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一位王爺最后的旅程 (五)
“哈”面色漲紅，癟的難受的吳有甲再也干不動了。渾身酸軟的直接躺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雙眼呆滯的看向湛藍湛藍的天空。天上真的很美。
這一刻，他想起了自己的家鄉，那里的天空同樣很美。那里的水，那里的山，還有那里的人！
想著想著，吳有甲的眼角漸漸流下了渾濁的眼淚。已經不知道多久了。自從被抓住，一路死亡行軍一般的被帶到這關外大地之后。他的生活就是皮鞭、豬圈、田地、河邊。沒日沒夜的干不完的苦活累活。隨時隨地的被責罵，毆打。吃著糟糠，喝著生水，睡在豬圈里。悲慘的日子永遠沒有一個盡頭。
“不該是這樣的啊。”吳有甲扯動著干澀的嘴角，嗚咽哭泣著。他是關內人，在一個叫做吳家村的小村子里面生活了自己人生的前十八年。父母，兄弟，姐妹，還有從小就定下了娃娃親的婆娘。以及那還沒有來得及出生的孩子！
兩年前，滿清入關。一支滿清騎兵路過了這座與世無爭的小村子。之后就是一場深夜夢回之時都會泣血的噩夢！
年輕的女孩都被剝光衣服折磨致死。年幼的孩子和年邁的老人全都被斬下了頭顱。敢反抗的被開膛破肚，被砍下腦袋，被活活燒死，被用石頭壓死！整個村子一片腥風血雨。
吳有甲的親人都死了。父母和年幼的侄子侄女倒在了血泊之中。姐妹們渾身赤果的死在了自己家的床上。而他的妻子則因為激烈反抗，抓花了建虜的臉而被開膛破肚。幾個月大的孩子被生生取了出來，扔在地上，之后再被大腳踐踏！這一切都發生在吳有甲的眼皮子底下！
那一天，吳有甲的世界再也沒有了任何色彩。他能夠看到的一切都是灰白色的。他的心在那一天已經死掉了。
之后吳有甲和村子里的男人們全都像是牲口一樣被繩子拴著離開了一生都沒有離開過的村子。一路拖行帶到了這從來就沒有聽說過的關外苦寒之地！成為了一名做豬做狗的包衣奴才！
當年村子里一起來關外的人，一大半都死在了路上。剩下的在這兩年的痛苦折磨之中也漸漸死絕。就在前天晚上。吳有甲的幼弟病死在了他的懷里。他們吳家村即將死絕，現在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吳有甲一直都不明白，為什么會是這樣！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
“混蛋！快起來干活！”粗暴的呵斥將吳有甲的思緒拉了回來。一名余丁揮舞著手中的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怒聲喝罵著讓吳有甲快點起來干活。
吳有甲掙扎著動了一下，可是早已經被榨干了的身子再也沒有了氣力。他又軟倒在了地上。
“嘿！”那名余丁也看出了吳有甲已經是強弩之末。面目猙獰的獰笑一聲。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雪亮的刀芒照耀在吳有甲的臉上。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心中卻沒有一絲畏懼之意。“早就該死了，早就該死了！”吳有甲低聲呢喃著。他知道自己早在吳家村的時候就該死了，活到現在，他很后悔。為建虜們做了這么多的事情，他很后悔。
看著舉起了佩刀的余丁，吳有甲的心中一片平靜。嘴角輕動，低聲呢喃著“我來了。”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家人的臉。那一張張扭曲猙獰，滿是殷紅鮮血的臉！
余丁手中佩刀猛然向下一揮的時候，一陣詭異的感覺突然刺激的他身子一抖。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失去了意識。
吳有甲的臉上身上滿是鮮血和破爛的碎塊。而站在他面前的那名余丁，此刻只剩下了一半的身子！
雷鳴般的炮彈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遠處山包上騰起了股股白煙。明軍，開炮了！
射角為十度的時候射程可達近兩千米的m1857十二磅拿破侖炮。此刻它們被安放在了山上，生產它們的設備和原材料來自先進的現代時空。先進的生產工藝和原材料保證了火炮的質量和射程。使得火炮射程遠遠超過兩千米。精確的膛線保證了射擊精度，但是也不可能在這么遠的距離上準確擊中一個人。那名余丁單純只是倒霉罷了。
轟鳴的火炮將一枚枚十二磅重型鐵制炮彈拋向天空之中，之后帶著巨大的動能兇狠的轟擊在地面上。或者直接轟擊在了盾車上面！哪怕是轟擊在地面上的炮彈在彈跳起來之后依然還有著巨大的威力，無論是挨著還是碰著，全都死定了。
能夠抵御重箭的盾車猶如紙糊的一般被撕裂成紛飛的碎片。四下激射。炮彈和木屑可不管你是包衣還是余丁，或者是甲兵也一樣。這個時候，在死亡面前，眾生平等。
看著瘋狂的血腥修羅場，看著那些倒在地上凄厲嚎叫著的傷員們，看著那滿地的尸首和碎肉。吳有甲突然明白是為什么了。那是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大炮！沒有能夠保護他們的刀與槍！！！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現在才來！！！”躺在地上的吳有甲突然感覺身上有了氣力，泣聲嚎叫著。眼淚無法抑制的流滿了整個臉龐，他的心中滿是怨恨。為什么吳家村變成血海的時候這些明軍不來！為什么！！！
滿清軍陣上，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情。那些明軍的大炮居然能夠打的這么遠！
“你！”面色蒼白的多鐸猛然轉頭。伸出手指著身后的博和托，厲聲喝道“立刻回去！將這里的事情告示攝政王！讓他別管寧遠了。全軍來這里。這邊要是輸了，就什么都不用再多說了！快去！！！”
博和托慌慌張張的策馬帶著人向著寧遠城的方向跑去。這些久經戰陣的軍將們心里非常清楚。眼前的這支明軍絕對是一支能夠決定戰爭走向的強大軍隊！不打敗他們，就算是拿下了寧遠城又能怎么樣？這樣一支強軍，這樣威力巨大又恐怖的火炮！這樣的氣勢，這樣的裝備，這樣一支數量眾多的強軍可比當年渾河之戰的時候更加恐怖！
“王爺。”哈桑咽下口唾沫，靠近多鐸身旁，低聲說道“是不是讓他們先撤下來？那些可都是咱們鑲白旗的人啊。”滿清八旗各不統屬，一向都是自家人負責自家事。你損失了人馬就是你自己的，想要補充也要靠你自己。想要從公中獲得補充，那要所有人都同意才行。不用想也知道那有多難。而此刻在前線戰場上承受著炮火洗禮的都是他們鑲白旗的人馬。這些可都是最為重要的男丁啊！哪怕是包衣奴才也一樣。他們要是死光了，來年的田地誰去耕種？
多鐸目光陰冷的看了他一眼，金屬質地的手套捏的‘嘎吱嘎吱’作響。微微張嘴寒聲說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還在想著你自己的小算盤！這次要是打輸了，什么事情都不用再提！咱們八旗雖然平日里各有相爭。但是在此刻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你還敢提這些東西？！再有下次，仔細你的腦袋！”
“是是是。”哈桑急忙連連點頭應聲，臉上一片惶恐的表情。但是心中卻在憤憤不已的罵道“他娘的，老子可是為了你好。真是不知好歹的狗東西。你才是旗主，損失了都是你的人！老子倒是成了狗拿耗子！你他娘的全都死光了才好！”
“讓他們繼續填！繼續上前。火炮看了，咱還要看看火槍！咱倒是要好好看看這支從來都沒有拿出來過的明軍到底有多強！”多鐸面色陰冷，寒聲說道。
單單是那些大炮就足以讓滿清心驚動容。此刻多鐸已經開始相信阿巴泰之前所說的話了。并不是他畏敵怯戰，而是這支明軍是真正的一支頂級強兵！是一支足以撼動滿清這些年來建立的所有優勢的一支強大軍隊！
多鐸要看看這支明軍究竟是有多強！真實的戰斗力到底如何。作為將軍，他只會去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別人的最。想要看到自己想看的一切，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填命！打出來！慈不掌兵，這句話果然沒有說錯。
多鐸的想法和做法并沒有錯。但是他卻下意識的忽略了一件所有滿清軍將們都沒有在意的事情。那就是明軍不單單是只會防守，他們同樣也會進攻！只不過長期以來大明軍隊的糟糕表現和畏敵怯戰的作風讓滿清的軍將們壓根就沒有想到高陽會主動進攻！
高陽并沒有下令讓所有火炮都開火。他是害怕滿清軍隊被威力巨大的炮擊給嚇破了膽，全都跑了。因此此時只有十二門十二磅炮在保持著火力投送。哪怕只是這區區十二門炮也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將那些包衣們累死累活臨時趕制出來的盾車給轟成了一堆堆的碎塊。有不少盾車都燃燒了起來，變成了一堆堆的火炬。
金屬炮彈在高速出膛的時候，因為和膛線劇烈摩擦導致溫度急速上升。速度和摩擦產生動能和熱量。在擊中了木頭質地的盾車之后，高速摩擦引燃了盾車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在如此之遠的距離上準確擊毀那些遠遠看去就像是玩具一般大小的盾車。首先是先進的觀瞄設備和技術，能夠做出精確計算。之后是做工精良火炮和炮彈，尤其是先進的膛線保證了射擊精度。再有就是新式火藥的威力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