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 混戰 (十二)
當然了，有點腦子的指揮官都不會選擇一次性將弩箭全都給射出去。將弩兵們分成一個個的小型方陣就是為了采用輪射戰術。這可是異常考驗指揮官能力的一件事情。高陽毫無意外的將這個重任交給了以統兵出名的高順。
上十萬支的弩箭連綿而射是個什么樣的場景？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箭如雨下！
對陣雙方在戰場上列陣廝殺，布陣的時候看起來占地面積非常大。可是，實際上雙方交戰的時候因為天氣、地形、裝備等等各種原因，真正一線占用的面積卻很小。
野戰的時候，每一次攻擊能夠投入的兵力其實都非常有限。戰役的規模越大，越是不可能通過一次攻擊就能結束戰斗。雙方都需要反復的累積，不停的沖擊作戰才能一點點的累積勝利的基石。
在這種情況下，當攻擊部隊遇上那一以十萬計鋪天蓋地一般的犀利箭雨的時候，他們如何去突破弩箭射程之內的這段死亡之路？
在重裝步兵軍陣的后面就是高陽親自率領的本陣。數千名騎兵就是高陽手中最后的底牌。他們會在關鍵時刻給與西涼軍致命的打擊。
“嘶”看清楚了高陽的布陣之后，西涼軍這邊的軍將們幾乎是齊齊的倒吸口涼氣。
這個時代因為生產工藝上的落后，像是強弓硬弩這種東西都是非常難以生產，而且產量很少的珍貴物品。此刻突然見到自己面前有著成千上萬的硬弩指著自己這邊，換做是誰也會滿心打鼓。
“這可怎么打？”郭汜看著那密集的弩陣，直感覺自己一陣頭皮發麻，雙股發顫。沒有哪支騎兵可以在面對如此之多的弩箭攢射的時候逃出生天。除非他們的數量多到可以不計傷亡的硬生生死頂。
董越李傕等人面面相覷，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情？早知今日，當初進入洛陽城的時候就該把武庫之中的所有強弓硬弩全都給搶走！
西涼軍團是以騎兵為主的部隊，他們之中壓根就沒有弩兵這種編制。當初進洛陽城的時候就算是搶走了弓弩也沒有什么意義，因此董卓也就沒有動那些東西。最終倒是便宜了高陽。
“必須打！”李傕咬了咬牙寒聲說道。
眾人皆是一驚，面色古怪的看著他。這種情形發起沖鋒。完完全全就是去送死啊。高陽的軍陣背靠洛陽城墻，那些機動戰術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只能直直的用命去沖陣。這里的軍士們可都是跟隨著他們從西涼遠道而來的同鄉，白白消耗在這里又有什么意義？
“咱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李傕向遠處那關東聯軍的方向微微示意。出言解釋道“不打的話，不說軍心士氣什么的。那些關東聯軍看到咱們如此的怯敵畏戰，咱們就算是主動投靠過去，人家會怎么看咱們？”
這番話一出，頓時就讓所有人盡皆動容。
他們恍然想起。對于現在的西涼軍來說，再也沒有什么是比從關東聯軍那里討要到保命的糧食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李傕微微一頓，目光之中閃過一抹狠絕之色，冷聲說道“死在戰場上也總好過被活活餓死吧？”
“也是。”樊稠點了點頭，應聲附和。其余眾人默不作聲，不過看他們的神色明顯也已經是被這句話給打動了。
“還有。”樊稠接話說道“咱們可以效仿那些草原狼族們。前面用老弱沖擊，消耗那些弓弩的箭矢。精銳跟隨在后，趁著空隙掩殺而上。只要咱們的鐵騎沖進了那些弓弩手的軍陣，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
樊稠的話讓眾人眼前一亮，這可是個對付刺猬陣的好戰術。
這些西涼軍的大將們并沒有懷疑自己麾下的兵馬沖入敵陣之后是否能夠戰勝對面的敵人。西涼鐵騎的名聲可不是吹出來的。他們只是不想在密集的箭雨面前損失太大罷了。現在既然已經有了能夠大大減少主力戰兵傷亡的手段，那自然也沒有誰會提反對的意見。至于那些打頭的老弱們，誰會去在乎他們的性命？
很快的，這些軍頭們就商議好了每家都出一部分的兵馬。不僅僅是戰兵，還要出一批頂在前面吸引火力的誘餌。就算是誘餌也得是會騎馬的誘餌才行。
這些即將出擊的兵馬總數已經超過萬騎，這哪怕是在北方中原之地也絕對是一支了不得的力量。
要是換做在大江之南，不說不如龐大的騎兵了，甚至壓根就湊不齊這么多的馬匹。西涼軍的強悍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如果不是因為缺少糧秣，讓他們被迫釘在了這里。那以西涼軍團那驚人的機動力量和強大的戰斗力，普天之下完全就是任由其縱橫馳騁。董卓能夠操控大漢帝國的朝堂也是因為他手中握有如此強悍的實力。
這支龐大的騎兵隊伍由董卓的弟弟董旻來統領。在經過了戰前動員之后。如潮般的龐大騎兵隊列很快就向著對面的森嚴軍陣發起了攻擊。當前打頭的便是三千余騎在西涼軍中被當做老弱的炮灰們。
西涼騎兵是一支非常強大的部隊。
這些出身于西涼苦寒之地的精銳們個個都是從長期與羌人血戰之余死剩下來的精銳。其中甚至有許多人都是主動投靠了董卓的彪悍羌人。
他們常年與馬匹為伍，騎術精絕，武藝高超。更兼在常年的廝殺之中養出了天下無雙的悍勇之氣。這樣一支強悍的騎兵部隊一旦下定決心發起決死突擊的時候，那種攻擊力絕對是異常恐怖的。
這個時代很少發生大規模騎兵沖陣的事情。東方騎兵的主要作用是機動襲擾。追擊掩殺。
主要原因就是因為東方的騎兵之中幾乎沒有重騎兵的編制。而輕騎兵主要就是以機動力取勝，他們的主要攻擊手段也是以弓箭為主。
當然了，這并不是說他們就不能沖陣了。只要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成千上萬的騎兵突擊依舊是普通步兵部隊難以抵抗的噩夢。不用重甲長槍，單單是那快速奔騰，體重達到數百斤的馬匹就足以生生的撞死一大幫人了。
當董旻編組好攻擊隊列。下令吹動蒼涼低沉的牛角號之后，這萬余名騎兵開始依次緩緩動了。
如此數量龐大的騎兵隊列在發起攻擊的時候氣勢極為驚人。數萬只巨大的馬蹄奮力敲擊著地面，大地都在為之顫抖。整個騎兵集群在逐步加速之后，那種鋪天蓋地，猶如無盡潮水一般的洶涌氣勢實在是太過驚人。
訓練不嚴，或者沒有上過戰場的軍隊在面對這種程度的突擊的時候很有可能因為心理壓力過大而直接崩潰。就連高陽麾下的這支軍隊也同樣稍稍起了騷動。不過很快就被各級軍將們鎮壓。畢竟之前是經過嚴格訓練，也在剿滅黃巾的時候上過戰場，這些軍士們足以算的上是精銳了。
對于西涼軍團的騎兵沖陣，高陽心中一點都不擔心。他好整以暇的掏出了高倍軍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戰場上的形式。有高順在前面指揮弩兵軍陣，高陽放心的很。
漢朝軍械制作的巔峰產品大黃弩射程高達四百余米。而高陽從現代時空帶過來的合金硬弩采用了近乎完美的設計方案，最為優良的工藝材料。在使用專門的破甲重箭的時候，其有效殺傷射程足足超過五百多米！這在這個時代完全就是一件讓人難以想象的事情。
界橋大戰的時候，袁紹手下大將麹義率八百先登營精兵為先鋒，以強弩千張為掩護，一舉擊潰了公孫瓚麾下最為精銳的數千白馬義從。創造了弓弩擊垮騎兵的經典戰例。
而此刻高陽手中握有萬余遠比麹義更強的硬弩，對抗實力和白馬義從相差不多的西涼鐵騎。雙方之間的勝算幾乎沒有任何疑問。
盧勝是董旻麾下一員驍勇悍將，在西涼軍中也是威名顯赫的勇猛之士。這一次沖陣最前方的那三千余名老弱就是以他為統領軍將。
領了軍令的盧勝看著遠處前方那密密麻麻猶如刺猬一般密集的弩陣，臉上肌肉不斷抽搐著，大口的呼吸著冰冷的空氣，目光之中滿是兇狠之色的望向前方。
感覺到距離差不多之后，盧勝猛然舉起了手中的環首刀，向前一揮“沖！沖！！沖！！！”
哪怕是西涼軍中的老弱同樣也不容輕視！
這些上了年紀的輔兵們并不是什么弱者，他們同樣能夠騎的了烈馬，拉的開硬弓，舞的起戰刀！
原本還在逐步提速的前鋒騎兵們在聽到盧勝發出的命令之后，立刻蠕動起來，很快便擺出了松散的沖鋒陣型。
數以千計的戰刀幾乎是齊刷刷的離鞘而出，好似在短短一兩秒鐘的時間之內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讓人炫目的銀色光帶！這一幕讓對面的弓弩手們不由得瞇了瞇眼睛。
“好。”自己也曾經帶過強大騎兵部隊的高陽忍不住的沉聲叫了聲好。這氣勢，這動作，這股一往無前的決絕之心。這些西涼鐵騎在三國前期號稱冠絕天下絕對是有這個實力的。
賈詡詫異的看了高陽一眼，沒有多說些什么。
盧勝統帥的這支由數千名西涼軍中的老弱組成的前鋒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夠做到的一切。他們已經做的足夠好。
只可惜，他們面對的是一支做的更加好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