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雨山。
天空中,血如雨下。
鵬魔王拍打著翅膀在無邊無際的天兵軍陣中左沖右突,那一柄方天戟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回頭之際,他愕然發現身后那一支由飛禽妖怪組成的親軍已經所剩無幾了。
那心頓時涼了半截。
就在這分神的一剎,身子猛地一顫,肋部傳來一陣劇痛。
低下頭,他望見一支銀色箭矢直挺挺地插在自己的鎧甲上,鮮血正從傷口溢出,滴落。
“這是…”
就在左前方紛亂的天兵之中,他看到了天禽持弓的身影。
“大王,沒事吧?”
一只煉神境的鷹妖連忙護到身旁。
天兵散開了。
一個以天內為中心,由天將組成的戰陣就在眼前。
“鵬魔王,久違了。”天禽微笑著說道。
那笑中究竟蘊含了多少嘲諷的意味,此刻,鵬魔王早已無暇顧及。
“撤。”
再沒半點猶豫了,鵬魔王單手持戟,轉身朝著后方突進。
然而,這圈套既然進來了,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去的?
只見無數的天兵又是圍了過來,密密麻麻如同紛亂的蜂群一般,連包圍圈外的陽光都難以透入。
靈力被迅速注入到方天戟中,只聽一聲爆吼,金色的靈力化作斧刃狀隨著方天戟的奮力一擊甩了出去,立時有十余名天兵身首異處。
那包圍圈又是散開了。
就在他的面前,僅存的三個親兵也被天兵一擁而上撕成了碎片,竟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
完蛋了,徹底成孤家寡人了。
鵬魔王深深地喘息著。
此時此刻,顯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道由盾牌組成的鋼鐵圍墻,那縫隙中伸出的一柄柄的長槍在日光下放射著寒光。
“呵呵呵呵,打算犧牲多少兄弟把我留下來呢?”早已經渾身是血的鵬魔王不由得猙笑了起來。
“那就要看鵬魔王你有多少雅興了。”天禽淡淡道:“怎么樣?束手就擒。我做主給你留個全尸如何?”
“哈哈哈哈,那真要感謝天禽將軍了!”
低下頭。只見鵬魔王用力一扯,帶有倒鉤的銀色箭矢被用力從肋部硬扯了出來,夾帶著碎肉與鮮血。
那皮肉硬生生撕裂的痛楚連這只馳騁凡間多年的大妖都不由得眉頭緊蹙。
“還打算負隅頑抗?”天禽冷冷地一招手,五顏六色的靈力、法器已經朝他轟擊了過來。
匆忙之中,扭過頭,還未從劇痛中緩過勁來的鵬魔王身后羽翼奮力一展,高舉著方天戟徑直沖向天兵盾陣。
就在接觸盾陣的前一剎,他的身形猛地縮小化作一只飛蟲。而他的目標,則是那盾陣的縫隙!
身前不遠處聚成盾陣的天兵都不由得一個個呆了,在他們的眼中,鵬魔王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穿越盾墻,讓這些小兵來擋住天禽的追擊——此刻,他是這么想的。
可惜的是,還沒等他穿越抵達那道逃命的縫隙,一道白光已經從天將戰陣中射出,準確無誤地照在那一只肉眼都難以察覺的飛蟲上。
毫無征兆地,術法被解除了。鵬魔王的身體又是回復了原樣。一個閃剎不及,他重重的撞在那盾墻之上。
一時間,整面盾墻如同波濤般扭曲。無數的天兵在他的蠻力之下被撞飛了出去,更多的天兵卻依舊在朝著他涌來,層層疊疊的,就連鵬魔王都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被幾重天兵包圍著了。
“真是不長記性。”天禽輕蔑地笑道。
危急存亡之際,鵬魔王奮力舞動方天戟試圖阻擋進攻,可惜為時已晚。
一柄長槍重重地刺在他的后心,刺破了鎧甲,卻刺不進血肉。
就在這失神的一剎,他的肩部、小腿、手腕分別中了一記飛劍。胸甲更是被硬扛了六記靈力重擊,被轟得四分五裂。
恍惚中。一口鮮血從口中噴灑而出,與掉落的羽毛一同灑向大地。
然而。戰斗還在進行著,根本不容許他細細地去感知自己的傷勢。轉眼間,新的攻擊又是抵達。
憑著僅存的戰斗直覺,他飛速地舞動自己手中的方天戟。
無數天兵的身軀被他的方天戟如同瓜果蔬菜一般絞成粉碎,而他也在飛速地消耗自己的力量,甚至是生命。
天空已經稀稀疏疏地下起了血雨,有天兵的血,也有鵬魔王的血。
如無意外,今天這只縱橫凡間的大妖就要葬身這里了,勝利似乎已經搓手可得。
正當此時,只聽一聲響徹天地的暴喝傳來,一根巨柱夾帶著狂風硬生生將圍困鵬魔王的天兵抹開了半邊!
“牛魔王!”
一眾天兵天將不由得都瞪大了眼睛。
就在他的前方,牛魔王不知何時已經化身百丈巨人,那手中的混鐵棍更是如同擎天巨柱一般大小。
“三弟,快跑!”他對著鵬魔王吼道。
已經整個被打懵了的鵬魔王呆呆地仰頭望著牛魔王,片刻之后才拍打著翅膀朝著牛魔王的身旁沖去。
“法天像地?哼。”
天禽抬手一招,十二道拳頭粗細,如同尖刺一般的靈力已經脫離軍陣中各天將的手掌朝著牛魔王飛射而去。
慌亂之中,牛魔王只得抬起混鐵棍襠下十道,剩余的兩道,竟是直接洞穿了他的身體,兩縷鮮血透過他鎧甲上如同針孔般細小的缺口噴灑了出來。
法天像地這種巨大化的東西并不一定適用于混戰的…
無奈之下,牛魔王只得迅速解除法天像地。
到此時,天禽才看清牛魔王的身后還有一個人——獼猴王,不由得一愣。
鵬魔王打殘了,若是只一個牛魔王,憑借極大的人數優勢或許還能一戰。若是在加上一個獼猴王的話…
“撤。”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牛魔王。緩緩后退,一眾天兵天將也隨著他后撤。
“謝謝…大哥…”話音未落,鵬魔王已經整個昏厥了過去。牛魔王連忙一手將他扛到肩上。在獼猴王的護衛下朝著霜雨山的主峰飛去。
此時的霜雨山早已經是一片人間地獄。
四周被戰艦團團圍住,天空中隨處可見手持弓箭的天兵在盤旋。
而那下方則是一片焦黑的土地。隨處可見妖怪的殘肢,散落的兵器,甚至偶然能看見一些失去戰斗力的妖怪在捂著傷口痛苦地哀嚎。
在這里,呼救得到的結果只能是引來天兵為他們補上一箭。而不呼救,則會在下一次天軍的火攻中被燒成飛灰。
慘烈的戰斗已經進行了將近三天了。
在第一天的突襲中霜雨山就已經潰不成軍,大部分的妖怪都已經四散逃命。
整整六十萬妖怪,在天軍的輪番進攻之下熬到第三天的恐怕還不夠十萬。而現在這僅存的十萬人馬全部都擠在霜雨山的主峰范圍內。
好在最核心的那部分煉神境以上的妖怪死傷還不是很慘重。
其實對于六妖王來說,最重要的也就是這些煉神境以上的妖怪了。
妖怪不比人類。要拜了師才能修仙。就算沒人去管,那些個化了型的小妖也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里瘋狂地滋生,就如同雜草一般。
對于六妖王來說,只要主力還在便不算輸。只要熬過了這一關,那些個炮灰小妖隨時都能再聚集起來——特別是在南瞻部洲這個尚未被天軍徹底清洗過的地方。
扛著已經昏迷的鵬魔王,牛魔王邁著大步走入洞府中。
原本只屬于六妖王的這個位于霜雨山主峰上的洞府此時也已經堆滿了傷痕累累的妖怪,彌漫著陣陣血腥味。
那場面看上去就如同走近了敗軍的營帳一般。
“怎么啦?”獅駝王望著牛魔王肩上的鵬魔王驚恐地問道。
一把將鵬魔王甩了下來,牛魔王深深吸了口氣道:“等他醒了你自己問他吧。”
“問他?”獅駝王一頭霧水。
幾個小妖連忙跑過來將鵬魔王抬入了內室。
靠坐在一旁石凳上的蛟魔王嘖嘖笑了起來:“大難臨頭各自飛啊,以前還知道叫上一起跑,這次干脆就自己跑了。活該!”
說著。他的眼睛悄悄地瞥向一旁。
在那角落里般蹲著的小白龍正捂著腦袋,喃喃自語道:“不是說天河水軍要進攻花果山的嗎?怎么變成進攻這里了?要是讓他們逮住…我可怎么跟父王交代啊…”
戰打到這種地步,小白龍的臉上早已沒有半點血色。
一直守在他身旁的白素臉色則是一陣紅一陣白。
抬起頭。小白龍望著牛魔王道:“你們不是說有丹藥就行嗎?怎么有丹藥還打成這樣?”
“有丹藥也要夠時間吃才行,這次來得太突然了。”
“一句突然就算了嗎?早知道你們這么弱,我為什么要跟你們合作!”他猛地朝牛魔王飛撲了過來,揪住牛魔王的甲胄吼道:“你們現在就護送我離開!立即!馬上!只要你們能幫我離開這里,要多少金精我都給你們!要不然你們就跟天河水軍說我是被你們給綁架來的,把我交給天河水軍!聽明白沒…”
“咔嚓。”
這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還未聽他說完,牛魔王已經一拳重重擊在他的腹部。
小白龍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身子一傾,噗通一聲倒地失去了意識。
“你們兩個。把他綁起來。要是能熬過這一關,這家伙還有用。”說著。牛魔王又指了指驚魂未定的白素:“你,照看好他。還有。別給我耍陰招,否則你養父一家子誰也別想活!”
正當此時,洞外又響起了驚天的戰鼓聲。
一只小妖慌慌張張地沖入洞內跪在牛魔王身前吼道:“大王!他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