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章 宣大 (九)
原本李過早就可以帶著老營的兵馬出發了。可是這些老營的人為了在離開之前收集到更多的黃白之物，盡可能的帶走他們看上的一切東西。甚至有些人的馬背上還帶著一些年輕貌美的女子！
這些匪徒行徑極大的耽誤了軍隊出發時間，給了官軍們一個追上的機會。而李過卻也不好阻止。對于農民軍來說，老營的兵馬是真正的核心精銳。這些人跟著你不是賣命的，他們都是為了活的更好！
一天多的時間里，李過帶著自己麾下的數千人馬才走出了數十里地，來到了這條不知名的河流旁邊。他們可全都是騎兵！
此時此刻，老營的所有人都已經下馬，小心翼翼的牽著負重不堪，不斷打著響鼻的馬匹跨過冰面。一個不留神就會摔上一個馬趴，黃白之物和散亂的綾羅綢緞散了一地。想要在收拾好可就麻煩了。
看著混亂的河面，李過的臉色一片鐵青！
大同府那邊不久之前就已經傳來了消息。那支行軍速度恐怖的官軍已經快速逼近大同府附近。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進入大同府。
而李過手下的這些老營兵們因為攜帶的財貨女子實在是太多了。一支全都是老練騎兵們組成的行軍隊列，其速度反倒是還沒有官軍們的那些走路的步卒們快！這讓李過的內心非常的焦慮不安。
要知道，官軍也是有著大量騎兵的！這要是被官軍的騎兵群給攆上了，那后果絕對是不堪設想！
想當年曹文詔，曹閻王麾下的三千關寧鐵騎就幾乎將整個山陜一帶的農民軍們給攆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多少知名好漢們死在了曹閻王的戰刀之下。
后來還是被逼急了眼的農民軍們放下成見合起來打了一場極為漂亮的伏擊戰，死傷無數之下才殺掉了那個吃人的曹閻王！
官軍精銳騎兵的恐怖戰斗力直到此刻還讓李過記憶猶新。那可是血淋淋的經驗啊。單單只是看眼前這支官軍們恐怖的行軍速度就知道，這必然是一支好不遜色于曹閻王手下的強軍！
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有些時候真的是你害怕什么它就來什么！
當李過手下的老營兵們過河的部隊還不足一半的時候，后方的哨探們就飛騎來報，后面有大批官軍的騎兵追了上來！
“他娘的！”面色鐵青的李過大罵一句之后。顧不上去思索為什么官軍們會來的如此之快。調轉馬頭，急匆匆的去收拾兵馬準備應戰。
這個時候李過麾下還有近半的人馬沒有過河。他可舍不得放棄這些經年老兵！這些人才是所有農民軍的核心力量。只要這些老營兵們還在，要不了多久他們就可以再次拉出一支大軍出來！要是失去了這些老兵，那有再多的流民也沒有用。
官軍們來的很快，還沒等那些罵罵咧咧，嘴里嘀咕著為什么自己沒能及時過河的老營兵們擺好應戰的陣型。遠處荒涼的山崗上就已然出現了官軍哨探的身影。
片刻之后，一層又一層腦袋上飄舞著醒目紅纓，身披厚實披風的騎兵大隊越過了低矮的山崗，出現在這些老油條們的面前。
“嘶”李過瞪大雙眼。滿臉不敢置信的倒吸口涼氣。出現在面前的這些官軍騎兵的數量之多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粗略看過去至少也有數千之眾！而且只是看著那股驚人的氣勢就知道這些騎兵們全都是精銳之師，絕對不會比當年曹閻王手下的那支精銳騎兵差！
調整著馬力的官軍們下了低矮的山崗之后，很快就在距離老營兵大約數百步的一處空曠的區域里面排列好了陣勢。給自己的戰馬喂水補食，檢查個人裝備，等候著出擊時刻的到來。
隨著兩翼處一陣陣火槍射擊的轟鳴聲傳來，官軍的哨探們很快就驅散了李過派出去做偵察和戰場遮護的哨兵們。毫無意外的，完全是一邊倒的戰損比率。火槍對戰刀，士氣高昂的官軍對忙著逃命的盜匪集團。勝負完全沒有任何懸念。
數千名精銳的騎兵聚集在一起的威勢絕對不是同等數量的步兵們能夠相比擬的。整個隊列連人帶馬的綿延不絕，不斷晃動著的紅纓幾乎組成了一片紅色海洋！在明媚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是那么的光芒四射。
李過既不傻也不呆，當然能夠看出來眼前這支彪悍的官軍騎兵部隊不是自己手下這些不敢打硬仗的逃跑能手們可以對付的。就算是自己麾下齊裝滿員的時候也不是這些精銳官軍的對手。更何況現在全軍被冰封的河面給分割成了兩部分。
李過也想過帶著已然過河的人馬逃跑，但是又痛苦的發覺自己舍不得河岸這邊的人馬，這可是超過兩千之眾的精銳啊！他舍不得！
但是如果強行與大明軍隊對抗的話幾乎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權衡利弊也無法做出決斷。李過陷入了徹底的糾結之中。
很快的，對面的官軍們吹響了低沉雄渾的牛角號聲，李過這下不用再糾結了。對面的官軍已經開始主動發起了攻擊！
騎兵沖陣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由重裝騎兵們來做。輕騎兵因為其特性一般都是發揮其自身的機動性，在遠距離上使用弓箭等武器打擊敵軍士氣，撕裂陣型，逼迫敵軍潰散之后趁勢掩殺。
龍騎兵們的作戰方式也差不多，區別就在于他們使用的是射程更遠，威力更強的火槍。
“他娘的。”看著對面氣勢驚人的官軍騎兵隊列緩緩逼近。那種幾欲實質般的磅礴壓力撲面而來，李過緊緊攥著雙拳。低聲喝罵。
復雜的目光變換之間，李過用力的一咬嘴唇。深吸口氣。大聲呵斥著自己的親衛們“都去督陣！沖過去攪在一起。誰敢退就地斬首！”
之前前哨接觸戰的時候，戰陣經驗豐富的李過已經看出來了，對面的那支官軍使用的火槍威力極強。要是讓官軍們在遠處不斷的放風箏，那自己手下的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活命的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憑借著一股悍勇之氣趁著官軍們裝填火藥的時機沖過去和那些官軍們混戰在一起，這才能有一線生機。
老營的悍匪們罵罵咧咧的做著出擊的準備。這些人一個個都是人精，什么時候可以偷奸耍滑，什么時候需要玩命他們心里清楚的很。現在就是需要他們去玩命的時候了。前面有光滑的冰封河面，兩側是地形復雜的丘陵山崗，后面是大隊的官軍。不打垮追在身后的這支官軍，他們絕對沒有生路！
“擂鼓！”李過一聲令下，激昂的鼓聲隆隆響起。李過騎在戰馬上大聲呼喝“殺了狗官兵俺們才能有活路！得兵人頭一顆官升一級，賞銀二十兩！得軍將人頭一顆俺請闖王給你們封爵！膽敢后退著，格殺勿論！”
“轟”數千名老營兵開始高聲喧嘩起來。對于這些出身貧寒的人來說，這些年能搶的，能吃喝的，能玩的全都享受過了。要是說還有什么追求的話，除了活下去那就只剩下當官了。
往日里做貧民的時候極為羨慕那些威風凜凜的官府中人，那些官老爺們的微風讓他們羨慕極了。
雖然造反之后殺過許多，也見過許多投降乞活的官府中人。可是，內心深處的那種深深的自卑感覺依然讓這些人對于做官有著深切的渴望。李過許諾的條件算是打動這些人了。本就是背水一戰的老營兵們，這下猶如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起來。
老營兵們亢奮的嚎叫之聲驚天動地。遠處山崗上都被驚的走獸奔逃，飛禽四散。這些人雙眼血紅，嗷嗷叫著沖向了對面的官軍。
長期生活在生死邊緣的這群人，心中早已沒有了任何道德觀念，他們需要的只是生存和享受，自己這條爛命能活到現在早就已經夠本了。
多年來的瘋狂讓他們既漠視別人的生死，同樣也漠視著自己的生命，尤其是在集體爆發的亢奮瘋狂之中。他們一時之間感覺不到了懼怕，似乎人人都覺得自己是戰神下凡，催動著胯下戰馬加速向前沖鋒。
相比之下，龍騎兵們的陣勢則顯得十分安靜，陣列森嚴。對面雖然有著數千名騎兵嚎叫著洶涌而來，氣勢驚人。但是這些經歷過更大，更殘酷場面的官軍們沒有任何的慌亂，陣型也顯得十分整齊。
兩翼的官軍開始向著兩旁分散，將陣型拉開，以獲取更寬闊的射擊廣角。騎兵們安撫著自己的戰馬，翻身下馬派出步兵戰列隊形，雙手穩健的做著射擊前的準備工作。
李過目光變換，很是驚訝這些官軍們居然會選擇棄馬步戰。不過既然此時沖鋒已經發動，也就沒有了停下來的可能。李過只好將慌亂的心情壓在心底，雙眼死死的看向前方。
“殺官兵！”“殺官兵！！”士氣被鼓舞起來的老營兵們俯下身子緊緊抱著戰馬的脖子。他們知道這樣做可以減少被槍子打中的幾率。只要熬過了幾輪射擊，等到他們沖進官軍的軍陣之中，那就贏定了！
震天的喊殺聲響徹四野，老營兵們雙眼血紅的沖向對面的官兵隊列。他們沒有旗號的指揮，似乎全身有用不完的勁，完全是憑借著一股血氣之勇在作戰！這些人壓根就不會知道對面的這支官軍究竟是多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