲火,立刻被消融得毫無脾氣,直至化為烏有。
倘若整股虛影入侵,也許不至于如此不濟,還能有些變數。無奈先前虛影就被斬邪劍斬為兩半,剩下一半。威能削減,注定是覆滅的下場。
黑手滅,雷聲歇,腦海世界漸漸恢fù平靜。不過剛才被狂暴的雷鳴震晃崩塌,仿若是一座廢墟,需要一段時日休養生息,才能完全修復過來。
轟隆!
天空上依然有震耳的轟鳴,但雷聲所指,另有其人。
這雷聲猶若重錘。猛地敲擊在心坎上,正陽道長“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濺落在石案上。觸目驚心。
其面色慘淡,手中桃木劍掉下地,啪的。四分五裂,化為一節節的碎片。再找不著一絲劍的模樣;至于纏繞在劍身上的符箓,更是寸寸成灰。微微一動,蕩然無存。
符劍碎滅,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態頓時委靡了下來,本來返老還童般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變,垂垂老矣;黑色的頭發頃刻間便全白了,白得灰暗…
他眼眸黯無神采,完全沒有焦距,茫茫然地望著,心頭空空的,失去了重量,忽而嘆息一聲:“吾圈養的是豬崽,卻養成了一頭猛虎,如之奈何?”
頭一歪,就此氣絕。
天空云層翻弄,雷電交加,這一場春雨越發下得大了。
三月,揚州亦有雨,只是淅淅瀝瀝,細雨連綿的樣子。
揚州刺史府,屬于元哥舒的庭院中,傍晚時分,開始掌燈。數位奴婢穿梭忙碌,手中端著一盤盤佳肴送進飯廳去。
這些佳肴式樣繁多,風味各有不同,其中甚至還有幾味北方的特色菜。
近日來,少將軍胃口很不好,心情抑郁,食欲不振,吃得很少。此事被元哥舒的母親知道了,特地命令廚房精心烹飪,弄出各種風味的菜肴來,每一頓,都有二十多個菜,任由元哥舒挑選。
然而這個法子,似乎并不奏效。
元哥舒煩悶依舊,脾氣還變得暴躁起來,稍不如意,便砸爛碗碟,甚至非常粗暴地蹂、躪起服侍的奴婢。
其實對于那些奴婢而言,得到少將軍寵幸是喜事,要是能懷上孩子的話,說不定便能母憑子貴,脫離奴籍,當上妾室。所以平常時候,這些心懷意圖的女子總是眼勾勾地盼望著。
但當這一天真得來臨,她們卻覺得十分痛苦,因為元哥舒的發泄,簡直如同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
他心里,莫名憋著一團火。
自從洞庭湖回來,發散人手,到處搜尋關于紅鯉魚的行蹤。反饋倒不少,每一天都有發現紅鯉魚的消息,還有不少人把紅鯉魚捕撈回來,養在庭園小湖之中,足足上千條。
不過這些紅鯉魚,都是凡品,與小龍女毫無瓜葛。
偌長時間,依然尋不著小龍女的行蹤,也就意味著自己與那份莫大機緣漸行漸遠,這叫元哥舒如何能平心靜氣?
另一方面,道父正陽道長奔赴入京,要近距離地亮刀宰豬。前些時日,他曾發回一封加急密信,元哥舒自是依照密信所說,派遣出心腹兵甲到涇縣去執行任務。
任務實施的時間,就是今天。
而今天,也是會試放榜的大日子。
元哥舒的心卻有些亂。
他面對著擺滿飯桌的佳肴,聞著撲鼻而來的飯菜香味,就是提不起半點食欲。過了一會,終于勉強執拿筷子,伸出去夾一塊雞肉,放進嘴里。
咀嚼得仔細,可食之無味,仿佛在吃著一塊木頭。
轟隆!
屋外的天空,本來只是下雨,此刻突兀炸響一個雷,非常突然。
元哥舒心頭一震,猛地失手,手中碗筷掉落在地,“砰”的一下砸爛了,散落滿地的白米飯。
“公子請息怒!”
旁邊伺候著的奴婢以為元哥舒又要發無名火了,心慌意亂,趕緊跪倒在地,磕頭哀求。
元哥舒渾然不覺,在雷聲炸響的瞬間,他耳朵里只有雷聲裊裊,再容不下其他動靜。
片刻之后,他終于醒過神來,一個箭步沖出去,沿著路徑往外面狂奔,雙手揮舞,口中大喊:“回來,快回來!”
看起來,像是要追逐某些離他而去的東西。可在他前面,什么都沒有。
這一幕,被府中許多人看見了,不禁呆若木雞,他們可從沒有看到少將軍如此失態過。
“啪!”
前面猛地轉出一隊人,領首者正是刺史大人元文昌,一巴掌就扇到兒子臉上:“混賬,你在做什么?”
其如巖石般堅定的臉容掠起怒氣。
元哥舒被打,如夢初醒,看見父親,竟忍不住嚎啕大哭。
元文昌瞥他一眼,一拂衣袖:“哥舒,你太讓我失望了。”說罷,率領一眾貼身侍衛,掉頭離去,再不回頭看兒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