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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五沖得兇猛,倒下得卻滑稽,在廂房中的,大都為讀書人,斯文人,根本沒有看清楚陳三郎的手部動作,只見到他伸出一只左手在對方胸前一叉,這人便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難不成陳三郎會武功?
秀才會武功,神仙也不中…
于是乎,一道道望向陳三郎的目光,頓時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陳三郎拍拍手,曬然笑道:“叫得鬼哭神嚎,氣息泄露,破綻;腳步一味求速度,過于輕浮,破綻;雙臂張得太大,中門大開,破綻中的破綻。這么多破綻,活該撲街。”
這一番點評,心中痛快之極,比剛才罵魏了名還要暢爽。
心中卻暗暗叫聲“僥幸”。
雖然苦練驚風指久矣,對著人形木偶戳了萬千次,指法極為標準,指頭準確無比。可真正實踐并沒有,這一次使用出來,原本已抱著不成功的心理準備,反正還有其他后著,也是不怕。
但沒想到一招建功,干脆利索,那種流汗苦練終得收獲的滿足感真是如同大熱天喝了冰水,從里到外,怎一個“爽”字了得。
被點中檀中穴倒在地上的隴五神智依然清醒,聽到這書生這一番點評,雙眼翻白,活活氣暈了過去。
其只是魏家的一名家生子,因為生得雄壯,就當了魏了名的一名隨從兼保鏢,但實話說,他只會些粗淺功夫,平時仗著彪悍體型嚇人,又靠著魏家的名頭唬人,一年到頭,不曾真正與人動手過。
比起來,陳三郎的實戰經驗都要比他豐富些,好歹陳三郎降妖除魔過幾次,一顆肝膽,硬如鐵石。
解決了隴五,拍拍手掌,看了看房中眾人,笑道:“看來這位魏大人無心請我們來喝酒,老周,咱們出去吧。”
“好,出去…”
周何之仍然處于呆滯狀態,雞啄米般點頭,此時此刻,就算陳三郎叫他跳秦淮河,他估計都奮不顧身跳下去了。
古臨川忙不迭就要走。
“放肆!”
魏了名畢竟不是常人,醒神過來,怒不可揭:“陳道遠,你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陳三郎面對他:“魏大人放縱奴仆,意圖攻擊三名無辜士子,又該當何罪?”
魏了名啞口無言——真論起道理,卻是自家吃虧。他固然得到元文昌支持,從翰林院外放到揚州管轄府城中當知府,但任命并未正式下達,去向還存在一些疑問。而且這里是秦淮,是揚州,可不是他將來要當知府的府城。
而陳三郎等三人身為秀才,身為應試士子,有功名在身,即使有過錯,魏了名現在也無權處置,更不用說命令奴仆動手了。
這個,卻是違背律法之舉。
當然了,所謂律法,紙上文章,多有漏洞可鉆。今天若陳三郎不在,來的只是周何之,魏了名只需略施手段,周何之斷然不敢違抗,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多少屈辱都得生生受著。
官帽子壓人,一壓一個準。
披虎皮報私仇,本于法不容,卻是為官者不可避免也是用得最爽快的手段,論其本質,與貪污受賄并無二致。
可是當被辱者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鬧將起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處理不當,影響不好。
魏了名只恨得咬牙徹齒,真是沒想到陳三郎脾性如此剛烈悍勇,他就不怕一生前程毀于一旦嗎?
想不明白以前杜隱言怎么會對這樣的士子青睞有加。
“好,你很好!”
牙縫里勉強擠壓出這幾個字。
他今天前呼后擁地來秦淮玩耍,本就是為了慶賀升遷之喜,偶然看見周何之,便想起自己當初考鄉試時與對方之間的一段恩怨,就要羞辱周何之一番,快意恩仇。
不曾想到頭來,被羞辱的反而變成了自己。
見他無話說,陳三郎帶著周何之與古臨川揚長而去,繼續坐到外面聽曲兒。
廂房內,魏了名再也忍不住,一把將桌子掀翻在地,碟盤破碎,一地狼藉。
陪酒的姑娘嚇得花容失色,再顧不得玩那套欲拒還迎的把戲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躲到一邊去。
魏了名還不解恨,見著秦羽書站在一邊,想起剛才正是他說陳三郎的事,于是大步過去,兜頭兜臉便一巴掌扇到秦羽書臉頰上。
秦羽書一下子被打懵,臉頰火辣辣地疼,很想問一句:“為什么打我…”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現在明顯魏了名正在氣頭上,問出聲的話,估計還得挨一巴掌,何苦來著,不如捂著唯唯諾諾,忍一忍算了。
心中卻破口大罵:陳三郎,又是你惹的事!碰上你,準沒好事…
這時好友出聲勸說起來,魏了名冷靜得很快,他本非容易暴怒的人,今天只能說是特殊情況,心里冷笑:“好,元大人讓我提出想到哪個府城當知府,我本還在猶豫,現在就定了,到南陽府去。陳原呀陳原,不怕縣官,只怕現管,看能治你不能治。”
由于杜隱言突發中風,辭官致仕,州郡學政之位就空置了出來。這個位置相當重要,元文昌豈會讓朝廷插手安排人進來?就想著讓南陽府知府蘇冠成頂上來做。
涉及三品官職,自然不同七品縣令那般輕易,必須要和朝廷一番角力,才能定奪。
但元文昌相當有信心,只是那樣的話,南陽知府又空了。要是魏了名到南陽府去,恰好補缺。
想到這,魏了名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森然冷笑。
廳堂外,周何之坐立不安,情緒不寧,要不是現在不能下船,他早就要叫陳三郎古臨川走人了:“道遠,這事你太魯莽了,讓魏了名下不了臺。這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必有禍端。”
陳三郎瞥他一眼:“你怕?”
周何之苦笑道:“我這一輩子,估計無法踏上仕途了,從揚州離開,回歸故里,當個私塾秀才,兩袖清風,有甚可怕的。但是你不同,你還年輕,前程似錦,如果為了今天的事而斷送了去,因我而惹禍端,我于心何安?”
陳三郎呵呵一笑:“我做事自有分寸,你不必擔憂。”
周何之驚詫地看著他,不似強作淡定,疑問道:“可現在杜學政因病致仕了呀。”
陳三郎反問:“與我何干?”
周何之差點暈掉:“怎么會沒有關系,你不是因為得到杜學政的賞識青睞,而有所憑仗的嗎?”
陳三郎笑了:“你錯了。”
他沒有過多解釋,皆因這件事過于復雜,牽扯許多,解釋不清楚,也沒那個必要。
“我錯了?”
周何之茫茫然,但不知道錯在哪里,突然間發覺坐在身前的陳三郎變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自己對于他,真得了解不多,例如會武功之事。
在夏禹王朝,固然重文輕武,可文武雙全的讀書人也是存在的,不過這樣的子弟多半出身大戶望族,才有那般條件學習。
文武雙全,說著簡單,實則非苦心培養不可。一個不好,文不成武不就,不倫不類。
現在的陳三郎卻相當接近這個概念標準,文方面,他滿腹詩書氣自華,出口能成章,而且科舉鄉試,頗有希望一考中舉;至于武方面嘛,剛才在廂房中,隴五已經非常鮮明生動地以身作則闡釋過了,無用多說。
對于陳三郎出身,古臨川是比較清楚的,正因為如此,才更加感到疑惑。
陳三郎忽而轉過話題:“聽曲聽曲,換曲兒了。”
上首處果然換了個姑娘,濃妝淡抹,滿頭珠花,聲音磁性,開口唱道:“高闕礙飛鳥,人言是君家;經年不歸去,愛妾面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