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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十里秦淮,紙醉金迷

  約莫黃昏時分,周何之與古臨川已裝束一新,還往身上熏了香,精神抖擻地整裝待發了。兩人見到陳三郎依然一身平常棉袍,忍不住道:“道遠,不換一身新衣裳?”

  陳三郎呵呵一笑:“不必了,又不是去當新郎官。”

  周何之嘴一撇,道:“道遠,你應該很少去風月之地吧。”

  陳三郎點點頭:“幾乎沒有去過。”

  “難怪,怎么說呢,那等地方不同別處,最是現實。說句不客氣的話:戲子無義,婊、子無情,不外如是。老、鴇龜奴嘴臉特別可憎,卻是只認衣冠不認人。穿得好些,還能看到笑臉;若是一副寒酸樣,只怕會遭受冷眼,無端受氣。”

  周何之解釋道。

  陳三郎淡然:“我這些年來,冷眼見慣,不怕多這一茬。”

  既然他這么說了,周、古兩人就不再多言。反正以三人行情,就是去逛一逛,見識一番。

  秦淮河流經揚州城,穿城而去,十里秦淮,主要指的是城外的那一段流域,最是繁華,風月鼎盛。經過數代人的經營,蔚然已成水上市集,很是獨特。

  秦淮河形勢復雜,大大小小的勢力插手其中,有名有號的不下十個,龍蛇混雜,堪稱一個小型江湖。每次競選秦淮八艷,幕后都有這些勢力的影響存在,各種明爭暗斗,若是擺上臺面,便是一臺精彩紛呈的戲。

  不過這戲,許多人是不可能看見,以及知道的。好比現在周何之他們。去秦淮就是圖個熱鬧,花點銀子。享些樂子。

  由于路途比較遠,三人就雇了輛馬車去。

  在車上。周何之很稱職地扮演著“老馬識途”的角色,將對秦淮河的見聞了解筒子倒豆子般全說出來。當說到當今秦淮八艷各自的絕技時,更是眉飛色舞:“就說那雪舞姑娘,其實容貌相對遜色,身材也嫌單薄,不過她的成名絕招卻是別家難以企及的。”

  說到這,停頓打住,故意吊著胃口。

  古臨川聽得心搖神曳,忙問:“老周。別賣關子了,究竟是甚絕技,快說出來聽聽。”

  周何之哈哈一笑:“她的絕技就是吹簫,婉轉含弄,堪稱一絕。”

  古臨川臉上有恍然之色,伸手摸了摸下巴:“原來是吹簫…其實我也會些,特別喜歡豎笛,老周,有機會的話。我吹給你聽聽,給個評價。”

  周何之一愣,隨即大笑道:“臨川你錯了,此簫非彼簫。一個是死物,一個是活物,不可同日而語。”

  古臨川迷糊地問:“什么死物活物。我被你搞糊涂了。”

  陳三郎忍著笑,慢慢說道:“死物者。長長一根,有洞有眼;活物者。猶龍之變化,可大可小,能勃能藏。”

  周何之聽得笑不可止:“道遠這個比喻,端是新奇鮮明。嘖嘖,看不出來,你也不是個老實人吶。”

  古臨川猶自一臉茫然,周何之無法,只得直接挑明。他一聽,這才明白過來,一張臉漲紅。

  周何之打趣道:“臨川,你應該也是第一次吧。”

  古臨川紅著臉道:“以前都是埋頭讀書,不喜風月。”

  “呵呵,去這一次,你很快就會喜歡上了。”

  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到了地頭,車夫勒住馬匹:“三位公子,秦淮到了。”

  三人下了馬車,舉目觀望,見前面不遠處,一脈江水緩緩流淌,水質清澈,河面平闊,讓人一看,只覺得心曠神怡。

  河面之上,一艘艘畫舫停泊著,上面彩旗飄揚,燈籠高掛——時已傍晚,開始點起燈火。在蒼茫的暮色之下,燈火璀璨,映照出美麗的圖案,讓整艘船只變得花團錦簇一般。

  原來這些畫舫,極盡奢侈,船只外面都用描繪著精美圖案的金紙裱糊包裹著,一旦受燈光照耀,便會折射出圖案上的山水人物來,形態曼妙,光瑩四射,金彩奪目。

  古臨川站在岸上觀望,嘆息一聲:“古書曾說‘紙醉金迷’,我不得其義,以為浮夸,如今一見,古人誠不欺我也。”

  周何之道:“我第一次來,第一次見,也是如此唏噓。”

  陳三郎嘴角浮現一抹冷笑:“競盡奢華,若兵戈起,盡皆化為灰灰。”

  周何之一聽,面色一變:“道遠噤聲,當今四海升平,國泰民安,何來兵戈,此言乃大忌,不可胡亂出口。”

  陳三郎默然。

  古臨川干咳一聲:“老周,我們上船吧…該上哪一艘?”

  河面上畫舫足有十幾艘,每一艘都甚為長大,載者眾。其實每一艘畫舫,就等于是城中的一座青、樓所在。只不過青、樓為固定,不管里面裝潢如何華麗,卻少了一股天然風景,哪有畫舫漂流水上,隨波蕩漾來得怡情別致?

  十里秦淮,得天獨厚,成就天下名聲,絕非偶然。

  周何之踮起腳尖觀望了一番,忽而手一指:“我們就上那一艘‘秋水號’吧。”

  那是一艘大畫舫,長達十余丈,燈火輝煌,此時正靜靜停泊在岸上,等待客人上船。

  這些畫舫接客,上船時不論身份,只要每人收取一貫錢的登船費即可。但上船后,收費的項目就多了,吃喝不用說,連弄個地方坐,也得交錢才有。要是包廂叫姑娘陪陪酒,聽聽曲兒,一晚上沒個十幾貫根本門兒都進不去。

  銷金窟,多少金錢都填不滿去。

  三人走過去,順著踏板登上船,兩名漢子守在那兒,負責收錢,見到陳三郎他們,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高興的樣子:這些沒甚出身的讀書人,向來不受歡迎。畢竟上船的客人,要是沒有錢財花使,個個站在那里當看客,連杯水都舍不得喝,那船上的生意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不過來者是客,只要交得起一貫錢登船費,總不會往下趕的道理。

  上得船后,古臨川忍不住忿然道:“剛才你們看到了沒,那把關收錢的龜奴漢,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樣,好像我們是乞丐一般。”

  周何之嘆了口氣:“來之前我就說過了,不必跟他們一般見識。”

  這時候,船上已經上了不少客人,一部分停駐在甲板上看風景,一部分則花費更多的錢進入畫舫內部廳堂就座。

  “我們也進去坐一坐吧。”

  陳三郎忽而開口說道。

  周何之吃一驚,有些猶豫:“這個…”里面的消費著實讓他感到有點舍不得。

  陳三郎笑道:“我請!”

  “你請?”

  周何之和古臨川面面相覷,都有些結巴了。

  陳三郎往懷里一掏,掏出一把銀子:“我覺得他們絕非只認衣冠不認人,他們眼里,更認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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