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樂

　　叮鈴鈴！！

　　隨著一陣尖銳的下課鈴聲，青陽市三中三七班的課堂突然就活躍開來，嘩然四起。

　　講臺上的老師對此熟視無睹，直接停止機械化的講課，合上備課本，扭身走人，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一樣，各顧各的。

　　在任何一個學校，都有這樣一個班級，老師比學生更希望早點下課。

　　這里的學生或不學無術，叛逆任性，或天賦很差，學不進去。

　　這就是被優等班挑肥揀瘦后剩下的差生。

　　這種差生被學校專門整合到一個班，即不會打擾到其他好學生的學習，又便于管理，還能充實學校的人氣，一舉三得。

　　只是這樣的班級，卻苦了教師。

　　教導這樣的學生，一年下來，除了死工資，升學獎金或者教師評級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幸好學校對這樣班級的老師另有金錢上的補償，所以這才讓這種班級得以生存下來。

　　姜樂也悄悄的合上了書本，暗暗舒了一口氣。

　　和其他完全沒有學習狀態的同學相比，他算是好的，上課聽得挺認真，筆記做得很好，規規矩矩的好學生模樣。

　　不過他似乎天生對于這種公式化的學習沒有天賦，從小學開始，不論他怎么強迫自己努力學習，今天學到的知識，在第二天，指定會被遺忘的七七八八，久而久之，學習進度就趕不上其他人了。

　　這種狀態讓姜樂非常苦惱，他感覺自己的腦子中似乎就存在著一個三六零自動軟件刪除功能，每當自己睡著之后就開始工作。

　　這樣的狀態，讓姜樂極度的想要放棄學習。

　　只是想到患病的母親那渴求的目光，他就覺得心酸不已。

　　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對自己唯一的要求，那就是好好學習。

　　母親的思維里，只有學習，才能出人頭地。

　　把書本裝入背包，姜樂就離開了課桌，快速的走出了教室。

　　上班的時間就在半個小時后，他必須抓緊，否則就要扣工資了。

　　單親家庭的自己，生活上也很拮據，家里只依靠患病的母親做一些手工活維持生計，還要供自己讀書，壓力很大。所以他在上學的間隙，還兼任一份零時工，每月為家里補貼一部分。

　　這份零時工工資不多，卻是他目前為止能夠為家做出的最大回報。所以姜樂很在乎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剛走出校園，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靠近過來。這是一個有點小胖，帶著眼鏡的男生。他是姜樂在三中唯一的朋友，楊帆。

　　楊帆是優等班的學生，在姜樂還沒有被發現學習進度慢的時候，兩人在一個班級，因為同樣愛好寫毛筆字，而成為好友。后來楊帆發現姜樂的學習情況，試圖為他補習過，可惜功敗垂成。

　　不過兩人建立的友情卻沒有因為分班而疏遠，反而越發親近，甚至楊帆聽說姜樂放學后還要去上班打工，直接要求陪著一起上班，顯得非常義氣。

　　看著楊帆，姜樂微微一笑道：“走吧，再慢點就要遲到了，金老頭會扣工資的。”

　　楊帆遲疑了一下，尷尬的道：“姜樂，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工作了。”

　　姜樂腳步一頓，愕然的問道：“怎么了？”

　　楊帆苦笑道：“現在是高三最關鍵的時候，家里對于我的學習很關注，我最近回家太晚，各種理由讓家里懷疑，他們找了學校的老師詢問，揭穿了我的謊話，我就只能實話實說了，這事讓老頭子不滿了，他要求我辭掉工作，專注學習。”

　　姜樂面色緩和下來，微笑道：“這是正確的啊，馬上就要面臨高考了，最后的沖刺階段，必須要努力啊，我就勸過你，你不聽，非要和我一起上班。現在你家老頭子這樣說，我很贊同。”

　　“可是你…”楊帆面露為難。

　　姜樂抓住楊帆的肩膀，面色認真的道：“楊帆，是兄弟你就聽我的，好好學習才是你目前的任務，我是沒辦法了，否則我也會努力學習的，現在兄弟不求別的，只希望你帶著我的夢想一起上大學。”

　　楊帆咧嘴一笑，放下心來，重重點頭道：“好的，我一定會考上一個好大學。”

　　姜樂也笑道：“那就行了，你先回去吧，好好復習。至于工作，你也知道，金老頭那破地方，工作簡單，我一個人完全應付的來。”

　　看著楊帆離去的背影，姜樂臉上的笑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悵惘。

　　之前他說了一句真心話。

　　如果可以，他的確也想好好努力學習，爭取考上好大學，為母親爭光。

　　只可惜…

　　黯然轉過身，獨身一人，走進了一條街道。

　　姜樂工作的地方是是青陽著名的古董一條街。當初選擇這里，也是他幼小的心靈里存在的撿漏幻象，只要撿漏一次，家里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可惜在這里工作了兩個月，來去匆匆，別說撿漏了，連出去正兒八經逛逛的時間都沒有。

　　而姜樂工作服務的是一家小型的古董店，名叫金老頭古董店，店主是一個年過七十的孤寡老人，少有人知道真實名字，大多以店名稱呼他金老頭。

　　在古董一條街這里，金老頭的這家古董店非常小，而且門面破舊，擺設的古董更是少的可憐，也都不是什么名貴的古董。一般想要買古董的人，都不會往這里瞅一眼，店小無金寶，很慣性的思維了。

　　事實也是這樣，在姜樂上班至今，他就沒看到賣出一件古董，讓他這拿著微薄薪水的人都覺得自己拿工資拿的不好意思。

　　快速的趕到店里，看看時間，恰恰吻合，這讓姜樂忍不住開心一笑。

　　在這里打零時工，他的任務主要是收拾贓物，擦拭古董和古董架，每個月的工資是三百元。

　　而金老頭有個怪脾氣，不喜歡人遲到，遲到一次就扣十塊。

　　如果天天遲到，那就等于一個月白干了。

　　中學生找兼職可不容易，特別是還比較輕松的工作就更加困難了。姜樂很珍惜現在的工作。

　　四處瞅瞅，沒有看到金老頭，估計是出去溜達了。姜樂也不耽擱，把背包放好，就開始每日重復的工作。

　　打掃，擦拭，整理。

　　雖然店里天天被自己清掃，而且無人光顧顯得很干凈，不過姜樂依舊做的很認真。

　　他是一個負責的人，既然拿了人家的工資，就應該付出相應的努力。

　　這些工作不過半個小時就完成了。

　　姜樂的零時工時間是每天兩個小時。這還有一個半小時呢。

　　依照往常，姜樂自覺地尋了一個座椅，準備拿出書本復習。

　　雖然事實證明這樣做事倍功半，不過他依然不準備放棄。

　　為了母親，他一定會堅持到最后。

　　剛剛準備復習，姜樂就聽到一聲瓷器的破碎聲音，他微微發愣，轉身看向了身后。

　　身后是古董店的后門。

　　難道里面有什么珍貴的瓷器被老鼠什么的碰倒了？這可是重大損失啊。姜樂感覺很心疼，哪怕那不是自己的，他也覺得心疼。這都是錢啊！！

　　可是看著后門，姜樂就想起了一個問題。

　　古董店不大，但是后門的里面是什么，姜樂卻不知道。

　　在他剛應聘的時候，金老頭就嚴肅警告過，他的工作范圍是前面的店門，后門是禁地，一旦他打開后門，一個月的工資沒了，還要倒貼三百。

　　對于姜樂來說，不說三百，三塊錢，那都是巨款了，所以他一直警戒自己，千萬不要碰后門，哪怕是無意的也不行。

　　不過今天感覺不對勁啊，里面明顯是有什么瓷器摔碎了，這會兒金老頭又不在，等他回來，會不會認為是我偷偷進去碰倒的？

　　真要是這樣，那可就壞了，碎了一個古董瓷器，可不是三百塊錢可以搞定的，就算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啊。

　　姜樂忍不住臉色有些發苦。

　　怎么遇到這種倒霉事？

　　遲疑了片刻，姜樂一咬牙站了起來。

　　躲避是不行的，自己的地址早在應聘的時候就寫給金老頭了，跑得了和尚，跑不掉廟。

　　那么就只有進去了。

　　抓住那只老鼠或者什么小動物，也許這行為很幼稚，但是信不信就在金老頭了，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把書本放好，姜樂拿起一個雞毛撣子，悄悄的推開了后門。

　　下一刻，一個幽靜的小院子出現在眼前。

　　小院不算大，綠草茵茵，碎石鋪路，中間是一株粗矮的柳樹，翠綠的枝條隨風搖擺。

　　樹下一個古樸的石桌石凳，顯得極有意境。

　　姜樂忍不住呆滯。

　　在這破舊古董店門的后面，居然還有這樣一處優雅的小院。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不過這樣的院子，似乎并沒有什么值得隱瞞的吧？為什么金老頭說是禁地？

　　姜樂忍不住生出一絲好奇，想了想跨進了小院，走過碎石路，來到了小院的房門前。

　　這院子只有一間房，青磚小瓦，墻邊綠苔片片，顯得建造時間不短了，

　　房門這會兒是半開的，里面有微弱的燈光搖曳不定，似乎是蠟燭的光芒。

　　姜樂一驚。

　　有燈光就說明有人，難道金老頭在里面？

　　老人年紀這么大了，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

　　姜樂心急了。

　　雖然金老頭脾氣有些怪，可是他在別人拒絕接受的時候招收了自己當員工，這讓姜樂很感激。

　　再說了，相處了這么久，再不對付的人，都會有點感情在的。

　　姜樂連忙推開門，隨后他就發現一個人影躺在地上，不是金老頭，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