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眼前的這一座磚瓦房,卻可以說是鶴立群了。
堅固的墻體,甚至在梁柱上還刷上了紅漆,大門口甚至還有一對像模像樣的石獅子。
這就讓蘇林和葉鴻業忍不住相視一眼,紛紛搖了搖頭。
沒錯,這一座磚瓦房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村長楊老頭。
作為村中唯一開過智竅之人,他也是唯一到過縣城,見過世面的。
“大學士老爺,世子老爺,我也是在縣城里,看到大戶人家的門口,都有這么兩座石獅子用來鎮宅,所以才找人雕刻了這么兩座來。鄉下人,手藝拙劣,讓二位取笑取笑了…”
那帶路的楊老頭,見蘇林和葉鴻業都盯著這一對石獅子看,也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楊村長,你這一對石獅子,真的能起到鎮宅的作用么?”
葉鴻業卻是饒有趣味地問道。
“當然能了!雖然這一對石獅子和縣里面的老爺們府前的不敢比,但是震懾一些宵小鬼怪,還是綽綽有余的。”
楊老頭很是樂呵地挺著胸膛,說道,“自從擺上了兩座石獅子,我家中就從來不曾丟失過一針一線。”
“呵呵!真是這樣的么?”
蘇林也是冷笑一聲,說道。
“是真的!有了這一對石獅子鎮宅,老頭我每晚都睡得可香了。”楊村長煞有其事地說道。
“你還真的是睡得著!”
聽到這話,蘇林氣得一甩袖子,然后就踏步走了進去。
果然,哪怕是在最最貧困的這種偏僻鄉村當中,依舊是存在階級等級的分化,存在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磨削。
更加可怕的是,他們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這里的他們,不單單是指楊村長這樣的剝削者,更可悲的,是那些被剝削的村民們。
他們的骨子里面,竟然已經默認了這種狀態和生活方式,并無覺得有哪些不妥,一切盡皆都是逆來順受了。
實在是,可笑!
實在是,可悲!
然而,更加可嘆的是,蘇林發現在自己,竟然沒有能力去改變現狀。
扭轉一個人的生活條件,很簡單,甩出去幾張圣力銀票,瞬間可以讓一個貧苦的貧農百姓,變成富甲一方的土豪鄉紳。
但是,要真正扭轉一個人或者說是一類人的觀念,那可就難于登天了。
這就是思想的根深蒂固,這就是思想的奧妙與艱難了。
“虎子!你不能這樣,這山是要留給你病榻上的水生叔補身體的…”
蘇林還沒有踏進去,就聽到了右邊的一處茅草屋方向,傳來了一陣爭吵聲。
轉身朝著那邊看去,卻是看到剛剛那楊村長的兒子虎子,正從一婦人的手中,搶奪來了兩只被捆好的山。
“少廢話!今天來了兩名大老爺,那可都是大人物!我爹吩咐了,一定要伺候好。要你這兩只山算什么?只要將兩位大老爺伺候好了,將來指不定有什么飛黃騰達的機會等著我們呢!我爹說了,再不濟,就求兩位大老爺讓我當個跟班,到都城去見見世面…”
虎子此時一臉的兇相,那兩膀子的力氣一下就甩開了婦人,然后興高采烈地拿著戰利品朝著這邊過來。
而被甩到了地上的婦人,卻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喊道:“天殺的!天殺的啊…我男人怎么辦?要死人的啊!”
“嗯?”
葉鴻業也看到了此景,皺起了眉頭。
“老葉,看來你的辦法也不夠好呀!”
蘇林笑了笑,從那婦人的言語動作當中,他大概是猜出來一些實情。
估計,那婦人的男人,也就是叫做楊水生的村民,如今正病在榻上,就等著殺這山吃來補補身體。
這村子里沒有什么醫藥和大夫,有的只是一些或許管用或許也不管用的土方子,再則真的生病臥榻了,村民們統一的辦法,都是吃點好的補補身體,期待著可以這樣靠自身不治而愈。
“大學士大老爺,世子大老爺,你們甭管。那楊水生也是矯情,上了一趟山,回來以后就臥病在床不起。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裝病偷懶而已。倒是她家那娘們有點本事,這兩天上山設套,抓了兩只山回來…”
楊老頭又是樂呵呵地介紹,然后在回來的兒子股上踹了一腳,叮囑道,“趕緊讓你老娘殺遁了,大老爺們都等著吃呢!”
說完之后,楊老頭又很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二位大老爺,這夜里風大,還是趕緊到屋里面去休息吧!”
“不必!我們不累,不過,我看…還是到那邊去看看吧!”
蘇林擺了擺手,然后便徑直地朝著那婦人家中走過去。
作為蘇林的門客,葉鴻業自然也是緊隨其后走了過去。
“誒誒誒…世子大老爺!那家就是一個破茅草屋,四處漏風,滿地都是屎,有什么好看的啊?”
楊老頭急忙追上前去,一邊攔著一邊說道,“而且,萬一那楊水生真的沾染了什么怪病,傳給了世子大老爺,那可如何是好啊?”
葉鴻業卻是一把將他給推開,瞪了他一眼道:“我家世子會醫家法術,百病不侵!你且在一旁看著就好!”
而蘇林卻是沒有說話,直接走到一地屎和黃泥的院子里,扶起了那在地上撒潑哭喊的婦人,說道:“大嬸,能否進去讓我看看你家男人?”
“你…你們就是今天來的兩個大老爺?就是你們,把我家男人吃的山給搶走了!”
淚眼模糊的婦人,臉上也是黑乎乎粘粘的,看到蘇林和葉鴻業,本能的有一種恐懼,但是“奪”的怨恨卻仿佛更甚一點。
“休得無禮!楊翠蓮,你個潑婦!敢和兩位大老爺這么說話?你…你不想活了?”
楊老頭也是被婦人的一番話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去,吹胡子瞪眼睛,舉著巴掌就要朝婦人的臉上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