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地平線上緩緩浮現了七個黑點。(最穩定)緊接著,整個海面如同被硬生生撕開一般,海水四濺。
太乙真人帶著一眾師兄弟迅速抬升掠行的高度沖向陸地,越過高山,轉眼之間已經消失在東方。
直到此時,四大天王才緩緩趕來。
求法國。
玄奘又一次端坐在高臺上,用那抑揚頓挫的聲音緩緩地講著經。
高臺下,無數虔誠的百姓攜家帶口靜靜的聆聽著。多達萬人的集會,卻奇跡般的幾乎沒有半點的雜音。
這是最后一場講經會了,也是人數最多的一場,就連遠處的樓臺,屋頂上也站滿了人。說是萬人空巷也毫不為過。
為了表示對玄奘的尊崇,表示對玄奘口中眾生平等理念的接納,貴為君主的求法國國王甚至脫下王袍,穿上布衣坐到了臺階下。
那四周放置的香爐中燃燒著極為珍貴的檀香,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黑熊精面無表情地站在玄奘的身旁,已是滿頭大汗了。
他總感覺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看,那眼神就好像在嘲笑他一般,讓他渾身不自在。以至于他都沒心思去聽玄奘究竟講了什么了。
遠處,猴子站在屋檐上悠悠地瞧著反復挪動腳步的黑熊精,微微后仰了身子對天蓬道:“要不,你去對面盯著?”
“怎么,有什么不對嗎?”
“現在距離靈山已經不遠了,搞這種講經會…我怕有意外。”
瞧著猴子,天蓬不由得笑了出來,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見狀,猴子那眉頭一下蹙了起來:“怎么?”
“沒什么,只是跟之前的事情聯系起來,發現了你一個很大的弱點。”天蓬笑嘻嘻地站了起來準備按著猴子的要求到對面的屋頂去。
正當此時,猴子的金箍棒橫到了他身前。
“別走,說清楚。”
天蓬微微愣了一下。望了猴子一眼,無奈搖頭,輕聲嘆道:“你是關心則亂啊。平時狡猾得一塌糊涂,可越在乎的事。就越容易弄出亂子來。雀兒、風鈴、楊嬋,還有西行,都一樣。反倒是…對自己的命不太在乎。要對付你,就得拿你在乎的東西當籌碼。難怪如來能把你整得服服帖帖的。我說的沒錯吧?”
低下頭,天蓬接著嘆道:“可惜。我當年沒按住你的脈門。要不然,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說著,天蓬輕輕推開了猴子橫握的金箍棒,輕輕一躍,騰空朝著對面的屋頂飛了去。留下猴子愣在當場。
青山、綠水從前方席卷而來,又飛速消逝在后方的地平線上。
凌風中,太乙真人直視前方,緊緊地蹙起了眉。
“李靖說那妖猴就在求法國都城里。”
此話一出,那四周掠行的一眾師兄弟迅速靠了過來。
緩緩轉動著雙目。太乙真人壓低聲音道:“臨近求法國都城百里之時,我等便要壓制氣息。莫讓那妖猴先發現了我們。否則,此行必是功虧一簣。”
“明白。”
“知道了。”
“好。”
“雖說那妖猴天道已破,但卻依舊保有大羅混元大仙巔峰修為。這一點,從五莊觀一戰便可知曉。故而,若是發現了妖猴,切不可貿然行事,需得先釋放信號。我等眾志成城,對那妖猴,方有取勝的可能。”
“好!”
一聲應和。七人陰沉著臉迅速壓低身姿,沿著地表不足一丈的高度飛速掠行著。
那周遭的一切如閃電般飛逝。
求法國,廣場之上,玄奘爽朗的聲音緩緩回蕩著。整個世界都仿佛在靜靜地聆聽。講到妙處,卻又掌聲如雷。
一路走來,玄奘與無數人講過經。眼下這一次,恐怕是他有史以來做得最好的吧。將繁雜的佛經細細剖析,深入淺出,又加入了自己的領悟。以至于即使是大字不識的百姓也能清楚地領會他的意思。
廣場之上,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握在了玄奘掌心,在該笑的時候笑,在該感嘆的時候感嘆。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每一個人的心緒。
講完了一個節點,玄奘輕聲問道:“這‘為善’的取舍之道,大家可都聽懂了?”
直到這一刻,那高臺下的人們才幡然醒悟,如同遨游海洋之中的鯨魚忽然躍出了水面,被拉扯回現實世界一般,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問何好。
就這么沉默了許久,那國王回頭看了幾眼,感覺似乎應該要有人做個表率了,伸手捅了捅坐在身旁的丞相。
那丞相一愣,很快領會了國王的意思。無奈,他只得站起來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道:“玄奘法師,鄙人有一疑惑,不知該問不該問。”
“請問。”
干咳了兩聲,丞相朗聲道:“國家施行仁政,減免賦稅,減免徭役,與民為善,可算是善?”
“算。”
“那…賦稅徭役一減,這朝廷必然空虛。屆時,若是有人造反…”
“都減免賦稅了,哪里還有人造反?”還沒等玄奘回答,那臺底下的國王便嚷嚷了起來。
一時間,附和者眾。
熙熙攘攘之中,丞相的臉都被吵紅了。
隨著玄奘微微抬手,眾人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低下頭,玄奘輕聲問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回頭看了一眼,這求法國的丞相都感覺頭皮有點發麻了,卻還是接著問道:“若是外患,怎么辦?”
“外患啊…”
“外患,這可就難解決了。”
忽然間,有人喊道:“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定不退讓半步!若是有外患,無需朝廷開口,我自愿捐贈家產,披甲從軍!”
“對!”頓時,無數人附和,那場面又是熙熙攘攘了起來。
然而。那高臺上,玄奘的眉頭卻微微蹙了起來。似乎,并不完全贊同。
干咽了口唾沫,丞相又接著問道:“若是大國呢?我求法國不過邊陲小國。若是外患源于大國呢?到時候,又當如何?”
一時間,玄奘也猶豫了。
平心而論,這個問題確實是刁難了。邊陲小國,即便不施行仁政。遇著大國入侵,也是難有作為。這事兒,本就不該算到“為善”這件事上。
可,若是行普渡之法,這個問題玄奘一樣繞不開。
正當玄奘猶豫,聽者期盼之際,只聽“咻”的一聲,一片什么東西從天而降,落到丞相的衣領里。
頓時,那丞相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掏,很快掏出了一片玉簡。
回過頭,他看到遠處屋檐上的猴子正悠悠地瞧著他。
指了指丞相手中的玉簡,猴子道:“實在解決不了,對著它喊一聲。玉帝都幫你砍了。”
話音未落,廣場上已爆發出了一陣哄笑聲。那氣氛頓時從未有過的好。
“有猴大仙一句話,我們還怕啥?”
“對對對!神仙都被猴大仙嚇得屁滾尿流,有他一句話,我們還怕啥?”
丞相也終于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屁股還沒坐熱呢,那手中的玉簡就被國王給摸走了。揣在懷里當寶貝一樣。
一個聲音在玄奘的腦海中響起了:“你說缺‘力’…這師反正我是不拜的,還要娶媳婦呢,出家了楊嬋非砍死我不可。而且估計拜了你也不會收。不過,我的承諾還是有點用的。將就著用吧。”
聞言。玄奘低頭笑了笑,卻又無奈嘆了口氣。
此時,一個看上去年僅十歲的小男孩爬上了猴子所在的屋頂,怔怔地望著猴子。猴子也瞧著他。
樹林的邊緣,七個身影刷的一下全躥了出來,掃落大片綠葉。
幾道幻影閃過。七人已經立到了山崖上,遠遠地眺望著城邦。
只一眼,他們便發現了城中廣場匯聚的人群,認出了高臺上的玄奘。
“這是在做什么?”
“講經會。”
“玄奘在這里,那猴子肯定就在附近!”太乙真人半瞇著眼睛飛速掃視著,伸出一手指向其中一座房屋:“在那里!”
“看到了。”黃龍真人捋著長須道:“對面樓頂上的那個…是天蓬元帥吧?”
廣成子一面伸手取出藏在衣袖中的落魂鐘、八卦紫綬仙衣、雌雄寶劍,一面叮囑道:“小心點,玄奘后面那個是黑熊精。”
“還缺卷簾大將和西海三太子。”
“那兩個無關緊要,只要注意一點便可。”
“如此之多的百姓在場…”道行天尊猶豫著說道:“若是就這么動手,會不會傷及無辜啊?”
“無辜?”太乙真人冷笑一聲道:“佛門不是整天宣揚苦海苦海嗎?就這么死了,也算是脫離苦海。”
聞言,清虛道德真君頓時愣了一下,有些錯愕地望著太乙真人。
那一旁的赤精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道:“氣頭上呢,別計較。死傷是難免的,不過…我們并不傷及魂魄,頂多也就是重新投個胎罷了。對他可千萬別留手,否則那些個平民沒去投胎…我們先去了。”
合計完成,七人壓制著靈力,悄悄地朝那城中摸了過去。
仰望著猴子,那小孩叉著腰,蹙眉道:“有人欺負我了,你會幫我?”
“對。”猴子點了點頭俯視著那孩子。一臉的痞子相,道:“不過,如果是街角孩子斗毆,這種事就別找我了。”
“不是就可以找了?”
“不是…”想了想,猴子支支吾吾地說道:“也不太能找,得具體看看什么事兒。普通什么事兒哪用得上我啊,好歹也得和神仙妖怪沾邊的。”
“如果有神仙打我呢?”
一聽這話,猴子頓時翻了翻白眼:“沒神仙會打你個小屁孩的。”
“我就打個比方嘛。”那孩子依舊伸長了腦袋巴望著。
好一會,猴子只得無奈道:“行吧,答應你,真有神仙敢打你,我就幫你抽他丫的。”
話音未落,猴子只感覺四周一黑,一個巨罩從天而降,如同一口巨鐘一般朝孩子與猴子壓了下來。
一瞬間,在那巨罩的擠壓下,腳下的房屋摧枯拉朽的崩塌。瓦片、木屑沖天而起。
“妖猴!納命來!”
一聲叱喝,下一刻,還沒等人們反應過來,五顏六色的靈力已經在半空中炸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