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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包容與忍讓(大章)

  這一問,頓時把天蓬逼入了死角,整個呆站著,半天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那目光一陣閃爍。

  說到底,高太公是霓裳的父親,就算僅僅是這一世,但也是霓裳的父親,在這位被貶下凡的天將心中,“天地君親師”,那是恒古不變的順序。

  好不容易玄奘一頓勸說,總算讓他獲得了高太公的諒解,難道他要在這時候說“不”嗎?

  他說不出來,甚至連解釋也解釋不出口。

  況且,一旁的霓裳還在用期待的目光注視著他,以至于他甚至忽然有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相貌平和的和尚,實際上遠比那只兇神惡煞的猴子來得難纏。

  猶豫了許久,他最終也只能微微點了點頭。

  見狀,對先前的情況一無所知的高太公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那其余的眾人卻都是松了口氣,就連霓裳也是如此。

  霓裳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的父親,輕聲道:“既然說好了,現在也已經入夜,不如住幾日再出發吧?”

  “住幾日?”高太公伸手指了指遠處躲躲閃閃的鄉親們道:“他們在這里呆著,你覺得合適嗎?”

  霓裳有些無奈地望著自己的父親,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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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奘雙手合十道:“就不叨擾高太公和諸位鄉親了,我們這就出發。”

  “行吧。”高太公點了點頭,看了天蓬一眼,道:“早去早回。”

  說罷。高太公轉身便朝山莊走了回去。

  帶到高太公走后。霓裳說道:“我這就去幫你收拾些東西吧。”

  “收拾什么?”天蓬問。

  “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少時日,雖說你懂變化,但…”霓裳沒有再說下去了,她抿著嘴唇望著天蓬,許久,微微福了福身子,她低著頭,轉身走入山莊中。

  望著霓裳遠去的背影。天蓬不由得有些失落了。

  今天本是個大好的日子,結果他卻現出了原形將一切都搞砸了。更沒想到的是,接下來,他竟要跟一直以來的死敵一起護送一個和尚西行。

  直到霓裳的背影從眼前消失,天蓬才雙手合十,對著玄奘深深一躬,道:“謝玄奘法師出手化解。”

  玄奘回禮道:“元帥切勿多禮,貧僧只是略盡綿力罷了。況且,未征得元帥同意便自作主張…還請元帥見諒。”

  “玄奘法師言重了。”

  說罷,天蓬轉身走到一旁。盤腿坐了下來,那眼睛時不時地往山莊望。又時不時朝著猴子所在的位置瞥上一眼。

  夜風輕輕的吹著,整個山莊外寂靜無聲。

  猴子湊到玄奘身邊,輕聲笑道:“我不知道原來你說謊也說得這么溜啊,干得不錯,一下就解決問題了。”

  玄奘淡淡笑了笑,道:“貧僧只是用大圣爺的方式解決問題罷了。”

  “用我的方式?”

  “不覺得似曾相識嗎?”玄奘扶了扶那頂上的萬佛冠,望著天邊的明月道:“當初,您收服九頭蟲用的不就是這一招嗎?幾百年過去,到頭來,反倒是貧僧這旁觀者記得更加清楚。”

  說罷,玄奘瞥了猴子一眼,無奈搖了搖頭,邁開步子朝著行囊走去。

  “你想說什么?”猴子那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一步步走到行囊邊上,玄奘盤腿坐下。

  “喂,有話說清楚,別遮遮掩掩的。”猴子想了想,快步跟了過去,躬身蹲到玄奘身旁道:“我感覺你有話想說,說吧。”

  “大圣爺真想聽?”

  “說。”

  玄奘微微仰起頭,蹙著眉頭想了一下,玩笑似地說道:“那,咱就事論事,大圣爺可不準生氣啊。”

  “你什么意思?說得好像我很小氣似地。”猴子擺了擺手道:“有什么話,說吧。”

  稍稍猶豫了一下,玄奘輕聲道:“貧僧以為,天蓬元帥之事,大圣爺處理得甚為不妥。大圣爺當初在花果山,用兩顆蟠桃收服了九頭蟲,其實說到底,與這件事如出一轍。為何大圣爺對九頭蟲就能平心靜氣,對天蓬元帥,卻是如此怒氣沖沖呢?”

  “他跟九頭蟲一樣嗎?”

  “不一樣嗎?”

  “不一樣。”猴子看著遠處的天蓬嘆道:“他跟九頭蟲,一點都不一樣。人家九頭蟲知道萬圣龍王需要蟠桃,自己跑過來賴在我花果山的城門口不走,比他有自知之明多了。只要答應了給他蟠桃,那是服服帖帖地。這天蓬呢?嘿…給他指一條明路走,他還蹬鼻子上臉了?說實在的,以前還多少覺得他有些可憐,現在我總算知道他天庭的那些個同僚是什么感受了。”

  “說起來,還真是不一樣。”玄奘淡淡嘆道。

  猴子挑了挑眉,朝著玄奘望了過去,道:“你也這么覺得了?”

  玄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喂,能別裝嗎?是不是修佛修久了都喜歡打啞謎啊?”

  聞言,玄奘一下笑了出來,輕聲道:“大圣爺莫氣,貧僧問一句,若當初九頭蟲不來找你要蟠桃,你可會氣憤?”

  猴子不禁啞然失笑:“這什么話?他不來找我要蟠桃,干嘛要氣?說起來,當初他來找我要蟠桃,我可是煩惱了好一番啊。別忘了當時我的修為比他九頭蟲也強不了多少,不來,想必我會更舒心吧。”

  “那就對了。”玄奘悠悠嘆道:“其實啊,大圣爺以為問題在天蓬元帥身上,其實恰好相反,問題在大圣爺身上。”

  “怎么說?”猴子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玄奘雙手合十道:“其實大圣爺在這兩個人身上遇到的問題相差無幾,也都可以用一樣的方式解決,區別。只是大圣爺對兩者的態度不同。九頭蟲愿降。大圣爺不過順水推舟。便水到渠成。天蓬元帥卻是咬緊了牙,說什么都不愿意聽大圣爺的…有句俗話叫什么來著?‘好心被狗咬’。”

  猴子一愣,略略想了想笑了出來,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心情,明明是互利互惠的合作,他卻給我徒生這么些事端。若真有幾分實力還好,明明連我一招都接不了。還要打腫臉充胖子。說難聽點啊,就是賤。如果不是你在,說不準我剛剛真就宰了他了,眼不見心不煩。”

  玄奘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想當初,貧僧請旨西行,本欲普渡眾生,卻被太宗皇帝下獄侯斬。在長安皇宮大牢的時候,正法明如來與貧僧說:‘眾生愚昧。不愿聽教化,故而。普渡之舉不可行。’可貧僧卻執意往西。要知道,西行,證的是普渡之道,怎么可以事事拿棍棒說事兒?難不成,眾生不愿聽教,便將眾生都殺了不成?如若此法可行,還要貧僧作甚?若真這般做,莫說十萬八千里,就是十個十萬八千里,也證不了道。大圣爺,您說是嗎?”

  猴子抬眼瞧著玄奘道:“你想說什么?隨緣?像你對金池那樣?”

  玄奘搖了搖頭,伸出一指道:“此,只一處。”

  “那還有什么?”

  玄奘抿著嘴唇,細想了一番,輕聲問道:“大圣爺可曾聽過:‘包容’與‘忍讓’的區別?”

  這一說,猴子的眼中頓時多了幾分調侃的味道。

  他側過身來,盤腿坐好,嬉笑著說道:“請玄奘法師與我講講吧。看在今天你替我擺平了一樁事兒的份上,今天你想怎么講都成,說吧。”

  遠處的天蓬見猴子忽然眉開眼笑,不由得悄悄伸長了耳朵細細聆聽。

  玄奘也跟著笑了起來,卻絲毫沒有推辭的意思,干咳了兩聲,緩緩說道:“大圣爺也知道,貧僧乃金蟬子轉世。可金蟬子為何要選擇轉世,為何不當世證道,這你可知道?”

  猴子搖頭道:“沒想過。”

  “早先貧僧也難以理解,如今,卻已經頓悟了。為何轉世,只在于‘包容與忍讓’。”玄奘伸手撿起一根樹枝,在那地上寫下“包容”、“忍讓”四字,輕聲道:“包容,重在于一個‘包’字,那忍讓,則重在于一個‘忍’字。包容,首先在于理解,在于感同身受,在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兼容并包。忍讓,則強調一個忍字,與對錯無關,不過權宜之計罷了。真要論起來,包容,無所謂極限。忍讓,卻是有忍無可忍之時。”

  “佛說,眾生愚昧,此話不假。只是,該要如何,方可普渡眾生呢?若因眾生愚昧,便不渡,那貧僧的普渡之道與那西方諸佛,又有何區別?可若眾生當真愚昧,不愿受渡,貧僧又該如何面對呢?”用手中的樹枝敲了敲地上的‘忍讓’二字,玄奘輕聲問道:“莫非,只是一味地忍讓?想必,當初的金蟬子,也是受此‘惑’久矣。”

  猴子不由得疑惑地蹙起了眉頭。

  遠處的天蓬也是遠遠地看著那寫在地上的四個字入了神。

  玄奘抿了抿嘴唇,將手中的樹枝指向了另外一個詞“包容”,道:“要解此‘惑’,無非便是將‘忍讓’,變成‘包容’。可包容談何容易?做不到的包容,無非是另一種形式的忍讓罷了。要普渡眾生,首先要‘包容’眾生,如此一來,不單不能脫離苦海,反倒要逆行,遁入苦海之中。”

  “你是說,金蟬子轉世是為了…”

  玄奘點了點頭道:“只有親身感受眾生的苦,才能真正包容眾生,如此一來,也才有可能普渡眾生。貧僧以為,這,便是金蟬子選擇十世修行,遁入苦海的原因了。因為這十世的凡塵之中,有高坐佛位之上,無法感受到的東西。呵呵…說來奇妙,如若沒有當初的苦,貧僧恐怕也下不了決心走這十萬八千里的路。”

  聞言,猴子的眼睛緩緩瞇成了一條縫,尋思了起來。那遠處的天蓬則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注視著玄奘。

  輕輕放下手中的樹枝,玄奘接著道:“誠如大圣爺所說。西行之策。實乃互惠之舉。甚至對天蓬元帥而言,乃是上上之選,對于我等,反倒并非必須。可大圣爺這般認為,元帥卻未必如此想。如此一來,雙方便有了偏差。若是大圣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甚至對方先行動了手…這忍讓的極限,便也就到了。大圣爺覺得。貧僧說的對,或不對?”

  猴子緊蹙著眉頭想了好半天,輕聲嘆道:“有些道理。”

  玄奘淡淡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大圣爺是否,還有些難以接受?”

  猴子也不搭話,只淡淡瞥了玄奘一眼。

  玄奘深深吸了口氣道:“如此,玄奘就要與大圣爺再提另外一人了。”

  “誰?”

  玄奘伸出一指,指著天空道:“太上老君。”

  “怎么忽然就提起他了?”

  “大圣爺不覺得,您今日的處境,與當日一心維持天道正軌的太上老君。何其相似嗎?”

  這一問,猴子當即怔住了。盤著腿凝視著前方空無一物的地面,那雙眉越蹙越緊。

  見狀,玄奘撫了撫衣袖,接著說道:“真要論起來,昨日的大圣爺與今日的天蓬元帥相比,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想想當日,您那般折騰,太上老君卻只是使著巧勁周旋,從未與您置氣,這該是何等胸懷啊。雖說最終結果不甚了了,可若換了大圣爺您來,是否也能做得如他那般呢?”

  猴子沉默不語。

  “萬事,總要設身處地,放到一樣的場景中,才能真正體會。沒有體會,便沒有包容。”淡淡嘆了口氣,玄奘接著說道:“玄奘并非迂腐之人,當日,俘獲了一眾山賊交與官府處置,那官府與山賊互有勾結,轉眼之間,便將他們放了出來。此事,若是遇著尋常人,恐怕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玄奘卻只是囑咐大圣爺嚇他們一嚇。”

  說到這兒,玄奘淡淡笑了笑,嘆道:“其實,那匪首早年也是生在一戶善良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甚是勤快。只因家鄉遭了災,餓極了,偷了官糧,最終才干了這刀口舔血的營生。雖說手上人命無數,但真要論起來,那人命究竟是因為他,還是因為這世道…恐怕,還有待斟酌吧。善無善報,惡無惡報。來到這世間之時,任何一人,都是一片空白。如何是對,如何是錯,全賴他人教導。天蓬元帥如此,大圣爺亦如此。”

  “如若安分守己卻沒有一頓飽飯吃,大奸大惡卻可以榮華富貴,那這世間,還有何人愿行善?說到底,即便是沒有那匪首,也會換個其他什么人在那里占山為王才是。需要渡的是這整個世界,而非某一人。同樣的,若將那匪首換做妖怪,也是如此。大圣爺覺得,可是這個理兒?”

  說著,玄奘悄悄朝著遠處的天蓬瞥了一眼。

  這一眼望過去,天蓬當即錯開了目光低頭注視著眼前隨風搖曳的青草。

  猴子長長嘆了口氣,躬著身子幽幽道:“行吧,算你有理。如果這世間的生靈都能像你這樣想,那還真的就沒什么災禍了。渡這世界?嘿…我還真的有點相信你能普渡眾生了。”

  “大圣爺原來不信?”

  “原來…原來不太相信,或者說,覺得你普不普渡跟我沒啥關系,只要你把如來的道心給我破了,其他的你具體怎么做,與我無關。”

  “那如今呢?”

  “如今覺得…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兒。”

  正當此時,猴子的聲音在玄奘的腦海中響起了:“你知道有人在偷聽嗎?”

  “天蓬元帥?”玄奘問。

  “那豬頭偷聽這不算秘密啦,他沒聽那才叫稀罕。是…另外兩個人。他們這次似乎錯估了我的感知范圍。”

  猴子嘿嘿地笑了起來,緩緩扭過頭去,黑漆漆的夜空。

  聞言,玄奘也順著猴子的目光望了過去。

  就在玄奘目光觸及不到的遠處,與猴子目光觸及的瞬間,靈吉微微一驚,正要轉身后退。卻恍然看見一旁的文殊一臉的淡然。

  “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文殊緩緩搖頭道:“無礙。”

  “無礙?”靈吉連忙問道:“你不怕那猴子動手?”

  山莊外。猴子咧開嘴悠悠地問道:“這兩個家伙怪煩人的。我可以宰了他們嗎?”

  “阿彌陀佛。”玄奘雙手合十道:“最好不要。”

  “為什么?”猴子問。

  玄奘輕聲答道:“這西行,本是證道之事,對方,也并未直接出手。若你此時與佛門直接起爭端,那佛祖,便可堂而皇之地干預,再也不用冒著破道心的風險了。”

  “這樣啊。”猴子扭了扭脖子坐回原地,悠悠嘆道:“行吧。那就留他們一條狗命吧。”

  遠處,文殊半瞇著眼睛輕聲道:“你已經輸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從未有過勝算。靈山諸佛都還以為設下障礙,玄奘便會知難而退,卻不知道,這西行一事早在金蟬子之時,便已謀劃。包容、忍讓…”

  說到這兒,文殊不由得笑了起來,那是由衷的。

  “放棄佛位。遁入紅塵,受盡萬般苦難。只求體會眾生的苦,僅僅為了這‘包容’二字。這眼界…即便眾生不解,即便村民敵視,又算得了什么?如此一來,也便明了為何正法明如來要助他一臂之力了。說到底,我們都輸了。”

  靈吉微微低著頭,沉默著,許久,淡淡嘆了口氣道:“此事,是否稟報?”

  “稟報與否,有何差異?”

  “還是學學正法明如來吧,我們就在一旁看著,看看如此大智慧,能證出什么佛果。興許,會是一番新天地也不一定啊。”

  夜空中,二人望著那山莊的方向沉默著,緩緩轉身,朝著西方遁去。

  山莊外,猴子瞧著玄奘輕聲道:“他們走了。”

  玄奘默默點頭。

  “也許還會回來。”

  玄奘依舊默默點頭。

  “你真一點不在乎嗎?”猴子忍不住問道。

  “在乎又如何?不在乎又如何?”玄奘雙手合十,緩緩閉上雙目,道:“三界,很小,證得佛果,便可以直通天地。三界又很大,里面有佛門,有道家,有天庭,有地府,有妖怪,有萬般生靈。這一路,我們什么都會遇到。對這一切,須得包容,卻又只能做好自己,不可太過在意,否則,便是自亂陣腳。”

  猴子不禁瞧著玄奘道:“你想得也未免太多了吧?”

  “這些事,總要有人去想,不是嗎?”

  猴子撿起玄奘放下的數字,將那些在地上的四個字通通打上叉,嘆道:“這些我想不來,太繁瑣了,比悟者道還繁瑣。這樣活著,很累。”

  玄奘輕聲到:“大圣爺想不來,那就讓貧僧來想。往后再有這般事情,就都交給貧僧來處理。如何?”

  猴子仰起頭望著星空道:“行吧,往后,我只管打的,其他的你自己解決。”

  此時,南瞻部洲昆侖山。

  夜空中,一身紅色鎧甲的哪吒手持火尖槍,腳踩風火輪,渾身冒著火光如同一顆隕石般呼嘯而來,穩穩地落到金光洞大門前。

  火光散盡,他單膝跪地,朗聲道:“弟子哪吒,參見師傅!”

  早已站在大門前的太乙真人抖了抖拂塵,輕聲道:“起來吧,觀里說話。”

  說罷,轉身便走。

  哪吒連忙拄著火尖槍起身,快步跟上。

  兩人一同走入了金光洞中,進了大殿。

  待到坐定,一個住觀的童子奉上了茶水,便退出了門外,關上殿門。

  偌大的殿堂中,只剩下幾盞燈微微地放射著光。

  哪吒躬著身子輕聲問道:“師傅急招弟子過來,究竟有何要事?”

  低頭抿了口茶,太乙真人低聲道:“為師問你,那妖猴孫悟空,可是已被佛門放出來了?”

  哪吒一驚,連忙縮了縮脖子,睜著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太乙真人。不說話了。

  太乙真人臉色一冷,厲聲道:“怎么?連為師都不能知道?”

  哪吒低著頭扭扭捏捏地答道:“爹說了,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

  “這么說。確有此事了?”

  “有是有…可是…”

  “為師問你。那妖猴現在何處?”

  哪吒猶豫著答道:“他現在正護送一個和尚西行呢。”

  “西行?”太乙真人深深吸了口氣。又接著問道:“那和尚可是金蟬子轉世?”

  聞言,哪吒頓時松了口氣,樂呵呵地說道:“原來師傅都知道啊?這樣的話,可就不是弟子泄露的了。”

  話音未落,只見太乙真人重重一掌打在地板上。

  “咣”的一聲巨響,整個大殿似乎都震動了起來。

  哪吒嚇得連忙收起笑意,坐正,低頭。

  太乙真人瞪著哪吒氣沖沖地叱道:“如此重要之事。為何你早知道,卻不來報?”

  “重要?”哪吒一下有些懵了,輕聲問道:“師傅,這事兒有何重要?”

  “既然不重要,為何玉帝要下令隱瞞?”太乙真人反問道。

  哪吒緊蹙著眉,撓撓頭道:“這弟子就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怕妖猴重歸的消息影響太大才隱瞞的吧…”

  “哼,影響太大?影響誰?”太乙真人撐著膝蓋緩緩起身,在大殿中來回踱著步,道:“如若那妖猴還想重新召集眾妖。天庭就是想瞞也瞞不住。如若他不想,即便讓妖怪知道了也無所謂。至于佛門。那妖猴就是從他們手上跑出來的,他們能不知道?”

  停下腳步,太乙真人狠狠地瞪了哪吒一眼,道:“你說,玉帝這是要瞞誰?”

  一時間,哪吒更糊涂了,蹙著眉頭低聲問道:“陛下是要…瞞師傅您?”

  “是道門!他瞞的是我道門!是我昆侖山!”太乙真人抿著唇,握著拳頭恨恨叱道:“這玉帝真是…我道門將他推上玉帝之位,如今看來,他是翅膀硬了。如此重要之事,竟然隱瞞?”

  瞧著太乙真人那怒意沖沖的樣子,哪吒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傅,弟子還是沒明白這件事有什么好瞞的。”

  “你不明白?那你知道金蟬子西行是為何?那妖猴又是為何甘心給他當保鏢?”

  這一問,哪吒更是暈了。

  這事兒他也沒親自經手,所知道的那一丁半點,也都是從他爹那里聽來的,一來本身就知道的不多,二來,還被特地叮囑了不準外傳。如此一來,他想找個人幫忙分析分析都不可能了。

  可這真的是在瞞道門嗎?

  說瞞道門的話,這件事玉帝可是以最快的速度通報了三清、須菩提祖師、鎮元子的。

  一時間,以哪吒的敏感度,實在想不明白這里面的那些個邏輯。

  猶豫了好一會,哪吒悠悠道:“師傅,聽您話里的意思,您關注的不是那妖猴,而是金蟬子轉世的那個和尚啊?那和尚現在也就一副凡軀罷了,有啥好關注的?”

  聞言,太乙真人只能扶著額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呆站著不動。

  哪吒依舊睜大了眼睛巴望著。

  “你知道那和尚現在的具體位置嗎?”

  “不知道。”

  “有誰見過他?”

  “我爹,還有二哥也去見過他。妖猴托東海捎信說要兩個蟠桃,所以爹和二哥就給送過去了,剛好見到了那和尚。之前是在南瞻部洲,現在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好一會,太乙真人才轉過身來盤腿坐到哪吒面前,細細叮囑道:“為師這邊會派人查探他的下落,你也要密切留意,下一次,若有他的消息,無論大小,即刻告知為師。”

  “可是師傅,我爹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哪吒低聲道。

  這一說,太乙真人當即一愣,厲聲道:“你是天庭的戰將,但你首先是我闡教弟子。就連你爹也是一樣。明白嗎?”

  哪吒稍稍猶豫了一下,只得無奈點了點頭:“弟子明白了。”

  深深吸了口氣,太乙真人道:“好了,你回去吧。此事,切不可讓你爹知道,生出無謂的事端。”

  “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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