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亦沒有絲毫遲疑,微笑點頭:“是的。”
聽到許亦如此肯定的回答,臺下的記者們頓時一陣喧嘩。
片刻后,臺下舉起了一堆手臂。
“許會長,您真的確定要把女兒作為您的唯一繼承人嗎?”
“許會長,您所說的唯一繼承人的意思,是除了您的女兒外,您其他的后代將不會繼承您任何的家產嗎?”
“許會長,如果您將來再擁有一個兒子,您也不考慮讓他繼承您的家產嗎?”
“許會長…”
等待臺下的記者們激動的情緒稍退,重新恢復安靜,全部凝神盯著自己,許亦這才笑了笑,反問道:“你們為什么會是這樣的反應呢?她是我的女兒,作為我的繼承人有什么不對嗎?”
“重點在唯一!”臺下一名記者高聲喊道:“許會長,唯一的意思,就是你不打算將家產留給其他子女嗎?”
“我想你們的理解有些偏差。”許亦搖搖頭。“唯一繼承人的意思,是指我的女兒是唯一有可能繼承我的爵位的人。至于家產…那是另外一回事。”
“爵位?”記者們都是一愣。“和家產無關嗎?那么新飛商會的會長職位呢?也和這個沒有關系嗎?”
許亦一臉詫異地看著提出疑問的記者。
“新飛商會又不是屬于我一個人的,為什么要由我的子女來繼承會長職位?更何況就算新飛商會真的只屬于我一個人。會長也應該選取有能力的人擔任。假如我的子女們在商業能力上并不出眾,難道我要看著新飛商會在他們手中衰落下去嗎?”
記者們想了想,覺得許亦這話倒是有些道理。可是和賽恩斯大陸上的傳統卻實在有些不相符。
按照傳統,像新飛商會這種許亦占據了絕對掌控權的大商會,許亦是絕對不愿意把它交到外人手中才對。
無論如何,他也會將自己的繼承人培養為下一任會長,讓新飛商會幕后控制著新飛商會,依然實際掌控。
從許亦流露出的態度來看,他最有可能的做法會是第二種。
畢竟他的子女如果繼承了他的爵位。那也會是貴族身份。
而他的子女恐怕不會像許亦這樣特殊,能夠同時擁有貴族和商人身份。所以在幕后控制也最為可行。
想到這里,記者們頓時釋然。
然而這個問題可以想得通,隨之卻還有更多的問題。
“許會長,您說您的爵位將來會讓您的女兒繼承。為什么不考慮留給您的兒子呢?”一名記者問道。“很多人說您這樣做,是為了表明自己對瑟維尼王女殿下的支持,請問是這樣嗎?”
這個問題,才是所有記者們真正關心的事情。
如果許亦回答是,就意味著他開始向所有人正式的、鮮明的表明出自己支持瑟維尼王女殿下的態度,也就意味著新飛商會將會被正式納入瑟維尼王女殿下的陣營。
雖說許亦沒有這樣做的話,所有人也都是這樣的看法,但是許亦沒有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之前,新飛商會隨時還有可能改變立場。也可以在很多事情上擁有更大的緩沖余地。
而許亦現在表明立場后,新飛商會以后將很難有所改變,許亦這樣做相當于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瑟維尼王女殿下身上。
而一旦瑟維尼王女殿下最終沒能登上王位。而是艾瑞克王子殿下成為下一任國王,那么等待許亦和新飛商會的結局可想而知。
所以說許亦雖然只是確定了自己的女兒為他的唯一繼承人,乍一看只是他的私人家事,可因為許亦的身份敏感,新飛商會的重要性,使得這件事情絕不僅僅只是一件家事。牽扯的因素實在太多。
許亦怎么可能不清楚記者們此時心中的想法,更加明白他們問出這個問題所代表的意義。但是他做出這個選擇本來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自然不會現在面對這個問題時顯得有任何驚慌失措。
“首先,我現在并沒有兒子。”許亦微笑道。“其次,就算我以后和斯蒂爾有了新的愛情的結晶,并且還是個兒子,但是我既然已經確定繼承人了,那么就不會再有更改。因為越是在這種重要的問題上,就越不能有所反復,不然對誰都不好。我希望自己的子女們能夠和睦相處,而不愿意看到他們因為繼承權的不明確而對彼此不滿,甚至互相爭斗。”
臺下的記者們同時睜大眼睛,眼神中滿是驚異。
“許會長,我能不能把您這段話理解為對國王陛下的指責?”一名記者忍不住高聲問道。
許亦輕輕一笑,攤開雙手:“這是你自己的理解,與我無關。”
記者們可不會理會許亦這種含糊其辭的說法,紛紛在手中的小本子上將許亦剛才的回答一字一字地記錄了下來。
片刻后,又有一名記者問道:“許會長,您還沒有回答后面一個問題,您故意選擇讓自己的女兒成為唯一的繼承人,是為了表明對瑟維尼王女殿下的支持嗎?”
“這個你倒是可以這么認為,因為這的確包含了我的一部分想法。”許亦點點頭。“不過對于我來說,這是我和斯蒂爾的第一個孩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重要。看到她的出生,我恨不得將自己擁有的所有東西全部給她。至于爵位、會長什么的,相比較起來都不重要。這是一個父親的正常想法,我想你們應該能夠理解。”
記者們對于許亦后半截的回答雖然也記了下來,但是相比較起來。無疑還是他第一句肯定的回答更加重要得多。
許亦肯定了記者們的疑問,那就代表著他真的有通過自己這個決定表明支持支持瑟維尼王女殿下的想法。
以新飛商會現在對整個蘭帕里王國的重要性,瑟維尼王女殿下獲得了許亦明確而全面的支持。那就相當于給瑟維尼王女殿下一方加上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籌碼,對于瑟維尼王女殿下繼承王位極有幫助。
但是許亦這個做法卻有一個弊端,那就是他這樣做,分明有點兒刺激國王陛下的意思。
他難道就不擔心這個做法會引起國王陛下的反感,反而使得國王陛下更加傾向于讓艾瑞克王子殿下繼承王位嗎?
“那些愚蠢的記者們這么想也就算了,為什么德瑪你也會這么想?”
蘭帕里十三世剛剛說完一句話,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雖然冬季早已過去。但是蘭帕里十三世的身體卻并沒有多少好轉的樣子,依然顯得十分虛弱。
盡管不至于像冬天一樣每天都窩在臥室里。但能夠離開房間的時間卻并不多。
“決定王位繼承人關系到整個王國,我怎么可能會感情用事。無論是艾瑞克也好,瑟維尼也好,還是米哈姆也罷。決定讓他們誰來接替我這個國王的位置,終究還是要看他們誰能對整個王國做出更大的貢獻,而不應該由我的個人喜好來決定。”
德瑪輕輕點頭,旋即卻又道:“可是陛下,我覺得許亦起碼有一點說得對,能夠盡快確定王位繼承人,讓艾瑞克王子殿下他們不為繼承權互相爭奪的話,無論是對您,還是對他們。甚至是對整個王國都非常有好處。您為什么不在一早就確定呢?”
“你這是在怪我嗎?”蘭帕里十三世微微笑了笑,隨即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以為我不想這么做嗎?但是王族畢竟不像是許亦那樣的小家庭,繼承人是一件關系到太多的極其重要的決定。又怎么可能輕易就確定人選。許亦不也說過了嗎?如果他的子女能力不夠,他總不能還是將新飛商會教導他們手上,看著他們敗壞掉新飛商會吧?”
“可是許亦可以把新飛商會交給其他人管理,您卻不能把整個王國交給其他人啊。這個王位,終究只能在您的子女中選擇人來繼承。所以說…”德瑪頓了頓,用力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陛下,還請您盡早做決定吧。再遲的話。恐怕…”
蘭帕里十三世靜靜地看了德瑪一會兒,緩緩搖頭。
“德瑪,以前你從來不主動對這件事發表意見的,為什么今天會表現得這么積極?”
德瑪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并不回答。
蘭帕里十三世又嘆了一口氣。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擔心我的身體對不對?你是不是覺得,我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德瑪深深地低下頭去,過了好半天,這才再次緩緩抬頭,臉上卻已經掛上了兩行熱淚,聲音哽咽。
“陛下…我…我眼睜睜地看著您…您一天天這么衰弱下去,我卻想不到任何辦法來救您。我實在是…實在是非常痛心。我知道您心目中最重要的就是整個王國,所以我很希望您能夠盡快確定這件對于王國來說最為重要的事情。然后放下心事,好好…好好…”
“好好度過最后的日子嗎?”蘭帕里十三世微微一笑,向德瑪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待德瑪走到身邊,蘭帕里十三世卻忽然抬起胳膊,狠狠地甩了過去。
“啪——”
德瑪捂著火辣辣的臉,驚愕地看著蘭帕里十三世。
“怎么?我在你看來已經是一個即將入土的死人了嗎?”
這段時間一直都顯得很虛弱的蘭帕里十三世此時像是一直被激怒的獅子一般,雖然依然虛弱,但卻威勢十足,讓人根本生不出反抗之意。
“我是這個王國的國王!我不需要別人的憐憫,也沒有資格被人憐憫!我既然是國王,那就必須背負國王的責任!為這個王國選擇一名最合適的繼承人是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責任,我一定要非常認真地全力完成這個職責。所以只要我還沒有死,就必須用最大的努力考慮這件事,明白了嗎?”
德瑪呆呆地看著蘭帕里十三世,好一會兒后才緩緩點頭。
“是的,陛下,是我冒犯您了,請求您的原諒。”
蘭帕里十三世重重地哼了一聲,向德瑪伸出手。
“關于瑟維尼那邊的事情已經看完了,去把北方行省的報告拿過來,讓我看看艾瑞克這小子這段時間又在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