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史樹【上】
儒士之間坐而論道，爭得面紅耳赤，這是常態。全文字閱讀 上到廟堂朝廷之爭，下到私塾學堂之辯。
天仁大陸的儒士們，以思想修煉力量，靠雄辯支撐道理。心中有思想有理念，走起路來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
所謂，有理走遍天下，便是這般感覺。
不過，諸如眼前這種親兄弟相互懟上的情況，倒是讓蘇林既由衷的佩服，又難免有些尷尬和哭笑不得了。
“大哥！道理要說明白來，不然二哥總說我不把他放在眼中。只不過，在我的眼中，道理思想才是第一位而已。”
面對大哥季述的勸說，九弟季殤卻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繼續堅持己見地笑道：“生存、繁衍，便是男女之欲，說小一點，是家之根本，說大一點，便是國之大計！”
說著，季殤便有理有據地指著蘇林道：“蘇世子一首《雁丘詞》，以其生死相許的愛情，以詩鎮國，令整個吳國的人口在一年之內漲了一成有余。二哥，我就問你…這比起你的那些軍史兵陣而言，孰輕孰重？”
“不然！季殤，你個老小子！好…既然你用蘇世子的鎮國詩詞壓我！那你可知道蘇世子的另一首鎮國詩詞《涼州詞》么？”
季魯這話，又把蘇林嚇了一跳。
“不是吧？這季家人究竟是怎么了？老拿我這個舉人的詩詞說事算什么？難道不知道我站在這里，被你們兩個半圣說來說去，很是尷尬的么？”
一臉虛汗的蘇林，卻是也不知道應該要如何開口打斷兩位半圣的爭辯。
至于大哥季述，卻是搖了搖頭，看這兩個都倔的跟驢一樣的弟弟互相卯上勁兒了，便也放棄繼續當和事佬的打算，只能任他們爭一個高低上下來了。
“《涼州詞》么？自然是知道的。乃是蘇世子在府試之時所作，好一個‘古來征戰幾人回’…”
季殤點了點頭，念到這一句的時候，兩眼之間充滿著一種迷離的朦朧，仿佛看到了那蠻荒當中蕭瑟的戰場，還有那累累的白骨。
“這有什么可感慨的！將軍出征，大軍開拔，兩軍交戰，本就是有死無生的征途。這首詩最應該感慨的難道不是‘醉臥沙場君莫笑’么？”
舉止頗為粗魯的季魯，念到這一句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反倒是那種黯然神傷，然后又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所謂戰，便是為了不戰！真正的兵士將軍，緣何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止戈不戰么？由此可知，《夏日絕句》當中，楚霸王項羽不過江東而自刎烏江，亦也是為了天下不戰罷了。”
“你…荒謬…徹徹底底地荒謬之談…”
這一回，季魯說完之后，便輪到季殤急眼了，白著一張臉，張著嘴巴，明明覺得有一肚子可以反駁的話語，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來。
“好了！好了！承蒙二位半圣看得起晚生寫的這些無聊詩作，只是這真的當不起二位如此這番計較啊！”
到了這個份上，蘇林是真的不想開口說話也必須要出面阻止了，不然的話，這二位半圣要是一不小心，其中一位被另一位誅心了，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當的起！”
“當的起！”
豈料，蘇林這么一說，季魯和季殤都很認真地立刻答道。
不過，既然蘇林開口了，身為二哥的季魯目前雖然處于上風，卻也很豪放地擺了擺手，沖九弟季殤大笑道：“小九，今日看在還要招呼蘇世子的份上，就暫且不跟你論辯了。”
“正好，我今日也有不少問題想要和蘇世子探討的。”
季殤也是個借坡下驢的主，但是嘴上可沒有認慫。
“世子，看來你的威名，已經隨著幾首鎮國詩詞，深入到了這些半圣世家當中來了。”
身為蘇林的門客，葉鴻業也與有榮焉，畢竟一般的舉人儒士，哪怕是半圣世家的世子，去拜訪其他的半圣世家，通常頂多也就是一些大儒和翰林來接待，想要得到半圣的接待甚至是“相互探討思想”的待遇，那可是絕無僅有的。
在這個思想至上的天仁大陸，儒士之間的尊重，是源于是否對你之思想的認可。
一名半圣，哪怕是面對一介童生，你的思想能說服他，他也會禮賢下士對你畢恭畢敬地求教。圣人孔子尚且在路上觀摩《兩小兒辯日》，從兩個黃口小兒的口中，領悟到了思想道理來。
“哈哈！蘇兄，看來你在我們季家的面子，是比我父親都更管用得多啊！”
看到眼前這種狀況，季雨卻也是忍不住開懷大笑了起來，“二叔和九叔之間的爭辯，在我們季家那是人人見了都頭疼不已的。往往只有爺爺才能鎮得住他們，但是今日蘇兄卻似乎是除了爺爺外，唯一能夠讓他們二人都信服之人了。”
“季兄，沒有誰服誰之說，我只是區區一名舉人，又豈敢說讓半圣來服我呢？就算是服，他們也只是服我說的思想和道理罷了。”
不管別人怎么恭維和吹捧自己，蘇林自己是要有清醒的頭腦和自知之明的。不管處在什么樣的位置和環境當中，人都貴在有自知之明。
“不不不…蘇世子可能有所誤會了！超脫生死的半圣之境哪兒是那么容易達到的？”
聽到蘇林這么說，季述卻是笑瞇瞇地道，“我們季家，只有家父一人是半圣文位。我與二弟和九弟，都只不過是大儒文位罷了。”
“什么？這怎么可能？明明是…半圣的威壓呀！和我在我蘇家老太爺身上感受到的一樣啊！”
被季述這么一解釋，蘇林就更是迷糊了，難不成，這半圣還有假的不成？
“果然如此！季家倘若真是一門四圣，早已轟動圣殿了！”鄒子齊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真亦假時，假亦真！”
季殤卻是接話過來，說道，“我們三兄弟，只有在這季家府邸世界當中，方才可以發揮出半圣威壓和氣息來。倘若離開了這里，沒有了父親種下的史樹照拂，我們也不過是普通的大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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