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風漸起,吹拂著大地。
沒有了統一的聚居點,失去了妖城,看不見隱藏在綠葉和帳篷下的刀兵,月色下的花果山如同一位初長成的少女般恬美。
這份美麗能維持到幾時,沒有人知道。
由于與南天門艦隊的長時間對峙,花果山在妖怪的世界中已是一面旗幟。無數的妖怪,哪怕是領地還沒有遭到天軍侵襲的,也愿意背起包裹遠赴他鄉奔赴花果山。
也許是為了宣泄千萬年來的憤怒,也許是為了見證奇跡的發生,也謝是為了擁抱心中夢寐以求的生活。
每一天,都有無數的妖怪排著隊來到花果山,為了給自己起個名字以便完成最基本的登記而傷透了腦筋。
這里,已經是“妖”這個七拼八湊而成的卑賤種族在過去上萬年的光陰里唯一閃現的希望了。
盡管這一絲寧靜看上去如此地不真實,可卻依舊好似云端透下的一縷陽光一般照亮了深淵之中妖魔的臉龐,以至于他們愿意傾盡所有壓在這只猴子身上。
讓他,帶著他們艱難地前行,挑戰那高高在上的神抵,驕傲地活著,仰或悲壯地死。
當天晚上,萬圣龍王就將最終的決議傳達給了作為特使的白素,只不過將內容稍稍包裝了一下。
大意是,現如今花果山的丹藥材料已經足夠,不需要勞煩妖王們協助采集。至于在同盟方面,則未提及。
不過這樣也就夠了,白素此行的目的也并不是為了盟約。
第二天一早。白素便無奈告別了萬圣龍王。帶著與她一同前來的幾只妖怪啟程返回南瞻部洲。
此行對于她來說。無疑是一大打擊。
已經決定忘記過去,好好當一只妖怪的她帶著極大的熱情離開南瞻部洲來到花果山,最終只是證明了在六妖王那里她其實不過一枚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不然怎么連花果山與六妖王之間有一段血海深仇的事情都沒事先告知呢?
原本看似輕而易舉的任務,就這么失敗了。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淋下,瞬間熄滅了所有的熱情。她甚至不知道接下來她應該做什么了。
可又能怎么樣呢?除了返回南瞻部洲,她早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等到在同行的妖怪幫助下離開花果山,跨越了海洋進入南瞻部洲之時。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掏出玉簡略略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貼到了唇邊。
“你說,你…有丹藥?”
此時,六重天之上,天庭。
長長地回廊中,太白金星手持拂塵急步走著,那白胡子都氣得翹起來了,臉色異常地難看。
一次朝會,原本也就幾個時辰的事情。可現在開了多久了?兩天,足足兩天!
地上都過了兩年了…
在這兩天里。他動用一切力量阻止凌霄寶殿通過允許天河水軍助戰花果山的決議,甚至連王母都搬了出來。若是往常,這決議冇鐵定是通不過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此次玉帝卻也拿出了渾身的解數。
一時間,雙方的政治博弈,各種勾心斗角無限展開,僵持不下。
只要玉帝再這么堅持下去,恐怕自己也拖不了多久了吧。畢竟作為自己最大依靠的王母對這件事并不是如何上心。
雖說太白善于經營,可玉帝手上可以與眾仙交換的籌碼畢竟要多得多。
最關鍵的,是那作為當事人的李靖,竟給靈霄寶殿回了一份“聽憑玉帝做主”的折子…
這算怎么回事?皇帝不急太監急嗎?
就算南天門同意,太白金星也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天蓬反下界去這才幾天,居然就要準許他助戰花果山?那花果山美猴王算個什么東西?聞所未聞的一介妖王罷了。說到底,不過就是天篷的一個借口罷了。若是讓天蓬借此機會勢力進一步擴張,往后還得了?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啊!”
恍然間,他又想起了天蓬懷抱霓裳站在靈霄寶殿上叱責眾仙的場景,不由得更是氣憤。
“這就是個禍害,他想讓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氣急了,他屢開衣袖不顧形象地沿途唾罵。
可縱有千般不滿,除了謾罵,他又能如何呢?
天蓬兵權在手,玉帝不肯派出天庭的王牌消除這個禍患,太白金星也就只能躲在天庭發泄不滿罷了。眼下,似乎連這種權利也要被剝奪了。
“如此這般下去,往后他豈不是更不將我等一眾仙家放在眼里?”
一路囔囔自語,太白金星只覺得一陣血氣上涌,幾欲噴灑而出。
轉眼間,已到了太白閣。
遠遠地便見他那童子面色慌張的迎了出來,拱手道:“師傅,老君已在大殿久候多時。”
“老君?”
這老君,自然只能是太上老君了!不是說云游未歸嗎?怎么忽然就跑到太白閣來了?
太白金星的臉色頓時微微變了變,腦海中原本的那堆雜亂無章的念想頃刻間消失無蹤了。
“你怎么不早早通知為師?”太白金星當場叱喝道。
“老君交代了,說師傅政事繁忙,讓弟子不要打攪師傅。”
“老君交代的?”微微一愣,太白金星捋著長須沉吟了半響,低聲問道:“老君可有提及此次到訪,所為何事?”
那童子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未曾提及。”
太白金星又是捋著胡須沉吟了好一會,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揚了揚拂塵道:“老君駕臨,不可怠慢。”
躬著身子,太白金星走進大殿拱手行禮:“太白金星。參見老君!”
這一低頭。便不抬起。
就在他的前方。殿堂的客座上,太上正悠悠地端著一杯茶。
淡淡看了太白金星一眼,太上拂袖道:“老夫在天庭也不曾有過正職,你我只算平輩論交,無需多禮。坐吧。”
“老君執掌教事,看護天道,乃系蒼生萬物福祉于一身,太白便是行再大的禮也不為過啊。”
聽聞此話。太上當即呵呵地笑了起來,淡淡地看了太白一眼道:“行啦行啦,這些恭維的話,就不必說了。如此局促,你我如何談話?”
太白這才稍稍直起身子,卻也不敢坐到位子上,只是立在老君身旁,躬身問道:“老君忽然駕臨寒舍,不知有何吩咐?”
太上慢悠悠地抿了口茶,輕聲問道:“吩咐從何談起呢?不過。這朝會,怎么開了這么久啊?”
“這個…說來話長。”太白干笑兩聲道:“老君可知道。那天蓬元帥已經…”
太上也不回答,只是略略點了點頭。
見狀,太白接著說道:“此次朝會,便是為了天河水軍助戰花果山一事。陛下不知為何,竟要天河水軍助戰花果山。花果山坐落東勝神州,此次剿妖本是分與南天門的。那南天門不過是暫時未尋得戰機罷了,何須大驚小怪。而那天蓬才犯天條,容其繼續擔任天河水軍元帥眾仙家便多有不服。若不是…早該貶下界去了。此次如此重用,豈不是助漲了天蓬的氣焰?往后誰拿天條當回事啊?”
稍稍壓低了聲音,太白金星道:“想那天條,當初乃是三清與玉帝共同定下,陛下趁著老君不在天庭,通天教主與原始天尊二清閉關,便…長庚雖已竭力阻攔,只可惜陛下執迷不悟啊!”
話到此處,太冇白金星便頓住了再沒往下說,那一雙眼睛微微瞇著,悄悄觀察著太上的神色變化。只可惜那張蒼老的臉上始終未見任何情緒波動。
抿著茶,似是尋思了好一會,太上悠悠道:“這剿妖,乃是天庭早定下的方略。老夫聽聞南天門戰不利,陛下要讓天河水軍助戰,也是無可厚非。依老夫看,一事一判,既然動情案陛下已做主結案,便過去了。現如今又與這剿妖扯到一起,實在是不合適啊。”
此話一出,太白金星的臉色頓時幾經變換,連忙躬著身子諂笑道:“老君說的是,長庚愚鈍,險些誤了大事。幸得老君提點,幸得老君提點。”
抿著唇,太上將茶盞往桌上一放,又輕聲道:“不過,若是剿妖不利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誒?有戲!
太白金星伸長了腦袋,躬身拱手道:“長庚資質愚鈍,還…請老君明示…”
那一&夜,太白金星睡了這些天以來最好的一覺。
天庭次日早朝,一夜未眠四處奔走串聯的玉帝又是重提天河水軍助戰花果山之事,準備做出一定的政治犧牲強行通過決議。
可出乎意料地,連日來竭力反對的太白金星卻在此時保持了沉默。
沒有了太白金星的堅決,那原本反對的一眾仙家自然也都不再開口了。
經過一番簡略的討論之后,這件拖延了數日之久的事情就這么被敲定了下來。蓋上玉璽的圣旨被直接交予卷簾以最快的速度送達云域天港,當眾宣讀。
到此時,凡間已是次年二月。
誰也沒想到,就這么一件簡單的事,就算沒有作為當事者的南天門的反對,也足足用了將近三年的時間才通過靈霄寶殿的審議。
握著姍姍來遲的圣旨,早已將一切都準備妥當的天河水軍迅速調動了起來。
這樣的大事,消息自然也在同一時間傳到了同樣備戰數年之久的花果山。
一時間雙方劍拔弩張,一場傾盡所有的大廝殺一觸即發。
然而還沒等天河水軍揚帆起航,就在此時,天蓬忽然收到了一個意料之外情喇中的消息。
“什么?你說在南瞻部洲的探子繳獲了一批丹藥?”
站在天蓬身前的天輔微微躬身點頭,將一份竹簡攤到天蓬的書桌上。
雙手撐著書桌,盯著攤在眼前的那一份軍報,天蓬的神色漸漸有些凝重了。
低下頭,他細細思索了好一會,問道:“有多少?”
“約莫,止血丹千枚,再生丹五百枚。現正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云域天港交予煉丹師。”
止血丹與再生丹算是最普通的軍備丹藥了。
止血丹,顧名思義,就是用來止血的,也是在戰場上運用最多的丹藥。再生丹,則可以讓殘缺的身體好像蜥蜴的尾巴一樣重新長全。
當日惡龍潭一戰,短嘴瞎了一只眼睛便是用的再生丹。
這兩種丹藥都算不上寶貴,只需一個煉神境初期的悟者道修者使用普通的煉丹爐,再加上一些戳手可得的材料便可以開始煉制。
若是一兩枚,一般煉神境以上的修士都會隨身攜帶,絲毫沒有古怪之處。
可若是千枚以上…
冷冷地盯著那一份竹簡,天蓬低聲道:“這么說,六妖王真與花果山走到一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