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宋嘉的最后一天(上)
劇組是閑話傳的最快的地方，在這里幾乎沒有秘密，任何人的任何事情都會被無限放大，緊接著變成劇組的公開話題。
高媛媛剛來的那幾天劇組還沒人說什么，可是等高媛媛來了一個星期之后，這個話題會自然而然的遍布在所有人茶余飯后。
“哎，你猜今天早上邵導能起的來么？”
牛娃和錄音師在樓上走下來的時候偷眼往主創樓層內瞄了一下，那種很想隔著墻看透房間的心理昭然若揭。
“別想了，邵哥哪天遲到過？媛媛姐來之前，每天早上五點半準到樓下和司機抽著煙聊天；媛媛姐來之后，除了初二那天最后一個上車，剩下哪一天不和以往一樣？今天初十吧？沒錯，就是初十，昨天邵哥給軍區的人結賬，我保證現在他就在樓下呢，你信不信？”牛娃對邵英雄有一種無比的信任，這種信任來源于對方任何事情都身先士卒。
劇組在拍戲時場工忙不開？只要邵英雄閑著，他準上去幫忙。
劇組有人收拾道具、打掃現場最后離開？放心，邵英雄一準在大巴那等著，絕對不會拉著人先走。
這就是邵英雄的性格，努力到任何人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牛娃曾經也問過邵英雄：“哥，你都是導演了，怎么還…”
邵英雄沒等牛娃說完就回答道：“想要在這個圈子里混下去已經不再是看誰更努力的事了，因為誰也不比誰笨，每個人一天又都只有二十四小時，想出頭，就要比誰更能不受**。別人干活時候你待著，這就是一種舒適度上的**，你可以比別人更舒服，但是，這個結果一定沒有你和所有人一起干活更好，尤其是你比別人地位高的時候；別人很晚收工你卻可以很早走，這是一種時間上自由的**，你可以享受更多非工作時間，但是，這一定沒有你等著別人一起收工的效果好。因為你在劇組地位最高，你等著最后收工的人一起走，除了能看到對方臉上不好意思的笑容，還能讓他們身上有一股暖意，沒有人喜歡被扔下，哪怕是地位最低的場工。”
“人人都服你，都愿意跟你一起干，你猜，這個劇組誰的收獲最大？人人都煩你，整天指責你說當了領導就偷奸耍滑，你猜，這個劇組誰的損失最大？”邵英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都是我。”
這句話就是牛娃對邵英雄所有信任的來源，他覺得邵英雄和別人不一樣，這個男人總能讓人服的有根有據。
“哎，牛娃，你說邵導每天晚上和媳婦折騰，早上還這么早起來，那身子骨能受得了么？”錄音師壞笑著問了這么一句，齷齪的思緒早已經變得兒童不宜。
牛娃反而更愿意說說別人：“起碼邵哥是跟自己媳婦。”
倆人走下樓去的時候，錄音師笑聲更大了：“對，咱們組還有人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的，你說小宋怎么就…”
“邵哥。”
倆人還沒聊完，就看到了點著煙在樓下揉眼睛的邵英雄，他們不太知道邵英雄到底是沒睡醒還是被煙熏了，可他們都看到了邵英雄。
“來了。趕緊上車，天冷，車已經熱上了。”
這是邵英雄說的話，他總能替別人著想。
片刻之后，劇組大部分演職人員已經到齊，幾輛大巴陸續從賓館離開，又一天的拍攝即將開始。
事實上宋嘉和吳銹波的事整個劇組都看出來了，宋嘉死命的貼、吳銹波不顯山不漏水，這一切都在劇組人眼里變了味，他們在茶余飯后不停的嚼舌頭，最后越傳越亂。前些天還稍微好點，大工作量的拍攝讓劇組所有人每天都累的不想說話，可劇組最艱難的拍攝階段已經過去，剩下的都是補大場面之后的細節，這時，劇組的人又開始發揮想象力，尤其是沒和主創人員在一輛車上的人，他們嘴里的話已經不再是懷疑，完全變成了杜撰。
大巴到了劇組，所有人都在邵英雄面前把嘴又一次閉嚴，好像他們什么都沒說過一樣開始干活，實際上邵英雄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懶得管，不能因為有人嚼自己兄弟的舌頭根子就把人臭罵一頓不是？這大早晨的，犯不上。
“趙明遠。”
邵英雄趁著場工干活的時候把副導演喊到了身邊，看著他說道：“我把卡給你幾天了？我不是告訴你每天去查查卡里的錢到了沒有么？怎么都初十了，你還沒給我準信？”
“邵導，我可一天都沒耽誤過，就是，到我昨天去查賬的時候公司的錢還沒打過來呢，你這些天又收了工就往自己屋里跑，還天天關房門，我們也不敢進去不是。”
邵英雄有點不高興了，他不是氣趙明遠，他在氣王忠軍。
王忠軍大年二十九就把新合同傳真了過來，簽完合同之后，邵英雄從導演、制片人、男一號變成了投資人，偏偏還沒等到慶祝，他就得面對另外一個難題，錢。
劇組的六百萬肯定不能動，要是雇了軍隊、拍完了戲之后拿不出錢給這群當兵的，那估計往后的戲也不用拍了。那么，這大過年的，劇組不吃不喝么？大年三十一頓飯就吃了將近十萬就不說了，國人最講究的初一過不過？初五過不過？就算是不大魚大肉也不能天天冷盒飯了吧？別忘了后邊還跟著十五元宵節呢！
邵英雄光是這些天就已經砸進去不少錢了，其中還有服裝更換、道具磨損、演員拍完戲一批一批的結賬等亂七八糟的費用，十幾天就砸進去兩百多萬！第一次掌管一個劇組大權的他這時才發現原來劇組里花錢的大頭都在后邊。
手里只剩下一百多萬的邵英雄已經有點著急了，今天拍完白天的戲，晚上還有宋嘉最后一場，拍完這場戲宋嘉也要走人，還得要錢。雖然一個宋嘉的錢沒多少，但是過兩天場工、燈光、道具、服裝就要發薪水了，里外里全是花錢的事。
不管了，邵英雄決定把上午的戲拍完就立刻給王忠軍打電話，要不然這戲沒法拍了。
還好，正處于風口浪尖上的宋嘉白天沒來，吳銹波也安分了許多，更多時候他都在一個人背臺詞。整個劇組在沒有了大場面的情況下變得更加安靜，戲也拍的十分順暢，比如楚云飛到獨立團那場戲邵英雄和吳銹波配合的就非常好。
一上午匆匆而過，邵英雄沒怎么費心就應付了一上午，中午高媛媛趕到，又補了一場后方醫院里院領導要給高媛媛介紹對象的戲，無論拍攝進度還是整個劇組的氛圍都非常理想…
只是邵英雄在這種理想狀態下變得越來越焦急，他給王忠軍打電話了，得到的回復讓人一點都不滿意。
“王總，公司的錢怎么還沒打過來？我這都要火上房了，四百萬已經扔進去一多半，眼看著就不夠用了。”
聽到催促的王忠軍顯得不慌不忙：“小邵啊，別著急，我這也騰不開手，之前你不是要投里四百萬么，我原本想著能撐一陣，就把賬上的六百萬劃到了大腕劇組，這邊馮導已經建組了，天一暖就開工，總得把錢備好。當時我的想法是你那邊多撐幾天，等一些帳上的尾款回來就把錢給你打過去，誰知道到現在外邊的錢還沒入公司帳，你別急，我馬上讓人去催。”
在邵英雄耳朵里，這話聽著和鬧著玩差不多，這么大個華宜會差六百萬？那大腕得投過億，否則根本沒這個可能性！
邵英雄默默掛了電話，看著運轉如常的劇組，將讓人頭疼的問題咽到了肚子里，有些事，他還得自己擔著。
中午過后，天一點點暖過來了，宋嘉大約晚飯前趕到了劇組。今天的宋嘉有些不太一樣，沒主動往吳銹波身邊湊不說，還處處躲著老吳，這一點很讓邵英雄看不懂。
按理說跟屁蟲一樣的宋嘉馬上就要離開劇組了，那還不能粘一會就粘一會，可今天怎么還反著來？
宋嘉的出現讓劇組很多人都打開了話匣子，邵英雄耳朵里到處都是‘小喇叭開始廣播啦’的聲音，整個劇組除了拍戲時噤聲基本上是謠言四起、八卦飛揚，什么宋嘉被人‘玩完就踹了’，什么‘老吳奪人身又傷人心’，最后給邵英雄氣的嗷一嗓子就喊了出去，本來他這就為錢著急，沒想到劇組里連一會都不讓他消停。
“都把嘴給我閉上！一個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怎么都跟娘們一樣，干活時候怎么沒見你們這么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