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別逼老夫動手。”
是青云子!
猴子瞪大了眼睛,身子不自覺地微微縮了縮。
來者不善啊…
這個自己的五師兄,從自己拜入須菩提門下至今幾乎沒有和自己說過一句話。好幾次猴子試圖跟他建立和睦關系,可每次打招呼他都只是點點頭便走,半句多余的話也不說。
那張臉就好像一塊鐵板一樣。
聽風鈴說,須菩提平時不管事,觀內大大小小的事務幾乎都是他打理的,是個事無巨細都要親自過目的人。
聽說修道之前是官府執事,只因性格過于耿直,萬事秉公辦理,到頭來別說升官,便連日夜操勞的本職都被革了去,這才入了道觀。
而每天夜里監視自己的兩個人是青云子的徒弟,猴子也早就知道,一直也都是低調處理詳裝不知,沒想到他本尊卻跟來了!
“莫不是真要逼老夫動手不成?”青云子伸出一只手,指尖處一團白色霧氣旋轉。
無奈,猴子只能從黑暗中走出來,悠然的月色中,與青云子四目交對。
“哼!”青云子收起了指尖處的白色霧氣,對著猴子怒喝道:“早知道你這猴頭不會安分!只是不曾想你竟能瞞過虛度虛進,倒是有些心機。”
猴子咧開嘴笑了起來:“五師兄說什么哪?”
“少給我裝傻,老夫倒是問你!沒有師傅的手令,為何你深夜在此!”
“這…我是看到五師兄進來跟進來的!五師兄,你有師傅手令嗎?”
“你!”青云子頓時急火攻心,就差噴血:“牙尖嘴利!好!好!好得很!隨我見了師傅你再慢慢辯解吧!”
只見他一甩衣袖,一道白色的靈力朝著猴子卷了過去。
猴子心中一緊,迅速挪動腳步,輕松閃過。
看到這一幕,青云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能感覺到靈力?在后山打坐半年修心,心沒修好倒是修出了凝神境!看來,偷入藏經閣的時日不短啊!”
凝神境又稱凝神聚氣境,乃是修仙者入門的第一重境界。
進入這一重境界的修仙者可以感覺到天地之間漂浮的靈氣,并吸收為己用,化作流淌在血脈中的靈力,淬煉身體。
而所有的仙術神通,都是必須基于靈力驅使。
“師兄,您想多了。師弟我今天不過是第一次進來而已。”猴子緩緩地后退,隨時準備落跑。
“休要多言!是否第一次,師傅自會分辨!”
青云子朝著猴子伸出五指,頓時,一股怪風將猴子團團卷住,無處可閃。
掙扎中,竟雙腳離了地凌空飛起!
青云子輕輕一躍踏在窗沿上,飛出窗外,連帶的還有被怪風卷著的猴子。
那卷著猴子的怪風無影無形,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掙脫。
不多時,猴子已經被青云子挾持到了須菩提門前,重重地摔在石板上。
守在門前的道徒連忙迎了上來,伸手阻攔,恭敬道:“青云師叔,師尊已經歇息,有事還請明日…”
“滾!”沒等道徒說完,青云子已經一個箭步將他推開,大喝道:“老夫找師傅有要事相商,今夜必要見到師傅!看誰敢阻攔!”
說完,正要伸手推開房門,那房門卻自己開了!
古樸的房間內,兩盞清燈火光搖曳,須菩提斜靠在臥榻上品著茗,看青云子的目光甚是淡然。
見到這一幕,青云子反而驚了一驚,半響才緩過神來,抬腿跨入門內,跪倒在地,喊道:“師傅!這畜生…”
話音未落,卻聽須菩提淡淡道:“悟空,你且在屋外跪著。”
“是,師傅。”猴子老實地跪好。
那房門刷地憑空閉上,刺耳的聲音讓青云子隱隱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此時屋內,只剩下須菩提與青云子二人。
“師傅!這畜生他…”
須菩提將杯蓋重重一扣,頓時,瓷器碰撞的刺耳聲在內室回蕩,青云子的聲音愕然而止。
“你說誰是畜生?”須菩提冷冷問道。
那往昔的慈眉善目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頓時,青云子涼透了脊背,連忙叩首道:“師傅贖罪,徒兒妄語!”
將茶杯輕輕擺放到一旁的茶幾上,須菩提緩緩地問:“這么晚了,不在館內歇息,究竟是何要事?”
隱隱地,青云子覺得須菩提其實什么都知道,但該說的他還是要說!
“那猴…那悟空師弟!他未經師傅允許,私入藏經閣!而且…而且,徒兒猜測必不是第一次!請師傅即刻下令,搜他的住所,必有所獲!”興許是急火攻心的關系,這些話青云子幾乎是喊出來的。
可須菩提卻是不緊不慢,緩緩支起身子,捋著長須,問道:“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此猴野性難馴,如今又偷入藏經閣盜取經書,依我看,應當逐!出!師!門!”青云子一字一頓道。
此時,那眼中的神情已是凌厲至極,似乎只等著須菩提一句話,他便要讓猴子從這觀中徹底消失一般。
“哦?”須菩提依舊是不緊不慢,道:“當初是為師定下的入藏經閣需經為師準許。”
“額?”青云子忽然懵了。
只見須菩提略略思索了下,道:“可為師當初并未明令偷入藏經閣要如何處罰,這如今臨時添加,豈不是有失公允?”
“啊?”青云子頓時目瞪口呆。
“況且,求知之心人皆有之,這悟空也不過是過于心切罷了。若因此重罰,豈不枉哉?”
青云子徹底傻眼了,徹底傻眼了。
那須菩提卻視若無睹,接著嘆道:“也罷,你就此回去歇息吧。為師定會斥責他一番。”
青云子瞪大了眼睛,緊緊咬著的牙,顫抖著嘴唇,好不容易才蹦出幾個字:“斥…斥責…一番?!”
青云子怒了,徹底怒了!
修道五百三十一載,他是所有入室弟子當中最安分的,從未違逆過師傅的意思。
但他徹底怒了!
接下來的一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
只見他用手奮力錘擊地面,直濺出鮮血,痛心疾首道:“師傅——!師傅!你如此護短,將來這猴子若是闖下大禍,必會連累師門,屆時全觀上下!全觀上下恐有大禍啊!師傅!”
這些話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出來的,眼淚鼻涕齊下,就仿佛現在不處置了孫悟空,這斜月三星洞就要遭人滅門了似的。
興許在他心中便是如此想的。
面對如此盛況,須菩提卻是沉默不語。
“師傅!這猴子執念極深,心性甚野,罔顧法紀,若是將來無所成也就罷了,若是得了真傳還不天上地下鬧個遍!此為禍眾生之事啊!師傅!您怎能如此啊?”
一邊痛斥猴子,一邊用衣袖拭淚,語字連珠,那情景,若是遇著不知情的人想必還以為孫悟空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了。
待到痛哭流涕的青云子緩過氣來,須菩提才斜靠在枕邊,注視著青云子道:“你又不是眾生,你又知道對眾生如何是好?況且我看這悟空心性雖野,卻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他日便是闖了大禍,那也是他私入藏經閣偷學來的,與我斜月三星洞何干?”
此話音輕語微,落到請云子耳中卻是如雷貫耳!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入,吹斜了燭火。
整個室內靜悄悄地。
須菩提斜臥著,看著青云子,面色淡然,寸步不退。
青云子跪著,仰頭錚錚地望著須菩提,面色驚恐,唇齒微張,寸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