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以后就不回來了
許亦不得不承認，自己以前實在是有點兒小看賽恩斯大陸上的人們了。
他本來認為魔法機械在賽恩斯大陸上是一件新事物，人們就算接受這項新事物都要花很多時間，更不用說自己開始進行研究，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在這片大陸上創辦完整的工業體系這個理想需要花上非常長的時間，搞不好自己這一輩子都未必能看到。
然而現實卻無情地打了他的臉。
魔力機械一經推出，便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接被邦塔城的人們接受不說，后來國王陛下和農業署公布了和新飛商會的合作計劃后，蘭帕里王國內竟然在短短時間內便如同與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了無數家大大小小經營魔力機械的商會。
這些商會盡管暫時沒有任何一家規模比得上新飛商會，所生產的魔力機械也大多是在模仿新飛商會的早期商品，但在新飛商會的銷售網絡尚未涉及的區域，卻依然能夠大賺一筆。
而真正讓許亦感到意外和驚訝的，則是現在費里曼這幾名普通的邦塔城農民，居然會根據自己使用小型魔力收割機的經驗，想到了要來代理加工小型收割機的零件！
這種商業頭腦，由不得許亦不為之驚嘆。
許亦很高興地同意了費里曼的想法，先讓他們先去工廠里參觀一下，然后親自對幾人作出指導。
對于費里曼幾人提出想要購買幾臺魔力機床進行零部件加工的想法，許亦寄予了肯定，但是卻沒有答應他們答應代理加工大型零部件的要求。
因為以他們這些人現在的技術實力和對魔力機械的淺顯認識，貿然進行大型零部件加工的話，生產出來的大型零部件很大可能會達不到新飛商會的要求，最后不予采用，反而會大虧。
最后在許亦的建議下，費里曼等人將目光轉投到魔力搓牙機上。
螺絲釘這種東西雖然看起來很小，但是在對于新飛商會生產的所有魔力機械來說。幾乎都是不可或缺的零件，適用面很廣。
而且魔力搓牙機作為新飛商會第一臺正式研發出來的魔力機床，現在經過大半年的不停研發和技術革新，現在已經比開始成熟得多。不僅操作更簡單，工藝更穩定，所生產的螺絲釘型號也變得更加豐富多樣，可以滿足目前新飛商會生產的所有魔力機械的要求。
費里曼等人經過一番考察后，接受了許亦的建議，一口氣從新飛商會這里購買了整整五臺魔力搓牙機。
新一代魔力搓牙機的售價為每一臺四十金幣，五臺就要足足二百金幣。
這對于普通的農民們來說是一筆巨款，費里曼等人雖然利用農田魔力機械賺到了一些錢，但還不足以掏出這么大一筆錢來。
于是當費里曼有些忐忑地提出像之前從新飛商會這里獲得魔力收割機時一樣，采用延后付款的方式購買魔力搓牙機時。許亦并不怎么意外，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對于許亦來說，連同費里曼在內的這幾名普通農民，現在其實遠比在蘭帕里王國內到處開花的那些生產魔力機械的商會更具代表意義。
雖然只是幾個普通的農民，只是購買了幾臺魔力搓牙機。但是他們卻代表著工業體系中非常重要的零部件加工業開始在賽恩斯大陸上露出苗頭。
假以時日，像這樣的小商會逐漸增多起來，新飛商會便可以將自己所生產的魔力機械的零部件加工都交給這樣的小商會去完成，而騰出大量的人手專注于許亦更愿意新飛商會專注的方面。
當然，許亦心中的偉大理想，永遠得不到所有人的理解。
之前是海因策，現在海因策去了卡爾瑪城負責那里的工廠。這個當面質疑的人就換成了賽巴斯。
“會長大人，根據上個月的財務統計，我們出售各種型號的螺絲釘獲得了七百六十四金幣的利潤。這還沒有把我們自己所使用的大量螺絲釘所帶來的成本利潤計算進去，如果加起來的話，保守估計就已經超過了足足兩千金幣。”
和海因策直接向許亦抱怨不同，賽巴斯是個嚴謹而對許亦恭謹的人。提出意見時首先會列出具體的數據來支撐自己的觀點。
“您把五臺魔力搓牙機接近無償地出售給那些農民，并答應他們幫他們掌握螺絲釘的制作工藝，等于將這些利潤拱手讓給他們，這樣…合適嗎？”賽巴斯帶著疑問看向許亦。
“問你一個問題。”許亦不答反問。“賽巴斯，你覺得我們新飛商會最后會不會發展成一家一流的大商會？”
賽巴斯一怔。沒想到許亦居然會突然間問出這么一個問題。
想了想后，賽巴斯輕輕點頭：“是的，會長大人，我絕不懷疑我們商會會成為賽巴斯大陸上超一流的大商會。”
許亦微微一笑，沒想到賽巴斯信心這么足，他只是問會不會成為一流，賽巴斯卻直接回答超一流。
“那好，既然我們將會成為超一流的大商會，那么你認為，這么大的一家商會，有可能將自己名下的所有商品從頭到腳都全包了嗎？或者更明確地說，你覺得我們新飛商會有可能獨自霸占整個魔法工業嗎？”許亦又問。
在許亦的熏陶下，新飛商會的人對于魔法工業這個詞已經不再陌生，賽巴斯又想了想，搖搖頭：“不能。按照會長大人您的規劃和推斷，魔法工業是一個龐然大物，我們不可能單獨霸占。”
“那就對了。既然我們不可能完全霸占，遲早要將其中一部分讓出來交給別人做，那么顯然主動讓出來要比被動讓出來效果好得多。雖然單單只是螺絲釘這一項，就代表著每個月兩千金幣的利潤，甚至更多。但是你應該看得到，生產螺絲釘并不需要任何技術基礎，只需要從我們這里購買到魔力搓牙機，然后就能生產出來。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出售魔力搓牙機呢？”許亦再問。
賽巴斯這次沉默了一會兒，才略顯遲疑地答道：“其實…會長大人，我對您之前答應了那些不知名小商會購買各種魔力機床的要求一直感到…困惑。魔力機床目前只有我們新飛商會能夠制造。所以也只有我們新飛商會生產的魔力機械質量最好，生產的效率也高。現在您把這些魔力機床大量出售，結果就是現在蘭帕里王國內出現了很多同樣生產魔力機械的商會。雖然這些小商會目前還不能對我們造成威脅，但是畢竟還是有些影響的。”
看到賽巴斯臉上流露出來的恰到好處的質疑神色。許亦忍不住笑了笑，心想如果換做海因策的話，肯定不會像賽巴斯這么委婉，而是直接斥責自己敗家，養虎為患等等…
但是對于海因策，許亦大可以直接反駁回去，說這是自己的長期規劃，他不用管。
而對于賽巴斯，許亦卻不能這么硬邦邦地進行駁斥。
“賽巴斯，你還記得我在上次產品發布會上說的話嗎？”
賽巴斯皺眉想了一會兒：“這個…會長大人。我不太確定您指的是哪些話。”
“我在產品發布會上說過，我們新飛商會是想做大蛋糕，而不是和其他人搶蛋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賽巴斯沉吟良久，臉上的質疑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更加濃重的困惑。
“會長大人，或許這樣做的確會讓更多的人了解魔力機械，從而擴大這個市場，像你所說的一樣做大蛋糕，但是…憑我們新飛商會現在的實力，做大了蛋糕后，卻未必能夠搶到其中最大的那一塊啊。”
“怎么。你在懷疑我們商會的實力嗎？”許亦微微一笑。“放心吧，如果是沒有把握，你覺得我會做這些事情嗎？”
賽巴斯看著許亦，沉默不語。
這種時候如果他還要提出質疑，那就是對許亦的不敬了，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許亦笑著拍了拍賽巴斯的肩膀：“好了。回信告訴子爵大人，我心里有數，讓他不用擔心。”
“這不是子爵大人的意思…”賽巴斯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一轉頭看到臉上許亦似笑非笑的表情，卻不由自主地收回了后面的話。頓了頓，點頭應了一聲：“是。”
賽巴斯不用回信給萊斯利子爵，因為萊斯利子爵在兩人對話后的兩天之后，竟然從安威瑪爾城回來了！
出乎許亦的意料，和萊斯利子爵一起回來的，居然還有傳說中被家里禁足了足足三個月的海納斯男爵。
一見到許亦，海納斯男爵立即大笑著沖了過來，使勁抱了抱許亦，然后迫不及待地問道：“許亦，我的《邦塔日報》怎么樣了？現在還過得好不好？我走了后沒出什么問題吧？”
許亦有些哭笑不得：“《邦塔日報》又不是你的孩子。告訴你你可別失望，雖然你走了，但是《邦塔日報》在納西他們的辛勤工作下，倒是比你走之前過得更好了，現在日銷量已經快要破萬，比臨近兩座城市的《薩爾坦晨報》和《卡爾瑪日報》強了好幾倍。”
海納斯男爵立即哈哈大笑：“我為什么要失望？我高興得很！太好了，我在安威瑪爾的時候心里最擔心的就是《邦塔日報》，現在聽你說它居然發展得這么好，那我就放心了。”
許亦瞥了一眼神采飛揚的海納斯男爵，發現相比起上次離開邦塔城的時候，他臉上的稚氣褪去不少，整個人顯然成熟穩重了不少。
“海納斯，我聽說安威瑪爾城前段時間也冒出來了兩份報紙，分別叫做什么《安威瑪爾日報》和《蘭帕里周報》，老實告訴你，這兩份報紙是不是和你有關系？”許亦問道。
海納斯嘿嘿一笑，拍拍許亦的肩膀，湊到他耳旁輕聲道：“你知道就好，別問太多。”
許亦微笑點頭，當真不繼續問下去，轉頭看向一旁的萊利斯子爵問道：“子爵大人，您終于回來了。如果不是因為春耕，說不定您這次恐怕也不會回來吧？”
萊斯利子爵含笑點頭：“的確。這次回去后，家里出了點兒事情，如果不是這次春耕很重要，恐怕我還真的沒時間回來。”
許亦忍不住道：“這里可是有你一大片領地呢，況且你還是我們商會的大股東，你老是不在的話，很多事情都很麻煩啊。”
“有你在，還有什么麻煩嗎？”萊斯利子爵笑了笑，忽然輕嘆一聲：“許亦，告訴你一個對你來說我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消息。這次春耕結束，說不定我就會離開邦塔城，以后再也不回來了。”
許亦愕然看向萊斯利子爵，見他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