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進行遠程操控實驗的時候,帕菲斯就曾向朱銘明言:如今電磁信號受到干擾,即便使用不可知科技的通訊技術,也只能勉強達成近距離通訊。況且,這機體原本就不是為了遠程操控而存在的,所以,若要全面發揮它的機能,只有一條路——把自己做成改造人。
黃浦江下的基地大量應用了不可知科技,這種科技平時看起來和普通產品區別不大,好似做了無用功。但在黑霧籠罩之下,誰高誰下立見分曉。地鐵瞬間停運的時候,這基地還能基本保持正常的運轉。這場黑霧把一切都怪化了,但基地中的不可知素材和派生的科技成果卻都原樣未變。
可以說,就連以戴夫為首的研究員們都沒有想到過不可知產品會有這種奇效。在如今這詭秘莫測的環境下,這原本顯得太過冷冽剛硬的基地,忽然就變成了溫暖人心的安全屋。
不提其他一應雜事和交談過程,省略所有矛盾和心理活動,讓咱們把所有一寫起來就沒個完的東西都略過,直接說結果:
十分鐘后,朱銘被送入了無菌手術室。剝的精光的朱銘被固定在手術臺上,連額頭上都被鐵環牢牢卡住。他左右轉動眼珠,看到戴夫和帕菲斯來到手術臺前。兩人都帶著乳膠手套,同時也都用那種科學家看試驗品的目光看著他。
實話說,這目光有些嚇人。
但他如今沒有選擇。
經過外部掃描測定和內部納米中樞的自我評估,他的四肢損傷就不用提了。連內臟都出現了破裂和穿刺傷。就算納米蟲群有一定的修復能力。但這幅肉身也無法再活過今晚了——至少無法負擔所有臟器一起活過今晚了。
“要改造到什么地步?”朱銘如今滋味實在復雜。他轉動眼球想看看自己的手和腳,但偏偏無法看到。這心情,已經無法形容了:“要替換哪些器官?”
“這個…”戴夫遲疑了一下,想組織一下語言委婉的說點什么,帕菲斯卻毫不客氣的開口了:“不要再心存僥幸。你的肉身,太弱了。一個念能力者就能夠繞過作戰服直接攻擊你本體,把你弄到生不如死,外在的裝備都只是借力。你必須從內而外的徹底脫胎換骨!不要說器官,就是你的顱骨、眼球,也都不會再保留!”
戴夫緊接著說明道:“朱銘先生,其實是把你的大腦整體移植到特殊構造的容器中,然后直接與機體對接。不要擔心,經過數據測定,你和那機體的匹配率很高,應該不會產生排斥。”他一邊說著,一邊還拿特殊的筆在朱銘額頭上花了一道線,恐怕這道線就是下刀切開的位置了。
“對了。”戴夫神色自然的補充道:“為了保證你的神智不受影響,這場手術。不能麻醉。”
“只有大腦么…”朱銘精神有點恍惚,他忽然想到了缸中之腦,一種極度的悲涼席上心頭,他哀求的看著帕菲斯:“能不能…再留點什么?”
“留什么?難道留你這根子孫根么?”帕菲斯看著朱銘的果體就像看著一只動物,沒有任何異樣:“半瓶水的東西永遠登不了頂——我可你給你裝個不銹鋼的,你要么?”
“半瓶水的東西永遠登不了頂…”朱銘喃喃自語,然后終于放棄的嘆了口氣:“好吧,來吧。”
“哼,這還差不多。”帕菲斯也拿出筆在朱銘顴骨和鼻唇溝的位置畫了幾道線,聲音還是那么冷,但說的內容卻出乎朱銘的預料:“戴夫,把這張臉保留下來,原體移植到生化機體上去。”
“但這樣一來難度會提升很多…”
“照我說的做。”
“是。”
臉,這是一個人認知自我的最大信息要素。可以說,帕菲斯此舉,給朱銘留下了一個極大的心理安慰。她先把朱銘的念想碾到最底端,然后又稍稍松了松口。這一來一去,讓朱銘忽然生出一種感激來。他愣愣看著帕菲斯:“你…”
“別再廢話了,開始!”
嗡,電鋸高速飛旋起來。鮮血噴濺,慘叫盈耳,帕菲斯出手無情,穩準狠的進行著操作。那雙紅瞳中只有鐵一樣的意志,看不到任何憐憫或者同情。
三十分鐘后,帕菲斯從手術室中走了出來。她扒下了膠皮手套,隔離服上血斑點點,宛如剛從屠宰場中走出。門口,有研究員迎了上來,匯報著最新情況。
“怎么樣了?”
“情況不妙。”研究員實事求是道:“包括使用中微子進行通訊的不可知設備在內,如今與外界的所有訊息交流都被完全阻斷。目視概念上,黑色的霧氣在減少,能見度在提高,好像總量在降低。但經過多種方式的測算,事實與看到的恰恰相反。經過多番嘗試最終得出結果:我方一切不可知產品均無法影響黑色霧氣。”
都是壞消息。但帕菲斯卻一挑眉:“我方?也就是說,有別的辦法能影響黑色霧氣?”
“正是如此。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中國方面的‘照妖計劃’的產物,那種大能量的輻射器,是至今為止發現的唯一可以影響黑色霧氣的設備。”研究院心有不甘,但不得不嘆氣道:“這一次,他們走在了我們的前面。”
同一時間,城市的另一處地方。
“呼好險好險,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呢。剛剛我都覺得自己死定了,沒想到竟然挺過來了。”眼鏡蛇用夸張的語調和說風涼話的語氣說著話:“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禍起蕭墻,差點被自己人咬死呢。誒?對了。你說如果被咬一口的話。會不會感染成他們的同類呢?”
“長官。請不要開這種玩笑!”侍者依然一身服務員的服裝,但身上已經背上武裝帶,手中也拿著槍。“長官,這種情況該怎么處理?”他槍口所指之處,一個人型生物正在地上不停抽搐。
那人型生物原本就是個人,一個正常的人,還是眼鏡蛇的手下之一。但剛剛那人忽然渾身爬滿黑色的斑紋,然后抽搐著向眼鏡蛇撲了過來。侍者眼疾手快啪啪幾槍過去。那人就被打斷四肢擊倒在地。
“怎么處理?這么好的素材,當然是先研究一下咯!”眼鏡蛇似乎一丁點都不怕,根本沒考慮什么危險、感染之類的問題,直接蹲下,雙眼放光的對那人形生物上下其手:“哦呵呵,看吶,五官模糊,鼻子和眼睛的部位都變成了肉瘤。體型發生了改變,肌肉和骨骼分布也與人類不同了。肌張力高,爆發力強。但控制力低。正常行動中也有癲癇式抽搐。內部呢?讓我解剖開看看!”
在侍者牙疼的目光中,眼鏡蛇隨手摸出一把手術刀。開始開膛破腹。
“受到開放式傷害的話會流出黑紅色的液體,估計是它的血液。內部臟器也發生了異化,體積縮小,顏色加深,由不明的奇特組織填補空腔。好,初步觀察完成,下面開始研究它的呼吸、消化、循環、免疫…”
眼鏡蛇似乎進入了瘋狂科學家模式,他每嘟囔一個詞,就會從那“東西”身上摘下來幾個零件。一時間,各種黏糊糊的碎片亂飛,侍者這種訓練有素的人都忍不住覺得惡心了,其余手下更是下意識的走開了兩步。
“不論受到怎樣的創傷,這種東西都不發聲。被我這么折騰都不慘叫,要么這些東西都有牛上天的硬漢信條,要么,這些東西就是天生的啞巴。最后,傳染性方面——”眼鏡蛇說到這里,忽然用躍躍欲試的目光掃向了旁邊的侍者。
侍者見之悚然:“喂,我剛救了你一命啊!”
“切,一點獻身精神都沒有。唉,真可惜,那只能暫定為‘未知’了,等待后續觀察吧。”眼鏡蛇甩了甩手上黑紅的粘液站起身來,總結道:“總之,這東西還有很大部分類似人類,打會受傷,殺會死亡,致命點和人類區別不大。”
“長官,那種東西又出現了,請立刻轉移!”一個手下略顯緊張的聲音中,遠處的濃霧深處,一個個抽搐的暗色身影逼了過來,伸著手張著嘴逼向了這邊。粗略的看了看,那人影數量真不少。
“切,明明沒有眼睛和鼻子,但卻能追這么緊。”眼鏡蛇不爽道:“告訴大伙——戰略性轉移。”
“是!”侍者應聲,一邊麻利的收拾,一邊看著身旁的設備感慨萬千道:“只是真的沒有想到,照妖鏡竟然能驅散黑霧,這個幫助太大了!長官,這是什么原理?能不能利用來解決這次的危機?”
沒錯,他們正身在一個小公園中。公園里的雕像里,剛好埋設了一個照妖計劃專用的設備。照妖計劃的設備分為兩種,其一是大功率輻射器,代號為“照妖鏡”。因為其能耗太大,幾乎是不可移動的。其二是上次眼鏡蛇拿出來的酷炫圓環,是可以隨身攜帶的,代號為“火眼金睛”。
而正是這“照妖鏡”,其發出的輻射竟然推開了黑霧,效果甚至比蕭景哲的圣光光環還要好!這小公園范圍內整個都為之一清,給人極大的心理安慰。
“原理不知道,但要說解決危機嘛…先不提全城到底激活了幾個照妖鏡,就是真的激活了,對于逃難者來說,這東西是寶還是坑,都很難說呢。”眼鏡蛇推了推眼鏡,嘴角邊是一抹惡意深深的笑,讓侍者不寒而栗:“聽過三只小豬的故事嗎?要知道,大野狼雖然已經來了,但有很多人都寧可當蠢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