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誰算計誰?
林媽的餃子確實一絕，同樣的餃子餡，同樣的面粉，經過楊秀玉一雙手揉出來的面、調出來的餡、包出來的餃子就是比其他人做的好吃，這不是林錚的錯覺，所有在林錚家吃過林媽包的餃子的人這么說，寒風初上的初冬時節能夠有一盤熱騰騰的餃子和一大碗熱騰騰的餃子湯，面前還有用香油調好的蒜泥，這絕對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林錚吃的大汗淋漓，眨眼之間兩盤子餃子就下了肚子，又將還剩下半碗的餃子湯一氣喝干，這才心滿意足的拍拍肚子，“舒服啊，還是自己家里的飯香，這美國的這段時間，我最想的就是媽媽您包的餃子。”
“油嘴滑舌！”楊秀玉笑罵道，可臉上的高興卻怎么也掩飾不住，對于一位母親來說，再沒有什么能夠比自己做的飯菜被兒子風卷殘云一般的干掉再讓他感到高興的了，兒子的好胃口讓她胃口大開，平日里也就一碗餃子的楊秀玉今天竟然吃了一碗半，超常發揮50。
“我爸呢，怎么還沒回來？”沒心沒肺的林錚一直到吃完了東西才想起來自己家老頭子還沒有回來，心里有些好奇，“他們這最近又在忙著什么呢？”
“還能忙什么？忙著招商引資唄，”一說起這個，楊秀玉頓時一肚子的氣，“你說這個官當得有什么意思，整天忙死忙活的就那么兩個工資，整天跟人家前面裝孫子，還不如當老師的時候舒服。整個人都瘦了10多斤，再這么下去人怎么受得了？”
“沒辦法，誰讓我爸選擇當人民公仆呢。”雖然心里很不以為然，林錚還是安慰自己老娘道，“只要我爸開心，你就讓他去折騰唄…嗯，咱家也不缺那點錢，營養一定要跟上了，”說到這。看了下時間，林錚心下有些納悶，“我爸有沒有說今天晚上有什么重要的會或者要下去什么的？按說這個時間該回來了吧？”
“沒有說啊。”林錚這么一說，楊秀玉也愣住了，“我還是打個電話吧。”
林錚張了張嘴，又把嘴巴閉上了：他心里隱隱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林錚耳朵聽到的情況立刻就讓他心中的不安變成了現實…
“兒子啊？剛回來。吃了，吃了兩盤餃子呢，看上去像是餓壞了…什么？你說馬上就回來？好，我知道了，要給你準備點什么吃的不？…成，我知道了…”
等掛上電話，楊秀玉喜滋滋的剛要對兒子說聲林爸爸沒事，看著林錚那張苦笑的臉。頓時就不高興了，“臭小子。你拉著臉什么意思啊？你爸他們開會開到這么晚，你就耷拉個驢臉給你爸看？”
“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今天晚上我大概難過了。”林錚苦笑著道，“我沒猜錯的話，估計也不會猜錯，我爸他們今天晚上的這個會，就是沖著我來的。”冇 “什么？”楊秀玉一下子愣住了，開始以為兒子在說胡話，可看兒子雖然苦笑卻無比認真的表情，一下子愣住了，“兒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還能是什么意思，沖著您兒子我從美國買的那條液晶顯示屏生產線來的唄，那條生產線可是花了3000萬啊！美元！”林錚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苦了，至于自己將生產線的報價隨口就給翻了一倍多這件事，則被林大老板用春秋筆法一筆帶過，“這樣的液晶生產線在咱們國內就一條，我這是第二條，我爸在幫著區里、市里算計他兒子呢。”
“嗯？”楊秀玉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是目不識丁的普通婦人，相反，作為一名整天面對著一群十三四歲、十四五歲熊孩子的老師，不管她是否情愿，他都得接觸一些新東西，液晶這東西似乎和初中老師應該接觸到的東西八竿子打不著，但看的東西多了，總有些液晶方面的知識會積累起來，雖然每篇文章當中看到的可能只是偶爾提到的一鱗半爪，但看的多了，對這東西自然多少就會會有些印象。
兒子去美國和美國人談引進一條液晶生產線的事情她是知道的，聽走之前兒子說過，這條叫什么stnlcd的液晶生產線還是國內最先進的、國內第二條stnlcd生產線，雖然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技術含量，但能夠成為國內的第二條，液晶可想而知其中的技術含量有多高、難度有多大了。
“你是說，你爸他們在算計你的這條液晶生產線？”猶豫了好一會，楊秀玉才小心翼翼的向兒子問道。
“廬陽市政府為了讓我將這條生產線放在他們那里，給我來出了‘五免三減半’超規格的優惠政策，還愿意以1塊錢的價格劃撥1500畝的工業工地給我，如果我覺得這個面積不夠，還可以再增加，價格不變…這么說吧，如果我把這條生產線放在北方，在整個長江以北就只有我們的這一條生產線。”
“嘶——”楊秀玉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說這條生產線值多少錢這個不好量化，但有了廬陽市開出來的這個條件做參考，她立刻就明白兒子搞的這個東西有多么了不起了，這樣的東西對地方政府的誘惑力有多大她大致也能夠猜到，也難怪老林今天晚上開會開到這么晚了。
一想到這么一群老爺們在算計自己可憐的兒子，楊秀玉瞬間就怒火中燒，“他們怎么能夠這樣？太過分了！”
“和這份巨大的政績相比，過分算得了什么？”林錚苦笑一聲，“媽，您看著吧，如果咱們瑯琊市有誠意，我也不介意將這條生產線放在這里，可我就怕我爸被人當槍使了啊。”
楊秀玉立刻明白了兒子話里的意思。
沒錯。自己兒子手里的這條stnlcd液晶生產線會是北方地區唯一的一條stnlcd生產線，不管落戶在什么地方都是哪個地方政府領導的巨大政績，這樣的好事。瑯琊市的這些當官的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更何況林錚的老爹還是體制內的人，算起來大家還是一起的，這就太好了，說不定事情能輕易的事半功倍也說不定。
只是人都有些賤皮子跡象，越是容易得到的東西就越是不容易珍惜，兒子說了廬陽市愿意為這條生產線開出“五免三減半”的優惠政策和1塊錢買至少1500畝工業用地。瑯琊市能夠給兒子開出什么樣的條件來？楊秀玉想不出來，但她覺得，有了這么一層關系。這些家伙開出來的條件未必有廬陽市那邊開出來的條件好。
“那…兒子，你打算怎么辦？總不能就這么讓人欺負了吧？”楊秀玉又是擔心又是焦急。
“媽，您這么想當然也對，不過您不覺得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么？”林錚忽然詭詐的一笑。
“什么意思？”楊秀玉一下子愣住了。她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追不上兒子說話的節奏了。
“咱們國家現在唯一的一條stnlcd液晶生產線在南方的窗口市。但咱們國家的液晶科研機構基本上都在北方，有這么一條生產線和相關的科研機構落在北方，對整個國家的液晶科研都是一個巨大的推動作用，這么淺顯的道理，我覺得只要不是傻子都冇肯定能夠看到這一點。”
“可以看到，迄今為止國內只有這么兩條生產線，巨大的投入注定了這個東西不會太多，也注定了不管落在哪個地方對于當地政府來說都是天降餡餅。我把這條生產線放在咱們瑯琊市當然可以，但瑯琊市以為想要靠著我老爹的關系就壓一壓給我們的條件那就錯了。瑯琊市除了表示一下他們對我們的‘重視’之外，是不是也應該順便幫我爸進步進步？我覺得這個條件不算過分吧？”
楊秀玉一下子傻了，呆呆的看著林錚，她沒想到，兒子竟然打的是這么一個主意：瑯琊市的領導想要讓麗聲電子將這條生產線放在瑯琊市，除了別人能開出來的那些優惠條件之外，還要借著這個機會給自己老子升官？
可細細一想，卻又覺得這根本不是什么多大的難題：自己家男人本就是體制內的人，現在也算是副科級的小領導，在這個正科遍地走、副科不如狗的年代，雖然不至于將自己男人破格提拔成副處，但升為正科卻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對啊！光為著兒子頭疼去了，這么好的機會，我怎么就沒想到？
一瞬間，楊秀玉只覺得自己頭頂上的云彩都散開了，簡直就是守得云開見月明，至于瑯琊市不同意？他根本不擔心這個問題，廬陽市不同意，省里的領導都能逼著他們同意：提拔一個小正科算得了什么事？別說只是把一個小副科提拔成小正科了，如果林錚的投資再大一點，再破格提拔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一點，楊秀玉心中煩惱盡去，狠狠的在兒子腦門上戳了一下，“臭小子，腦袋怎么長的？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挖空心思琢磨人，也不怕掉光了頭發。”
和林錚預想的差不多，不到半個小時，林錚家里那寬敞的客廳就坐滿了人，全都是瑯琊市的領導，不但瑯琊市官場的頭號人物龔宏偉書記來了，聶建忠市長來了，整個瑯琊市市委常委班子來了，連悅水區的領導們也來了，當然，此時此刻，悅水區的領導們的地位顯然不高，看吧，堂堂悅水區辦公室主任，平日里走到悅水區哪個地方都算是一號人物的，可此時此刻，他在這里都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兒。
林錚穩坐在龔宏偉和聶建忠的對面，看到兒子坐在那里跟個大爺似的，林保國只覺得自己身上跟掛了100只小刺猬似的全身不舒服，強忍著上前揪兒子耳朵的沖動，低聲罵道，“混賬小子，這里有你坐著的份嗎？還不趕緊給我站起來？！”
林錚卻穩坐著不動，“爸，今天坐在這里的不是您兒子林錚，而是聯創科技公司副總經理、麗聲電子總經理林錚，現在坐在這里的這個林錚手里決定著一樁總投資超過5000萬美元、約合4.5億rmb的高科技投資項目，諸位領導們到來也是為了這個事，我站起來了，您讓領導們怎么辦？”
林保國頓時訕訕的，恨恨的丟下一句，“臭小子，翅膀硬了啊？敢跟老子頂嘴…”
“老林老林，別生氣，別生氣，”眼看著情況要糟糕，齊寶山穩不住了，大家好不容易趁著林錚在家的機會將他逮住了，這萬一要是被老林給氣走了，你說這叫什么事？趕忙勸道，“林總說的對，今天林總可不是您兒子，人家代表的是4.5個億的高科技投資，坐在這里是應該的，”
說到這里，齊寶山壓低了聲音對林保國道，“你千萬不能生氣，一生氣把你兒子氣跑了，領導們謀劃了好久的事情可就徹底完了…”
“哼…要不是看在…”林保國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看到終于安靜下來的林保國，齊寶山終于松了一口氣，心里卻不由得嘀咕：這爺倆不會是商量好的吧？
出于一名官場老油條的直覺，他總覺得今天林保國的反應…嗯，透著古怪，透著古怪…
“保國同志，林總說的有道理，今天他是林總，可不是你兒子，你這當老子的火可不能忘林總身上發，不但是你不能發火，我們也得小心著點，千萬不能惹林總生氣了，林總可是大財神啊。”龔宏偉笑著開口了，這一句話就算是給今天晚上的這次介于正式和非正式之間的面談定下了基調。
沒辦法，在價值4.5個億rmb的投資面前，不要說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市委書記，就算是省里的一號老大來了也的彎彎腰，這可是整整5000萬美元的投資啊…雖然肯定沒有5000萬美元，但林錚既然說有，那就肯定有辦法讓他有，不但數字上好看，其中的政績也更大，都是官場老油條了，這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林錚這么說了，大家默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