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戰爭之王
在學院專門開辟的空中飛行訓練場地上空，二十三名學生施展飛行術凌空而立，如眾星捧月般將空空格斗教官哈特曼圍在中央。
“在空對空作戰中，無論你的對手是與你一樣的法師還是別的飛行單位，最合適的泛用性法術永遠是飛彈系、射線系和球系！飛彈系法術以其消耗低、施法快、制導靈活和復數發射的特點，適用范圍最廣，盲射式的彈幕壓制，近距離纏斗的制導點射，各種空戰模式都有飛彈法術的一席之地！射線系法術威力巨大，從施展法術到命中目標幾乎沒有時間差，本來是最為理想的空戰用法術，然而需要較長的準備時間，也會引起很強烈的元素波動，很容易被敵對法師察覺，無論是提前躲避還是用防御法術將射線卸開都很容易，所以如何有效地使用射線系法術，需要你們在日后的空戰課程中仔細琢磨！”
無論課程有多么詭異，學院的室外作戰教官們本質上還是一名法師。法師的思維模式很簡單，先是填鴨般向學生灌輸很多理論知識和道理，強迫學生完全記住，然后讓他們在接下來的實踐中將這些理論化為己用，簡單粗暴，行之有效。
哈特曼教官比起阿諾教官來，更像是一名純粹干凈的軍人，既不傲慢，也不易怒，盡職盡責地完成自己的使命，他講起已經重復了千百遍的內容，依然一絲不茍。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球系法術將成為空對空高速作戰的主要攻擊手段，你們都已經親身了解，高速飛行狀態下，由于慣性的作用，別說轉身，就連轉彎都要劃出較大的半徑，所以用你們的飛行技巧想方設法咬住敵人的六點鐘方向，將你們兩人的距離追入你的法域半徑，用精神力鎖定你的目標，射出你最擅長的球系魔法，你就完成了一次有效的制導法術空擊！”
哈特曼教官舉起手來，凝聚了兩團火焰，火焰在風中化作兩只互相追逐的小點，調皮地上下翻飛。
“那么是不是說，如果被你的敵對法師咬住了你的六點鐘方向，你就已經無計可施，只能乖乖等死了呢？當然不是，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戰術，也沒有無懈可擊的事物，戰術回避動作的意義，就是讓我們在被追尾甚至鎖定的情況下，如何擺脫對方的制導攻擊和精神鎖定，擺脫所處的不利戰術位置，甚至瞬間占據主動，抓住稍縱即逝的時機展開反擊！”
被追尾的火焰猛然向上一提，由高速驟然專為靜止，后方的追尾火焰來不及減速，一下子沖過了頭，靜止的火焰再度加速時，攻守已經互易。
“這就是這堂課的內容，我將考察一下大家對上節課的兩個機動回避動作的掌握情況，然后指導大家領悟理解這兩個動作在實戰中的意義，希望大家能夠認真學習。”哈特曼教官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因為下一節課，大家就要將這兩個動作運用于實踐，你們每個人將面對一個編隊即十二只石像鬼的纏斗追擊，用你們這堂課學到的內容重新奪取戰術優勢，然后將他們一一擊墜！”
隨著教官的解散命令，學生們迅速分組，開始了一對一的空戰糾纏，西格瑪聳了聳肩，也沒看哈特曼教官一眼，直接加速前沖——這種情況肯定是教官追他來躲了，以哈特曼教官的本事，能咬到他的六點鐘才是見鬼了。
果然，背后風聲凌厲，幾十道白骨之牙從嘯然劃過，以教官的法力儲量來看，完全可以用死靈系飛彈法術白骨之牙撐起一道厚重的彈幕——但見天空之下，瀑布般的白骨之牙不要錢般向西格瑪涌去，不斷地封鎖著他的躲避空間。
“日，至少是三面boss的等級…”西格瑪在空中不斷翻滾，躲過角度越發刁鉆的攻擊，“眼鏡蛇機動的原理無非是突然減速甚至緊急懸停，致使從后方靠近你并準備發動攻擊的敵人沖過，進而重新獲得敵人六點鐘方向的空戰優勢區，但法師脆弱的身體決定了我們無法以太高的速率進行減速，所以要依靠眼鏡蛇機動那千錘百煉的戰術動作和施法技巧盡可能削減重力和慣性對我們身體的影響…”
他在心中重新歸納總結了一下自己對眼鏡蛇機動的理解，然后回憶了一下私下練習時所琢磨出的小改動，不動聲色地慢慢放緩速度，用白骨之魂彈開襲近的骨牙，給哈特曼教官一個“我準備好了”的信號——這畢竟只是練習，如果真是實戰的話，以哈特曼教官的射擊精度和空戰經驗，哪里會給他做眼鏡蛇機動重奪主動權的機會。
但即使是練習，軍人般的教官也有些全力以赴的味道，哈特曼陡然加速，一瞬間就將兩人的距離拉入了他的法域，也就是精神力最大擴散半徑之內。火元素聽他號令，在法師的手中形成一股跳脫不安的暴虐力量，綻放出絢爛的紅光，劃過一道驚艷的弧度，向西格瑪的背后猛然襲去。
西格瑪感受到背后熾熱的刺痛和腦海中驟然大作的警鈴，幾乎想也不想將身體猛然向上提去，在他略微有些發黑的視線中，一道絢爛的火球猛然劃過，按照眼鏡蛇機動的動作要領，他應該在失速之后迅速回復平衡感和最佳飛行姿態，然后好整以暇地看著敵人一頭沖過去，緊接著重新發動攻擊——但就在此時，一道靈光在西格瑪的腦海中閃現，他幾乎本能一般地繼續上拉身體，迅速完成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空翻，等到教官高速而過時，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的西格瑪幾乎回到了剛才眼鏡蛇機動的起動位置，而教官正在他的正前方！
當你能清楚地看到敵人飛舞的發絲時，那盡管使用你最擅長的攻擊法術吧，一定可以命中的——按照一位空戰導師的教導，西格瑪閃電般抬起了手，五根骨矛螺旋突刺，直取教官后背！
“也許很多人都向你說過這樣的話，但我還是想跟你再說一遍。”一場酣暢淋漓的空中格斗戰結束，哈特曼和西格瑪坐在云端，看著剩下的十一對學生在空中上下翻飛，時而躲進云中，時而呼嘯直下，教官微笑道，“西格瑪，你確實是個天才。”
云朵被擅長氣元素力量的教官進行了處理，就像沙發一樣，可以坐在上面，柔軟極了，西格瑪伸了個懶腰，自嘲一笑：“可惜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事物，我這個天才，缺陷不小，想必讓很多人都失望吧。”
“我年輕時，參加過戰爭，我的敵人有很多，獅鷲騎士、石像鬼、角鷹、鐵鷲…最難纏的還是與我一樣的法師。他們技藝高超，學識淵博，懂得許許多多強大的法術，但我擊墜他們時，他們也只是徒勞絕望地不斷打出他們最擅長的一種法術，而我也懂得很多法術，但奪走敵人生命的，只是一根纏繞著風之力的骨矛。”哈特曼笑著拍了拍西格瑪的肩膀，“不學就不學，學的法術再多，最有用的只是那么幾個，哪來那么多屁事。”
西格瑪笑笑，不再說話，倒是哈特曼教官今天顯得很健談。也許是西格瑪今天猶如神來之筆的臨場發揮，刺激到了這位昔日的天空王者，讓他一時感慨萬千。
“一百六十三年前的萊茵會戰，雄鹿公國首次將成建制的百人法師團投入戰場，于是一萬先鋒盾衛、三千冠軍騎士、五千荊棘長弓兵全都成了看客。法師，法師統治了整個戰場，冰霜阻止了重步兵的推進，沼澤粉碎了重騎兵的沖鋒，暴雨使弓箭失去了準頭，只有狂暴的元素力量交織出死亡的光芒，法師，法師，戰場之王…”哈特曼輕聲吟誦著人們耳熟能詳的傳說，拍了拍西格瑪的肩膀，“小子，你們生在了最好的年代。老一輩的人在最艱難的時期開拓出了一片光明的未來，然后將希望交給了你們下一代，我們付出的所有犧牲與教訓都是為了你們能夠走得更遠…”
他感受著迎面而來的風，淡淡道：“畢竟我們已經老了。”
“我可以預見，在數十年之后，法師的數量越來越多，我們的理論和技藝愈加完備，我們不需要每一個法師都面面俱到地學習一切，而允許他們專精。空戰法師，陸戰法師，海戰法師…而且根據每個人的才能和天賦，擅長領域可以進一步細分，空對空殲滅法師，空對空護衛法師，空對地毀滅法師，空對地強擊法師…”哈特曼的表情平靜，但西格瑪可以看到，已過盛年的教官心中仍然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我們的作用無法取代，每一位戰略家和將軍的戰術推演中都要將法師力量置于核心，他們思考著如何最大程度利用法師的力量、如何最大限度地削減敵對法師的力量、如何在己方施法力量不足的前提下取得戰爭的勝利，以法師為核心進行著制空權的爭奪、法域的布局和元素力量的飽和打擊，因為我們在影響世界、改變世界、引導世界…”
哈特曼凝視著這注定不凡的學生，眼中的期待和厚望濃烈得化不開，但他不說，他只是平淡地敘述著他堅信一生的信條：“因為，我們是戰爭之王。”
西格瑪默然，看著這樣的教官，他實在不忍心對他講，自己如此勤奮好學只是為了更順利地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