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血河,浮尸,大屠殺
長河是東西走向的一條大河，源頭來自于茫茫西荒。西荒有很多高山大岳，綿密的荒蠻林地中有無數秘密，每一年都會吸引很多人去探秘。但現在不是說西荒的時候，在靜靜的夜下，一條快船在長河逆流而上，航向西邊。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條快船將會在一天后駛過“龍王角”，轉頭駛入長河的另一條支流，然后順著支流奔向西南。而之所以連夜趕路，正是因為這一段數百里的河道是出了名的兇險，必須趕快通過不能耽誤。
今夜，無風、無月，河道上甚至看不到其他船只，安靜的有些詭異。
“所有人都警醒些，已經到了‘三天峽口’的最后一關了，小心暗礁、激流，所有人操持起來！”經驗豐富的船長呼喝令，所有船員齊心協力，渡過整個長河最危險的一段水域。
“方小姐，您請遠離船舷。”船長上來提醒道：“三天峽口這里一旦落水連浮都浮不起來，所以這里還有一個說法叫‘尸不漂’，您千萬小心不要掉下去。”
“誒？！這么險惡嗎？”方靈姬本來站在船舷邊翹著腳看風景，聞言立刻一臉怕怕的往后躲了兩步：“這里為什么這么奇怪啊？而且我看水面很平靜啊！“
船長指著水面道：“方小姐，這里水流湍急，還有很多漩渦，自古以來就容易出事，沉的船不知多少。船沉了之后水流更添變數，于是越難以航行。這水面看似平靜，水下其實有不知道多少殘骸死尸。而且我們行船的有一個說法叫‘夜渡三天莫回頭’。就是說夜間在這里跑船的話無論如何不能停下也不能回頭。否則從前的死人就會爬上船來索人性命…”
“啊？！！”方靈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船長。這個小姑娘有些怕這種鬼故事，干咽了一口氣驚恐的去拉羅雨溪：“師姐師姐，聽到沒有？這里鬧、鬼、啊！”
“船長逗你玩呢。”羅雨溪就淡定多了，對這種無厘頭的鬼故事付之一笑，然后抬頭看著前面的航道皺眉道：“不過這里的確是一處險惡之地啊。”
這里地貌獨特，河道九曲十八彎。兩邊山崖高聳，比水面高出百多米。船航行在這里，宛如航行在兩堵高墻的夾縫中。即便是白天這里采光都不好。到了晚上能見度更是低。況且今夜烏云遮月，這艘快船也必須點亮火把通明燈火才敢前進。
看著兩側的山崖，羅雨溪皺眉道：“若有敵人在兩側山上埋伏，持弓箭向下攢射火矢，一般船只恐怕跑都跑不了。”她的般若功有了一點根基，耳聰目明已經沒問題，借助燈火也能看到上面很遠。在這甲板上，她倒成了目力最好的一個，所以走夜路的時候被拉來當幫手。
“羅姑娘多慮了，這三天峽口兩側山峰乃是險地。叢林密布野獸出沒，常人無法翻越。”船長安慰了兩句。然后又一臉詭秘陰影陰森森的道：“不過鬧鬼之說，并非無稽之談。我們一家三代都跑長河，據我爺爺說，月黑風高之時在這三天峽口可能碰到一種極度兇險的異象，名叫‘鬼敲船’！它…”
船長尚未說完，就聽方靈姬忽然“呀！”的尖叫一聲，惶急的抓住羅雨溪道：“師姐！我剛剛聽到了一聲怪聲音，就在船外面，‘咚’的一下，我真的聽到了！”
船長愕然片刻，然后嘿嘿一笑：“方小姐，其實都是騙你的，哪有什么鬼神…”
話未說完，船長就愣住了，因為他也聽到了“咚”的一聲。好像是敲門一般的聲響，就在船舷外，微弱而清晰。“可、可能是碰到了魚，或者烏龜…”船長磕磕啪啪的給自己找了點理由，然后就聽到了“咚、咚、咚”不停地敲擊聲。
這敲擊聲有些沉悶，而且很快密集起來，從船頭到船舷兩側響動不絕。所有船員都聽到了，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而且緊張起來。方靈姬和船長的臉都白了，只有羅雨溪面色一整，飛來到了船舷邊，低頭看向了出響動的地方。
“師姐，看、看到什么了？”方靈姬好奇心很強，雖然聲音顫抖雙股戰戰，但還是走了過來，站在羅雨溪身邊低頭就要往下看。
羅雨溪卻忽然渾身一震，花容失色的大叫一聲：“不，別看！”
但還是說晚了。
方靈姬低頭看去，只見黑漆漆的夜色下、黑漆漆的河水中，水面下卻飄過了一張白色的臉。那是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和咒怨里面的伽椰子一樣白。臉上還有一雙死灰死灰的眼睛，瞪的好似要爆出眼眶一般，帶著恐懼、扭曲、絕望，穿過水面與方靈姬對視著。
臉撞在船舷上，出了咚的一聲。被這一下碰撞所影響，水花翻騰，水面下忽然伸上來一只胳膊。同樣是慘白慘白的胳膊，如同猙獰的枯枝一般伸向天空，伸向了上面的方靈姬。
方靈姬，徹底呆住了。
嘩啦，方靈姬覺得自己臉上濺到一些河水，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抹，在火光下一照——竟然是紅色的！是血！船外竟然是一條血河！
—！”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如同中了電擊一樣猛然挺直、頭炸起。她驚駭過度，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最后只是呆呆的伸手不停指著水面：“有、有、有有有——”
“有什么？”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羅雨溪松了口氣，因為楊奇來了。
方靈姬似乎一下子戳到了啟動按鈕一樣，嗖的一下飛閃到了楊奇身后，死死拉住楊奇衣角，帶著驚恐的哭腔指著水面：“師父師父。有、有鬼！有鬼啊！”
“鬼？”楊奇一皺眉。走向了船舷。
“別過去啊師父！會被拉下去的！”方靈姬緊張的快要跳起來了。然后急切的一把抓住船長的手道：“你、快、快說，怎么破？怎么破啊！”
“靈姬，冷靜一下，沒有鬼。”羅雨溪過來安撫住了方靈姬道：“我也被嚇了一跳，但這世上哪有…鬼…”說到這里，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因為這已經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了，誰能說這個世界真的沒有鬼呢？
當在心底對無神論開始懷疑的時候，就連羅雨溪也不由的有點打冷戰。
這個時候。一直站在船弦邊的楊奇忽然開口了：“沒錯，的確有鬼。”
“啊？！”包括船長在內的三個人都要跳起來了，但楊奇聲音沉重的接口道：“但不是水鬼，而是殺人鬼。”
“殺人鬼？”三人疑惑，然后就被震住了。隨著快船的前行，在燈光所及范圍內，只見水面上漂過了一具又一具尸體。這些尸體在水中浮浮沉沉，一下下撞擊在船殼上，出咚咚的沉悶聲響。
船長呆了，張著嘴巴大半天后愣愣道：“這到底。死了多少人？”
比起船長，羅雨溪受到的驚駭更大。因為她看得更遠。只見在黑暗的河面上，不停有尸體飄過來。還有破碎的木板、木箱，甚至還有牲畜的死尸。她來到楊奇身邊，瞠目結舌的看著越來越密集的死尸，不可置信道：“到底生了什么？是上游洪水了嗎？太慘了！”
楊奇是唯一能保持冷靜的那個：“不是洪水。這些尸體都是正當年的男子，而且身著統一的服飾，應該是一個幫派的成員。”
羅雨溪勉強壓下驚慌道：“莫非是幫派交戰？”
“也不是。”楊奇搖搖頭：“看這樣子他們死亡的時間不久，但我沒有聽到任何交戰聲，甚至廝殺的聲音都沒聽到。看看這些尸，服飾完全相同，沒有任何其他成員。所以這不是交戰——”他看了羅雨溪一眼，目光中很沉重：“是屠殺。”
“這、這是…”船長忽然現了什么，他揉了揉眼睛，然后不可置信的低呼到：“他們穿的都是長河三幫的衣服！”
“長河三幫？”楊奇一皺眉，然后飛身沖出了船舷，投入了茫茫黑暗中。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水聲嘩啦一響，楊奇已經掠了回來，手中還抓著一具尸體。“仔細看看，是不是長河三幫的？”
將尸體放在甲板上，火光一照，羅雨溪臉色立刻白了。她從文明社會中來，哪見過這樣的畫面，又是反胃又吐不出來，最后強忍住了。倒是方靈姬，她只怕鬼神不怕死人，現在倒是恢復了很多。
船長仔細打量，最后篤定的點頭：“沒錯，就是長河三幫的，我們在長河上跑船的必須認識他們。看這服飾，應該是飛龍溫翰龍的親衛！”
“嗯。”楊奇皺起眉頭，看向前面：“加，往前走。”
“這…”船長毛了，但又不敢違逆楊奇的意思，最后心下惴惴的領命去了。
“師父，”羅雨溪來到楊奇身邊：“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全部都是劍傷，一劍封喉，手法多變但都是一個路數。”楊奇在腦海中逆向推演劍招，得到的結論卻很單純：“很凌厲、很快的劍法。只有一個劍手，就殺了他們所有人。”
“殺人鬼…”羅雨溪呆呆的咀嚼著這個詞，震撼于不停漂來的尸體。
越往前走，尸體越多，甚至接近了泰坦尼克號電影中的密度，行船都有些困難。船員只能拿著桿子咬著牙忍著怕撥開尸體，才能劃船前進。尤其是在河道轉彎的時候，在彎角處堆積了大量死者，如同一片死之浮萍，隨波濤上下起伏，出滲人的聲響，讓人直想捂耳朵。
轉過一道彎后，眾人看到了火光。不是熊熊大火，只是一塊又一塊零碎的板子，在水面上一邊漂一邊燃燒。這里曾經一定有一艘大船、一艘比這架快艇大很多倍的船，但現在只是一片片碎塊、殘骸。
咚！在一片寂靜中，船尾的方向忽然有一聲響。不是碰撞聲，而是人腳落地的聲音。
“都不準動！誰動我就宰了他！”一聲兇狠的大喝，然后是船員慌亂的呼叫。三人趕往船尾，只見一個血人抓住了船長，正與船員對峙著。那血人單手五指扣住船長的喉嚨，目露兇光，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我只要一動手，他就得死，趕緊拿水食來！”
慌亂的對峙中，楊奇卻分開人群踏前一步。他也不動手，只是上下看了血人兩眼：“是你？溫翰龍？你還活著？”
那血人聞言愣了一下，然后側過耳朵疑惑道：“你的聲音很熟悉，你是誰？”他那雙兇狠的眼睛，竟然好似看不見了一樣。
“是我，楊奇，醉月樓的那個。”楊奇看著眼前的血人，若非聽出了聲音，真認不出他就是那個溫翰龍。
“哦，是你啊。”溫翰龍最后說了這四個字，然后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