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寧遠之戰 決勝 (四)
寧遠城以南二十余里有一處名為三岔河子的地方。這里原本有三條不知名的小河在此處交匯，不過此刻早已經干枯。只剩下龜裂的河道在陽光之下暴曬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
這邊四周的地形非常平坦，稀疏的樹木和四散的雜草無序的點綴在大地上。一條寬大的官道筆直的直往寧遠城方向而去。而此時此刻，兩支人數眾多，士氣高昂的大軍就在官道手尾兩端相對而立。一場血與火的碰撞即將開始。而這一戰將直接決定關外的命運。
靠近明軍那邊有一個不過數米高，方圓數百坪的土臺子。至于叫做什么名字根本就沒人知道。而這座被生化戰士們臨時駕駛著推土機、壓路機開出來的小臺子就是明軍的核心陣地。威力強大的炮兵陣地就設置在這個土臺子上。炮兵們只需要轉換角度就可以布控四周龐大的戰場。
高陽縱馬小跑著上了土臺子。抿著嘴角環顧四周，遙望一番戰場之后。腰桿挺的筆直高陽伸出手遮著額頭看向湛藍無云的天空，嘴里嘀咕著“不是說這一次的小冰河期在今年就要結束了嗎？怎么今天還這么熱？冷的時候冷死，熱的時候熱死。這還是小冰河期嗎？”
“現在還是夏末秋初好不好？偶爾天氣熱一點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這個年代南邊廣州那里還下過雪呢。這就算奇怪了？這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原點笑著說道。
“關鍵是我現在穿著這么厚的軍服，真的是很要命啊。感覺自己最近開始嬌氣了，已經開始吃不了苦了嗎？”高陽隨手解開了領口的風紀扣，伸出手對著脖子用力的扇著。
“行了，那些曬太陽的軍士們都沒有說什么，你就別抱怨了。好好打仗吧。還嬌氣？別人不知道。我還了解你？”原點無奈的說道。
“呵呵。”高陽輕笑出聲“氣氛有些嚴肅，開個玩笑緩解一下心情。畢竟是十幾萬人規模的交戰。還是會有些緊張的。”
“你什么場面沒有經歷過？你居然還會緊張？”原點滿心驚訝的問道。
“呼”高陽輕舒口氣，瞇起眼睛看著眼前人山人海的龐大戰場。目光之中閃過一抹無奈之色。低聲自語道“我也是人，不是機器。這些都不是npc。他們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隨著布陣結束，高亢的軍號聲響徹整個戰場。雙方加起來十余萬大軍幾乎同時開始齊聲高喝鼓噪起來，為自己鼓舞士氣。聲震四野，巨大的喧囂之聲直撼云霄！
此刻在雙方軍陣外圍界限上，各自的哨兵和夜不收們正在策馬馳騁，亡命搏殺，拼命的做著戰場遮護的工作。滿清軍隊之中那些號稱最精銳的巴牙喇們拼盡全力，悍不畏死的試圖靠近遠處的明軍的夜不收們。至少也要靠近到手中精鋼重箭的射程范圍之內。
可惜的是，明軍的夜不收部隊全都是在數萬人之中優中選優挑選出來的同樣精銳。他們的騎術和搏殺技巧或許比不上這些巴牙喇們，但是他們那用無數子彈喂出來的精確射擊技術，在配上在這個時代堪稱神器一般的新式弗格森后裝來復槍。那就是追魂奪命的恐怖手段！
面對著這種恐怖的組合，那些悍勇的巴牙喇們只能悲哀的發現，自己居然就連靠近明軍都做不到！畢生苦學的一身武藝射術完全沒有了用途。聽著“砰砰！”之聲連番響動，看著對面不時升起的白煙，身旁的袍澤們不斷倒地不起。巴牙喇們的牙都要咬碎了！
高陽擺出的是一個類似于正方形的大陣，中間地勢稍稍高起來的那個土臺子上是一處炮兵陣地。土臺子的周圍是數千名充當預備隊的龍騎兵。在炮兵和龍騎兵的四周是一個個以連為單位的步兵方陣。他們手中的火槍可以射擊任何方向。整個軍陣猶如刺猬一般讓人無從下口。
此戰對面的滿清軍隊在數量上實在是太多了，高陽就把所有的輔兵們也都武裝了起來。好在這些輔兵們的日常訓練和正兵們一樣。拿起武器就能投入戰場。數千人的加入也讓整個軍陣看起來厚實了許多。
多爾袞眼角微微抽搐的看著遠處那些明軍夜不收們和巴牙喇護軍之間的戰斗。那已經稱不上是一場戰斗了，更像是一邊倒的屠殺！
他從來沒有想過火器的威力居然會如此之大。從小就接受專業軍事訓練的巴牙喇兵空有一身百人敵的武藝卻沒有絲毫可以發揮的機會。身上那厚達數層的戰甲甚至無法抵擋一顆小小的鉛彈！這個世界現在是怎么了？！還讓不讓人活了？最近幾天發生的一切已經快要徹底顛倒多爾袞的三觀了。
目光投向對面的明軍大陣，多爾袞的心口當即就是一陣抽搐。那邊還有數萬名同樣手持火器的明軍士卒！如果所有的明軍都是如此能戰。那這一仗還沒有開打就已經輸定了。
往日里的那些明軍也曾經使用過火器，可是當時那些火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讓人笑不出來的冷笑話。除了聲音比較大之外，最多也就是在幾十步之外就失去了作用。使用騎兵一個突擊沖過去之后只要近身就能全部搞定了。他哪里見過這種能夠在數百步之外殺人于無形的恐怖大殺器！還不是一個，而是數以萬計！
多爾袞此刻心中非常害怕，他害怕明軍已經發明了相比以前更加恐怖火器。一旦那些數量上幾乎無窮無盡的明軍全都普及了這種大殺器，那建州女真一族可就真的沒有活路可以走了。想要投降都找不到門。這些年來殺的漢人實在是太多了，雙方早已經是不死不休！
“七哥，你在戰陣之上廝殺多年，今天這一戰你怎么看？”多爾袞勉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側頭看向一旁穿戴著一身黃色戰甲的阿巴泰，輕聲問道。
阿巴泰年輕的時候就跟隨努爾哈赤東征西討。在戰場上廝殺數十年之久。戰陣上的經驗極為豐富。之前他一直都在仔細的觀察著明軍的軍陣。此刻聽到多爾袞語氣溫和的詢問，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行禮之后低聲說道“王爺，要是按照往日里的經驗來看，這些明軍布下的戰陣不堪一擊。精銳上前勾引明軍開火，隨即大軍突擊。最多硬扛著一輪火器攢射，只要讓咱們的人靠上去，那就贏定了。”多爾袞喊他七哥可以，但是阿巴泰卻不能喊多爾袞十四弟，因為他是庶出的。
“嗯。”多爾袞微微垂下眼瞼，不置可否的輕應了一聲，沒有說話。但是他的心里卻是非常不滿。阿巴泰剛剛說的全都是廢話。這支明軍要是和之前遇上的那些明軍一樣不禁打，那還用得著咱們上桿子的全軍出動不說，還猶猶豫豫的待著這里不敢出擊？
阿巴泰看到了多爾袞不爽的臉色，做了這么多年的兄弟，多爾袞是什么脾氣性格他作為哥哥當然是清楚的很。咬了咬牙，目光凝結。阿巴泰沉聲說道“不過這支明軍訓練有素，恐怕輕易不會上當。而且他們的火器威力巨大，射程又遠，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數量眾多！不管是夜襲還是誘戰，做什么都效果不大。”
“那七哥你的意思是？”多爾袞嘴角帶笑，但是眼神卻異常冰冷的看著阿巴泰，輕聲問道。
阿巴泰頓了頓，突然一咬牙，沉聲說道“要么就是等到下雨的時候去突襲他們。我看了這支明軍的裝備，雖然有配匕首和戰刀，但是他們幾乎所有軍士都是用的火器。一旦下雨必然再無如此之戰斗力。”
“嗯。”多爾袞滿意的點點頭。雖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不過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辦法。這說明阿巴泰至少在戰陣方面還是不錯的，給出的主意也算能用。
多爾袞抬頭看了看天色，輕笑著問道“你覺得現在會下雨嗎？”
“這個。”阿巴泰也抬起頭看眼天色。此刻驕陽高掛，秋高氣爽，萬里無云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嘆看口氣，微微搖頭說道“今天估計是等不到雨了。而且咱們也沒時間去等。今天不打的話，那日后”
“七哥你能明白就好。”多爾袞點點頭說道“我也知道這支明軍不好對付。他們手里的火器太強，咱們只有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阿巴泰聽了多爾袞的話之后身子不由的微微一顫。他一直沒敢說的話，最終還是讓多爾袞自己說了出來。
“咱們有十余萬人馬，而明軍卻不足四萬之眾。咱們可以和當年渾河之戰的時候圍殲那些浙軍和川軍一樣，用人命去填。”多爾袞輕聲說道。語氣清淡，聲音和緩。猶如清宮戲里面那些說話溫潤如玉的阿哥貝勒們一樣親切，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滿是無窮無盡的鮮血！
阿巴泰低下了頭，不敢看向多爾袞的眼睛。不過微微顫抖的雙手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他知道多爾袞之前挑他說話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要借他的嘴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可是，這種戰法哪里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明軍人數眾多，他們用起來或許還行。但是俺們建州女真有多少人你多爾袞會不知道？！你是想讓咱們都死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