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處卻傳來了另外一個蒼涼的聲音:“你這個樣子,生死又有什么分別?”緣木的身影出現在東南方的角落,專注于生死拼搏的雙方都沒有留意到他何時到來。
活佛迦羅長嘆了一聲道:“師叔祖,是您。”他在天龍寺雖然是明字輩,可實際上緣木喜歡他聰慧,將他從小就帶在身邊,他的一身藝業卻大都得自于緣木所授,兩人雖無師徒之名,可是卻有師徒之實。可以說緣木這一生中最疼愛的弟子就是明晦,這些年來最讓他難過的也是明晦,他一直以為明晦為情所困,被凌嘉紫害死,甚至因此而怨恨凌嘉紫,對他這樣的得道高僧來說,若非痛到了極處又怎會興起這樣的情感波動?今日見到自己的這位得意門生,天龍寺百年來難得一遇的天才仍然活著,而且逍遙自在地當起了梵音寺的活佛,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是喜是怒。
緣木靜靜站在那里,并未前行,他雖然看不到兩人出招,卻已經感受到來自姬飛花和明晦的強大力量,姬飛花的力量鋪天蓋地,擁有包容萬象之勢,明晦卻有斗轉星移,逆轉乾坤之妙。兩人都稱得上不世出的奇才,也都拿出了十足的力量在生死搏殺。
姬飛花道:“你若是老老實實躲在這里做你的活佛,自然沒有人會發現你還活著,可惜你太過貪心,時隔那么多年,仍然不肯放棄。”
活佛迦羅道:“原來你們是欲擒故縱。”
姬飛花淡然道:“若非如此,他們又怎能那么容易就將七巧玲瓏樓的頭骨盜走?若非如此,又豈能順藤摸瓜找到背后的指使者是誰?若非如此又怎能知道你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說這番話的時候姬飛花心中也是暗自慚愧,其實這一切都是劉玉章在背后布局,若非此次和劉玉章聯手,又怎能順利找到迦羅。
活佛迦羅和姬飛花雖然交談不停,可是兩人源源不斷的內力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彼此之間以內力相搏,以真實的內力而論,活佛迦羅的內力要勝過姬飛花不少,可是在實際對峙之中卻并沒有表現出鮮明的強弱之分,甚至姬飛花的內力似乎還要強大一些,她的內力稍一減弱,馬上就有得到補充,生生不息,源源不絕。
活佛迦羅道:“你果然領悟了天道之力,那顆七寶琉璃塔下的靈犀佛骨原來是落在了你的手中。”
姬飛花冷哼一聲,內力驟然增強,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向活佛伽羅壓迫而來,比起之前增強竟有一倍之多。
活佛伽羅身軀越轉越疾,到最后已經形成一道白色光柱,光柱向左右上下不斷擴展,遠遠望去,猶如一支巨大的紡錘,紡錘的尖端下方接觸到地面,而上方已經觸及大殿的頂部。
緣木在一旁望著激斗的戰況,深如古潭的雙目流露出幾許不忍,他應姬飛花的邀約前來梵音寺助拳,象印大師也是他請來幫忙,可是他并沒有料到活佛伽羅竟然是明晦。雖說出家人六根清凈,親情斷絕,可是任憑你修為精深終究還是一個人,是人又怎能真正做到無情?
明晦雖高,可若是姬飛花和緣木聯手,他斷無勝出的機會。
蓬!的一聲巨響,明晦旋轉形成的那道白光直沖金頂,竟然將金頂破出一個大洞,來自于明晦身體的向外擴張之力倏然消失,姬飛花的力量控制了整個空間,原本逆行旋轉的酥油燈于虛空中平移到明晦剛才所處的位置,而那道白光卻消失在金頂之外。
姬飛花心中暗嘆可惜,剛才明明可以將明晦鏟除,卻因為緣木的猶豫而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此時胡小天手握玄鐵劍從外面沖了進來,看到偌大的后殿之中只有姬飛花一個,也是微微一怔:“人呢?”
姬飛花指了指屋頂上方的大洞,輕聲道:“現在追出去,不知還趕不趕得及?”
活佛伽羅心知肚明,若是姬飛花和緣木聯手,自己斷無逃離之機,所以他不敢戀戰,和姬飛花對抗的同時,以內力破開金頂,第一時間選擇逃生。他和姬飛花武功相若,姬飛花的內力是從周圍向中心壓榨,而活佛伽羅卻將全部的內力用于逃生。逃生之時還利用了姬飛花的外來之力,再加上搶占先機,在姬飛花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逃出后殿了。以他們的武功,即便是姬飛花現在追趕十有也是趕不上了。
然而姬飛花和胡小天卻留意到,和活佛伽羅一起消失的還有緣木。
活佛伽羅不敢停歇,亡命向梵音山巔方向而逃,他輕功卓絕,飛檐走壁如履平地,渾然不顧身后殺聲一片,無論弟子叫得如何凄慘他都無動于衷,轉瞬間已經出了梵音寺,沿著寺后小路一路狂奔,猛抬頭,卻見前方五彩經幡之下一道身影靜靜佇立在道路中心,正是緣木大師。
活佛迦羅于緣木身前一丈距離站定,表情恭敬,雙手合什深深一躬道:“師叔祖!”
緣木嘆了口氣道:“明晦已經死了,你跟老衲再也沒有半點的關系。”
活佛迦羅抿了抿嘴唇緩緩跪倒在雪地之上:“無論師叔祖認不認我,明晦永遠也不會忘記師叔祖對我的恩德。”
緣木道:“你終于肯承認自己就是明晦了。”
明晦向緣木拜了三拜道:“弟子不求師叔祖手下留情,只求不要死在外人的手里,師叔祖,請你賜我一死吧。”他仍然跪在地上,上身自立,雙目緊閉,一副靜待死亡的模樣。
緣木緩緩點了點頭,望著這位被他視為骨肉的親傳弟子,內心中百感交集,他忽然揚起手來向明晦的天靈蓋擊去,就在他出手的一刻,明晦突然睜開了雙目,雙目之中已經是熱淚盈眶。緣木看到眼前情景內心中不由得為之一顫,用心如刀割來形容也不足為過,他猶豫了一下,準備繼續出手之時,明晦的雙目之中卻紅光閃現,猩紅色的光芒炫目而灼熱,宛如兩道利箭射入緣木的雙眼之中,緣木此時方才知道不妙,再想閉眼已經來不及了,怒吼一聲:“孽障!”一掌拍落,可是他的眼前已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緣木功力深厚,再加上憤怒出手,威力達到極致,可是明晦的身體卻瞬間移動到他的身后,此時明晦通體發紅,肌膚仿佛就要燃燒起來。緣木一拳落空,已經感知到明晦移動到何處,按照正常反應,失去雙目之后應當選擇遠離對手,畢竟明晦只想著逃脫,未必會對曾經對他有恩的緣木趕盡殺絕,可是緣木非但沒有逃離,反而同樣以瞬移身法沖向明晦。
這身法正是他傳授給明晦,想不到明晦今日用他所傳授的身法來對付自己。明晦也沒有料到緣木會不顧性命地沖向自己,而且中門大開,遠方已經有兩道身影離開梵音寺向這邊飛速而來,明晦知道自己若有絲毫仁慈之心,必然陷入包圍無法脫身,他揚起拳頭,一拳擊中緣木的胸膛,空!的一聲,這一拳猶如擊中了朽木,緣木張開雙臂死死將明晦抱住。
明晦這才知道緣木露出那么大破綻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誘自己發動攻擊,他身體雖然被緣木抱住,可是雙手仍然自由,來回用力擊打在緣木的后心之上,他出拳何其之重,砸在緣木背上蓬蓬作響,可是無論他使出多大的力量,緣木就是牢牢抱住他不放。
明晦怒吼道:“還不放開!”周身紅光彌散,兇相畢露宛如血魔降世。
緣木雙目無法視物,看不清明晦如今的模樣,可是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寧,他淡然道:“明晦啊明晦,我看錯了你,你竟然偷偷修煉了血修羅。”
明晦竭盡全力仍然無法將緣木從身上擺脫,他的拳頭如雨點般瘋狂擊落在緣木的身上,可是從回聲推斷出,自己給緣木造成的傷害并不大,緣木幾近修成金剛不壞之身,如果不是剛才被他偷襲,兩人孰勝孰敗還不知結果如何?
讓明晦懊惱的是,緣木宛如跗骨之蛆般的死死糾纏已經讓他錯過了逃跑的絕佳時機,此時姬飛花和胡小天一前一后將他的去路封住。
胡小天大吼道:“明晦狗賊,你竟敢欺師滅祖!”他和姬飛花準備對明晦前后夾擊,卻聽緣木道:“兩位施主不必插手,這是我們天龍寺自己的事情。”說話間明晦又向他的后心連擊數拳。
緣木長嘆一聲:“孽障,事到如今你仍然不知悔改嗎?”
明晦大聲道:“你不是我,憑什么主宰我的一切?”說完張開大口猛然咬在了緣木的頸部。
胡小天和姬飛花看得心中都是一緊,這明晦那還是什么出家人,簡直是惡魔在世。
比起他們,明晦心中震駭更甚,他這一口如同咬在了堅韌的牛皮之上,彈性十足,韌勁十足,任他牙尖嘴利也無法撕裂枯木的肌膚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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