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肖杰此來,是為壓制兩派的糾紛,是公務。
但是同時,他個人也有點惦記的事,他相當好奇:東易名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兩人曾經在隆山劍派里擦肩而過,他擺出了上門的架子,對方卻是極其不買帳,甚至還出聲要挾,要他小心路家的老少。
這話令路肖杰相當地不滿,但是曾經的馬師兄,已經悟真的馬真人說了:你估計斗不過他。
馬師兄是一直凌駕于他頭上的天才,就算被逆徒暗算三百年,不但照樣悟真,還晉階了二級玉仙,那么對于其眼光,他也不能不服氣。
再加上,東易名看在自己上門長老的面子上,從隆山離開,他雖然心里有點不爽,卻熄了叫真的心思——為了一點口舌之爭,實在劃不來。
但是這次來了,他就想看一看這姓東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粗粗看去,這是一個黑臉大漢,跟隆山弟子形容的矮壯漢子,一點都不搭調。
不過,想到燕上人那肯定的語氣,以及現在燕上人進了隆山陣營,路長老忍不住要暗暗地感慨一句:好精妙的易容變形術。
他還想再看一看,此人是不是像傳說中的那么跋扈,如果真的跋扈得過頭了,他身為上門的調解使?一?本?讀?小說.ybdu..者,也可以安一個“搗亂協調”的罪名,讓白駝出動精銳戰力,將其斬殺。
然而,此人自打來了之后,就是低眉順眼一言不發。隆山所有的發言。都被南忘留包了。而他總不能說:南執掌你住嘴,讓黑臉的那廝說。
南忘留身為一派的執掌,遇到這種兩派之間的糾紛,她是規則認定的第一發言人。
看到南忘留一個女流之輩,言辭鋒利地迎戰隆山常執掌,路長老就又忍不住生出點好奇,想看看這東易名的反應。
殊不料,他一眼望去。那東易名就感受到了,也抬眼看過來。
他很自然地轉開目光,心里卻在想:這廝還真的不簡單,不過,他不是脾氣不好嗎,怎么會這么平靜呢?
陳太忠哪里是平靜,他根本是看笑話一般,看著兩邊的斗嘴。
真的是太好笑了,隆山的反應,根本就是無腦反派的典型——你們只是猜到。幕后可能有其他黑手,殊不知。冰泉現在的價值,早就不是你們所掌握的那些了。
這些內情,南執掌是清楚的,但是她努力地在細節末梢上錙銖必較,表情極其生動和豐富,偶爾表現出一些沮喪和驚愕,也是非常地自然。
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員,陳太忠心里,忍不住要吐槽一句。
爭執了大半天之后,在路上人的“高壓”之下,兩派最終達成了初步意向。
藍翔已經占領的綾陽和輕川兩城,算是正式歸到了藍翔的有效管理范圍內,靖原也給了藍翔,至于說野山,隆山爭取到了在野山邊緣一線的守衛權。
野山地界的其他范圍,則是作為藍翔和隆山的緩沖地帶,藍翔擁有管理權,但是隆山擁有進入的權力。
這些條例,看起來藍翔有點吃虧了,實則不然,承認管理權,其實就是承認了藍翔對野山的實際掌控,至于說隆山弟子有權力進入——哪個宗派的地盤,會全面禁止其他宗派弟子入內?
說穿了,就是隆山只得了一個書面上的面子,表明此地還有一些爭議,但是,誰又會在乎什么爭議呢?
宗派之間,關于資源和地盤的爭奪,靠的就是實力,有實力,不是你的你也能搶過來,沒實力,是你的也會成為別人的。
此次地盤大戰,就充分地體現出了這一點,藍翔不但收回了所有失地,還占據了磐石的大塊地盤。
關于冰泉城的勢力劃分,成為了兩派最后爭奪的焦點,最終的談判結果是:萬年冰洞一帶,以及葉家,歸隆山管理,其他地界,悉數劃給藍翔。
隆山對這個結果,其實是不滿意的,但是這是他們在上門的干預下,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維系住了萬年冰洞這傳統資源,在藍翔的實際控制范圍內,插了一根釘子。
陳太忠聽到這結果,越發地想笑了,不過他努力地控制住了——悶聲發大財才是正理。
但是他不出聲,不代表別人會放過他,常執掌目光一轉,盯著他陰森森地發話,“東上人,我隆山已經讓了五城之地,藏書閣的書籍…什么時候還來?”
“這我哪兒知道?”陳太忠終于出聲,他懶洋洋地回答,“也許三五個月,也許三五年…這樣吧,以百年為期,你藏書閣的書,肯定幫你追回來。”
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從隆山搶來的書籍,一來是他有點小忙——不但要自己修煉,還要指點藍翔弟子,二來就是…隆山的書簡,真的是太多了,他看不過來。
無鋒門的藏書,他看了一萬多,藍翔的藏書和心得,他看了差不多有三萬塊玉簡。
而隆山的藏書,起碼有五萬到八萬塊玉簡,具體數量,他沒數,只是粗粗地估了一下。
陳太忠甚至心里有點憤懣:你一個小小的稱派的宗派,弄這么多書干什么?
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意識到,搶奪隆山的藏書閣,是他修煉生涯中的一個轉折點——確切地來說,是他讀書生涯的轉折點。
他立誓收集風黃界所有功法,但是風黃界的功法,實在太多太多了,他或者搶得過來,但是…根本看不過來。
地球上有個詞,說得再明白不過了,窮經皓首,前人的著作太多了,老死都看不完的。
既然死活看不完,就不用著急看書了。
當然,陳太忠許以百年之期,也是有意惡心對方——我不是不給你,但是你得先等著。
“一百年…閣下這么做,未免有失厚道,”隆山的太上有點不能忍。
“東上人也沒說一定要一百年,他只是謹言慎行罷了,”關鍵時刻,南執掌又出來頂上,她冷笑著發話,“你不會以為,是東上人劫了藏書閣吧?”
不是他劫的,才有鬼了!隆山的兩名天仙,氣得差點跳起來。
不過怎么說呢?有些事情,看破不要戳破,看破無所謂,戳破的話,后果不太好控制。
所以常叔欣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事實上,身為一派的執掌,還有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忍氣吞聲地發話,“南執掌…我終是讓出了五城之地啊,是隆山罪人。”
“那你可以選擇不讓,”南忘留冷笑一聲,綿里藏針地回答,“我主要是對郭執掌不滿,他侵吞藍翔了太多利益…你可以讓他的師門尊長來說道理。”
這話就是.裸的打臉了——有本事你請出馬真人來!
真要請出馬真人來,她也不怕——她敢這么說,就有這么說的底氣。
“南執掌,咱們…這不是在談嗎?”常叔欣可不敢應這個碴兒,他低聲下氣地發話,“主要我派中有四十余名天才弟子,身中奇毒,必須要找到施毒者,才能解毒。”
南忘留聞言,冷冷一笑,“隆山居然有四十多名天才弟子,我真的非常敬仰…這就是四十多個真人吧,你打算置上門于何地?”
常叔欣登時語塞,他為了強調中毒弟子的重要性,說他們都是天才弟子,想要逼迫東易名拿出解藥,卻不小心又進了南忘留的邏輯陷阱。
他真的很惱怒,但是又發作不得,只得訕訕一笑,“我家的弟子,能登仙便是算天才了,不像南執掌目光遠大,能悟真的才算天才。”
南忘留的言辭便給,她微微頷首,“原來隆山有四十多個潛在的天仙,那也是難得了,可以取上門而代之。”
稱派的宗門,上限是五個天仙,四十多個天仙…這是要做什么?
“南忘留你一定要嫁禍于我,真以為我手中的劍不快?”常叔欣快要氣死了。
“有種你就拔出劍來試一試,”一個黑臉大漢低聲發話,同時,一股濃濃的殺氣,籠罩了下來,
常執掌呆呆地看了他半天,終究是提不起爭斗的勇氣,于是一轉身,沖著路肖杰深深地施了一禮,哽咽著發話,“派中弟子,有數十名為奇毒所纏,生死只在一息間,還請路長老做主。”
路肖杰沉著臉,好半天才輕嘆一聲,“南執掌,我聽說你擅解奇毒,何不一試?大家都是白駝門下,要講友愛為上。”
有些事情看破不戳破,是有好處的,不戳破,就還能綿里藏針地提點條件。
南忘留聞言,也沉思了起來,等了好一陣,她沒感覺到陳太忠發來的任何信號,就猜到這個毒,是有解的——無解的毒,陳太忠肯定會有暗示。
最終她笑一笑,緩緩點頭,“路長老說笑了,我哪里會解什么毒?不過我派里有點偏方,可以一試,效果不敢保證,但是…隆山須得先讓出這五城,別玩嘴上的那一套。”
“地方都已經被你們占去了,還說什么嘴上一套?”常叔欣氣得半死,“莫非還要我公示告知?”
“沒錯,”南忘留很干脆地點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