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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節 戰前(2)

  &一個時辰后,南北兩軍和云中郡的將校士卒,一個個都張著嘴巴,目瞪口呆的看著正緩緩從遠方的平原歸來的騎兵。↗,

  這一騎一騎,宛如從神話傳說中走到現實的天兵天將。

  “吾等算是明白了,何以要花如此多的錢打造…”有南軍的校尉感慨:“單單是這賣相,這氣勢,就已經值了!”

  義縱在旁邊負手而笑。

  羽林衛和虎賁衛,從裝備胸甲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知道了,這胸甲騎兵,氣勢最重要。

  所以,歷年以來,上上下下的將佐,每天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思考——怎么讓自己麾下的騎兵,看上去更加威猛。

  為此,他們改革了舊有的漢軍頭盔,使胸甲騎兵所佩戴的頭盔,更加高大,為了突出威猛的氣勢,甚至有人開始嘗試將頭盔上的羽毛扎的更加高挺、鮮艷。

  而在虎賁衛,則從胸甲涂裝上下手,在護甲上著色,使其變得更為顯目和突出。

  這在其他部隊,無疑是找死!

  會讓敵人更容易命中和找到己方。

  但胸甲騎兵,天生就是要迎難而上,沖擊敵人最堅固最強大最可怕的陣列中心的騎兵。

  他們是開路的大斧,披荊斬棘的長刀,還有鑿開山巒的鉆頭。

  是全軍的箭頭和勝利的使者。

  注定就是要去將一切敵人撕碎和碾碎的王牌。

  這樣的話,凸顯自己的存在,增加自己的氣勢。讓人更加注意和緊張。

  就很有必要了。

  況且,胸甲騎兵的沖鋒。與現在世上所有現役騎兵的沖鋒,都不一樣。

  他們是沉穩的大山。倒卷的潮水和雪崩的山陵。

  “何止是氣勢跟賣相啊…”有來自云中郡的司馬感慨:“這樣的集群,吾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能阻攔他們的前進!”

  在方才的演練之中,虎賁衛和羽林衛向在場所有的士卒將校,展示了他們最基本的作戰戰術。

  就是他們最常用的正面碾壓。

  不管敵人有多少,我自如泰山壓頂,碾過來。

  擋得住要死,擋不住更要死!

  漢軍的胸甲騎士,身高八尺一寸。臂展全部在八尺以上。

  其主戰的兵器,是一柄長達一丈的騎槍。

  當他們沖鋒起來,平端騎槍時,動能的巨大力量,足以讓前方的一切生物全部被串成一條烤肉串。

  更何況,有聰明人發現,這些騎兵的背上還挎著一柄馬刀。

  這是一種大家前所未見的馬刀。

  因為,它比之現役的所有漢軍馬刀更加小巧,但也更加致命。

  因為它們是彎刀!

  在方才的演練中。雖然這些騎兵沒有展示這些馬刀的使用方法。

  但,只要不蠢的人都猜得到。

  在沖鋒的第一階段,這些騎兵用整齊的陣型和騎槍,沖散敵人的陣型。撕碎敵人的防御。

  然后,他們就會利用自身的陣型優勢和無比強大的防御,用那些馬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將那些狼狽潰散和哭泣的敵人。一個個的砍成肉泥。

  簡單粗暴直接,但非常有效。

  然而。這僅僅是展露在眾人眼前的表像。

  義縱非常清楚,羽林衛和虎賁衛,花費重金,集中了最優秀最好的軍人,打造而出的這兩千胸甲騎兵。

  他們,可不僅僅只是人高馬大,裝備精良,這么簡單。

  紀律性和宛如一人的協調性,才是他們真正強大的地方和致命所在。

  這兩千人之中的每一個人,與其他人之間,都有著非常深的默契。

  他們就仿佛是一臺精密無比的機械。

  每一個個體都是這臺機械里的零件。

  這使得他們,能在任何環境和任何條件下作戰。

  哪怕戰至最后一騎,只要中軍收兵的命令沒有下達,就依然會繼續作戰。

  同樣的道理,哪怕敵人已經崩潰,狼奔豚突,收兵命令一下,立刻就會轉向撤退。

  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紀律和協調,胸甲騎兵,才是無敵的騎兵。

  沒有了紀律和協調、團結。

  義縱覺得,所謂的胸甲騎兵,很可能會在戰場上被人玩死。

  所以…

  “全天下大抵只有我漢家能養得起這樣的強兵!”義縱在心中感慨著。

  除了漢室外,整個已知世界都不存在,第二個能培養和訓練胸甲騎兵的國家了。

  想要讓胸甲騎兵,形成戰斗力。

  那么,就需要一個隨時可以調集數以萬萬計資源的少府,更需要一個幅員數萬里,擁有數千萬人口,能從中挑選出足夠合格的士兵的國家。

  更重要的是,還需要一個完整的軍事體系,一個系統的文明民族。

  有個墨家,在發明創造,根據軍隊反饋,調整和改進裝備,有個法家,制定律法,動員民眾,有個兵家,建立軍法,教育士卒,甚至還需要有個儒家,普及知識,啟蒙民眾。

  沒有這些,就算把胸甲騎兵的裝備丟給他們,他們會保養嗎?會使用嗎?養得起嗎?

  答案都是否定的。

  只有文明的先進程度和國家的強大程度,能達到漢室這樣的程度。

  才有使用和裝備胸甲的可能。

  所以,這胸甲騎兵的強大與無敵,不在于騎兵們身上的裝備和他們的技戰術。

  而在于漢室國家民族在整體上已經遠遠的甩開了周邊一切競爭對手。

  千余年前,周人驕傲的宣告世界: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是為夏。

  如今,作為繼承了三代先王遺訓和制度的漢室。已然可以再次驕傲的宣告世界:有文明之美謂之華,有制度之大是為夏。

  再現宗周讓八荒萬國來朝四夷威伏的偉業!

  讓中國再次成為那個真正意義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上國!

  這樣想著。義縱就有些心潮澎湃。

  他明白,今天,他領軍出戰匈奴,是踏出復興中國,讓諸夏再次主宰世界的第一步。

  “軒轅黃帝在上,小子義縱必執虜首,以獻陛下靈前!”

  義縱在心中發誓著。

  然后,他就下達命令:“全軍宿營,明日一早。拔營北上,潛行武州!”

  他統帥的這支接近萬騎的軍隊的使命,就是要潛伏到武州塞附近的深谷,擇機而動,將入侵的匈奴關在馬邑城下,讓他們全部滅亡在漢軍的怒火之中!

  與此同時,在距離高奴數百里外的武州塞。

  氣氛開始有些不太對勁。

  屯駐于此的是漢軍句注軍的一個司馬。

  按照制度,本來,漢軍應當在此屯駐一個完整的曲。

  但是。隨著漢匈近年來關系轉好,尤其是直面的河套匈奴諸部族,開始減少對漢室邊境和長城的侵擾。

  所以,很多邊境上的臨時哨所和烽燧臺都被裁撤。

  許多突出地區的邊塞的兵力。也大大減少。

  漢軍選擇將兵力回收。

  一來,減少消耗。

  畢竟,在遠離長城的地方。屯駐軍隊,單單是補給。就非常困難,而且還有危險。

  二則。士卒們也不愿意,孤懸塞外,被風吹日曬。

  相比長城外的艱苦屯駐生活,長城內的繁華世界和和平氣氛,無疑更受歡迎。

  所以,在這武州塞里的屯駐兵力,也從五年前匈奴入侵后的五百人巔峰,一路跌落到如今的不過一個屯,兩百來人。

  這兩百人里,還有幾十人是跟著大軍來此屯墾的罪犯和刑徒。

  種田,這是諸夏民族與生俱來的天賦。

  自古以來,哪怕是在最危險的時候。

  諸夏民族也沒有停止過種田的腳步。

  在屯區種田,不僅僅能減少后勤壓力,也能讓當地的氣候和環境,變得對屯駐當地的士卒,更加有利。

  但現在,武州塞的駐軍,明顯聞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危險信號。

  “三日前出塞的一支商隊,至今未歸…”武州塞的塞尉衙門中,武州尉田奮凝視著擺在他身前的地圖以及各方匯總的情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兩天前,我派出去巡邏的一個伍,也沒有消息傳回來…”

  “昨日,我親自帶人,出武州山,前行二十里,連一只牛羊也未見到!”

  這些信息,在他腦海中,被一個個串聯起來。

  商隊逾期不歸還可以理解成臨時有事,外出巡邏警戒的士卒失蹤,卻足以讓他警醒。

  而親自出塞,連牛羊都看不到一頭。

  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匈奴人,就在附近。

  而且,不是一個兩個,也不是一百兩百。

  至少,是一個成建制的主力匈奴部族,就潛伏在武州塞外,虎視眈眈。

  作為一個合格的職業軍人,他在昨天就已經開始疏散武州塞里的民眾了。

  除了軍人和囚徒以及罪犯外,原本在武州塞內生活的上百民眾,已經被他下令,撤退到更安全的馬邑城去了。

  與他們一起走的還有塞中的十幾個士卒。

  這些士卒,都是兄弟兩人俱在他的麾下,或者,家中只有這么一根獨苗的人。

  這也是漢軍的傳統。

  這樣能避免造成一旦匈奴入侵,某些家庭瞬間絕后或者崩盤的可能。

  送走那些人后,田奮手下,連刑徒罪犯和士卒,加起來,就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了。

  從現在開始,田奮很清楚,他要考慮兩件事情。

  第一,忠于職守,完成天子和上官交給他的任務——看守武州塞,為馬邑、雁門預警。

  他必須在此堅守到發現匈奴,點燃烽火。預警的那一刻。

  然后,就是他的第二個任務了。

  作為這武州塞的最高軍事長官。他要考慮,自己麾下士卒的性命。

  假如匈奴真的大舉入侵。

  那么。以武州塞的力量,是不可能阻擋也阻擋不了匈奴的鐵騎洪流。

  怎么最大限度的保住自己麾下同袍手足的性命,讓他們活下去,活到戰后,活到娶妻生子,傳宗接代。

  “大人!”

  田奮正思考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稚嫩的少年士卒的聲音,然后,一個孱弱的少年。就撲進了他的懷中。

  “建兒,你怎么來了?”田奮一看,立刻就緊張了起來:“為父不是叮囑你,要在馬邑城里認真聽先生的話,好好讀書,未來去長安考考舉,光宗耀祖,為我田氏光耀門楣嗎?”

  值此危機之刻,田奮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兒子的到來。

  田奮的出生于關中。

  他的家族,甚至在關中赫赫有名。

  他家,就是有著關中第一豪強之稱的長安田氏。

  田氏家族,雖然沒有出過什么大人物。

  但。卻是靠著給少府做事起家,跪舔太宗而興盛起來。

  有著劉氏皇族撐腰,田氏的勢力很快擴大起來。影響力也遍及關中。

  但田奮卻早已經被田氏逐出門墻。

  原因是,他娶了一個不該娶的女子。

  他的妻子是當年田氏的靠山。鄧通的侄女。

  本來,這樁親事。田氏上下都是喜聞樂見的,認為賺到了。

  但,天意弄人,太宗駕崩,先帝登基,鄧通迅速垮臺,甚至被打入奸佞行列。

  他這個鄧氏女婿自然也被牽連。

  本來,他若選擇合離,那他依然是那個田氏嫡系公子。

  但,他不愿意。

  大丈夫豈能如此自私?

  他果斷拒絕了家族的要求,帶著妻子和兒子,遠離關中,來到這長城腳下,在馬邑城安家。

  隨后,因為見多識廣,身強力壯,而被馬邑縣縣令看中,委任為武州尉。

  在田奮心中,毫無疑問,最重視的,就是他的兒子與妻子了。

  哪怕是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會保護自己的妻兒!

  因此,兒子的忽然到來,立刻就讓他方寸大亂。

  “衛兵!”田奮起身喊道。

  馬上,就有兩個士兵走進來,拜道:“都尉有何差遣!”

  “爾等馬上準備車馬,將此子送回馬邑城!”田奮嚴肅的道。

  田奮很清楚,匈奴人可能隨時會發起進攻。

  甚至,可能在下一刻,武州塞外,就會被匈奴的騎兵所占滿。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已經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

  但,他并不想讓自己的兒子,也跟自己死在一塊。

  田奮摸著自己兒子的頭,道:“我兒,聽為父的話,回去,照顧好你母親大人,不可再像過去那般的調皮!”

  田建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稚嫩少年郎,他的世界里,依然是天真爛漫和無憂無慮。

  他顯然并不明白自己父親的意思。

  他嘟著小嘴,很不滿父親的決定。

  “大人,我好不容易才得了母親的許可,乘著聶大郎家的車馬,來此與大人相見,大人何必一見面就趕小子走?”

  “聶大郎?”田奮聞言,卻是心里警鐘長鳴:“可是聶壹?”

  聶壹,是小田建的同學兼鄰居。

  但聶家,田奮知道。

  這可不是什么簡單貨色啊!

  他們家做的就是干蘭之事!

  干者通奸,所謂干蘭,其實就是違反律法,秘密與匈奴來往,甚至走私被明令禁止出售匈奴的商品。

  譬如,鐵器、軍械還有青銅。

  聶家借此,成為了馬邑首富,富至僮百人!

  在過去,和平時期,田奮還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聶家做這個買賣,當然有保護傘。

  他一個小小的尉吏,秩比不過百石,根本無法也無力阻止對方的行為。

  然而,在現在這樣的敏感時刻。

  聶家卻出現在這武州塞內?

  這意味著什么?

  田奮立刻就對那兩個士卒下令:“馬上將田建,帶去馬邑,然后,下令封閉塞門,準備狼煙,隨時準備點火!”

  作為曾經的關中田氏子弟,田奮從小就是被家中依照著都尉、校尉的方向培養的。

  他當然很清楚,在過去的歷史上,馬邑甚至雁門的失守,十之,是城中出了二五仔。

  甚至,有內奸與匈奴呼應,瞞過包括武州塞在內的前置哨所,讓匈奴軍隊,能出其不意的出現在馬邑甚至雁門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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