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北伐 (二)
嫩綠的鮮草隨著輕風的拂動輕輕的搖曳著自己的身姿。````幾簇略顯低矮的灌木從隨意的點綴在廣袤的草原之上。遠處被青草覆蓋的山坡上一排排的樹木吐露著新嫩的枝椏。
天空之白云朵朵，蔚藍純凈的讓人炫目。大地之上，入目所及全是無盡的青草。玉帶一般的清澈河流緩緩流動，許許多多猶如蔚藍寶石一般的湖泊星星點點的點綴在這片遼闊的草原上。
數不清的牛羊馬匹悠閑的在這片廣闊的草地上漫步。這里是一望無際的廣闊草原。
“吁”神色憔悴，面容蒼白，但是眼神卻異常明亮的完顏宗翰手上用力勒住韁繩，讓胯下奔跑了許久的戰馬緩緩停了下來。
舉目看著眼前蒼茫無盡的大地，完顏宗翰那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紅暈。伸出手捂著胸口咳嗽兩聲。阻止了一旁親衛們的上前，從戰馬的掛鉤上取下水囊，拔開蓋子就仰頭大口灌了起來。
水囊里面裝著的不是清水，而是滿滿的烈酒！
“呼”放下水囊，完顏宗翰大大的松了口氣。臉上不自然的紅暈愈發加深了。
“這里。”完顏宗翰揚起手中馬鞭指向身前的廣袤大地，笑著對身后的親衛們說道“俺以前來過。”
親衛們不明白自己的主子想要表達出什么意思，只能笑顏以對。
完顏宗翰輕嘆口氣，緩緩收起臉上的笑意。雙目微微出神的看著草原。一手握鞭，一手死死攥著韁繩，心頭卻早已經陷入了對往昔的美好回憶之中。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完顏阿骨打老皇帝還在，女真人剛剛在戰場上取得了對遼國的大勝仗，所有人都處在莫名的興奮和幸福之中。那個時候的女真人，正是最為強盛，最為團結。最為所向無敵的時候！
“多少年了？也沒有太久吧？真是沒有想到，就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的事情轉瞬之間就已經往事如煙了。”完顏宗翰微微垂下眼瞼，低聲呢喃著。
他經歷過太多的風浪，尋常事情已經無法再打動他。只有像是眼前這邊觸景生情的場景才能讓他微微動容。
驍勇無敵，魅力非凡的女真人主心骨完顏阿骨打老皇帝不在了。心志堅定，算無遺策的完顏宗望也死了。沉著冷靜，無論面對危險任何局面都能堅如磐石的完顏兀術也已經戰死了。
當年那些意氣風發，在這里賽馬射箭，比拼喝酒的那些人幾乎都不在了。只留下了自己還在這邊活著，承受著如此巨大的痛苦和壓力。
完顏宗翰死死捂住胸口。緊緊閉著雙眼。心中自嘲著想到“是不是年紀大了就開始悲春傷秋了？現在怎么會想這么多無聊的事情？”
不怪完顏宗翰這樣經歷過無數次生死交替的好漢如此傷感。此刻的女真人的確是已經被高陽給逼到了絕路上。
高陽麾下近二十萬常勝軍云集在燕京城下枕戈待旦。星羅棋布的軍營和遮天蔽日的旗幟足以讓所有人聞風喪膽！
按理說女真人在和遼國血戰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見過這種大場面，當時遼國人的軍馬數量甚至比此刻的常勝軍還要多！
但是，那個時候的遼國可沒有此刻常勝軍這般強悍的的戰斗力，也沒有這種氣吞天下的無敵士氣。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這個時候的女真人也遠遠比不上當年剛剛起兵的時候！
自從高陽率領已經近乎被完全剿滅的常勝軍在燕地異軍突起開始，在短短時間之內這支恐怖的軍隊就猶如滾滾洪流一般橫掃天下。
從燕地到河東，從河東到汴梁。現在又從汴梁到了燕京城下！此刻就在女真人的家門口，眼皮子底下！恐怖的危機已經到來！
從當時的幾百人。一路壯大到了此刻的數十萬之眾！從完顏齊到完顏宗望！數不清的女真勇士們成為了他高陽和常勝軍的墊腳石，成為了高陽和他麾下的常勝軍名動天下、所向無敵的祭旗之血！
“俺們女真人這是怎么了？”完顏宗翰到現在也搞不明白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之前席卷天下所向無敵的女真人怎么會被這支原本不過區區數百人而已的軍隊給整成了今天這副落水狗一般的下場？！
完顏宗翰目光深遠，心中有著卓越見識，遠遠不是那些個腦子里面全都是肌肉的蠢貨們能夠相比較的。其實他的心中早就已經隱隱約約的察覺出來事情的根本所在。
女真人剛剛走出按出虎水的時候兵不過數千。甲不過數百。但是這些已經被惡劣的生活給逼迫到了走投無路絕境上的野人們，在他們的統帥完顏阿骨打的率領下，為了求活而爆發出了驚駭絕倫的戰斗力！
為了活下去而拋棄一切，完全是不要命一般的去和那些承平已久。除了欺壓百姓們之外已經遠不如前的遼狗們玩命，并且最終取得勝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取得勝利之后就是女真人的隊伍不斷壯大，因為他們贏了。贏了就能吸引無數人爭相投靠。而那些遼狗們卻被打破了膽子。越戰越敗，越敗越是害怕。最終亡國！
南邊的宋國也是同樣如此。在強悍的女真人兵鋒面前，宋國比起遼狗們更加不堪一擊。
原本所有的事情都在向著女真人希望的方向發展，甚至比他們希望的還要好！就好像他們女真人真的已經被天命所歸了一樣！
但是，隱患也是在這個時候被埋下來了。
一群貧窮到了極致的深山老林里面走出來的野人，突然之間得到了一整個廣闊的花花世界。無窮無盡的財貨土地，數不清的奴隸美女。他們原先那顆無所畏懼，悍不畏死的心也已經被洶涌而來的誘惑給腐蝕了。
女真人的心中有了牽掛。一旦心中有了牽掛，那就再也沒有了悍不畏死的心境。而失去了勇氣的女真人，又能比那些遼狗和宋人們強到哪里去？
女真一族之中少數有遠見卓識的大人物。像是完顏宗翰，完顏宗望等人當時就已經看出了這些。他們不斷的鼓動南下對宋作戰，不光光是為了劫掠一番，擴充勢力。更是為了能夠給逐漸失去了斗志的女真人找到一個對手，一個能夠繼續維持他們勇氣和戰斗的對手！
原本這個計劃并沒有錯，實施的也很是順利。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名不轉經傳的小人物突然之間就出現在了這天地之間。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將整個天下都攪動的風起云涌，天翻地覆！
那個人，叫做高陽！
想到這個名字，完顏宗翰就感覺自己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疼痛。那是一種發至內心深處，來自于靈魂的疼！
女真一族崛起的希望就這樣被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給生生掐滅了！而現在，這個人又想要將整個女真一族趕盡殺絕！
生死之仇！
完顏宗翰又想起了已經兵敗身亡的老對手完顏宗望。當年一起縱橫沙場的時候沒覺著怎么樣。分家之后，各自統領一路人馬，互相競爭的是也沒覺得怎么樣。但是到了現在這種危難之時，完顏宗翰心中深深的懷念起往昔那些并肩戰斗的日子！
完顏宗翰搖了搖頭，緩緩睜開了眼睛。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之后，微微彎動嘴角，轉頭笑著對一旁的親衛們說道“就快到了。俺們今天晚上大口喝酒，打塊吃肉。都找屁股最大的女人！”
“荷”完顏宗翰身后的親衛們全都興奮的舉起了手中的兵器。他們的頭腦非常簡單，吃喝玩樂就是最高境界。國家大事什么的他們不懂，那些是皇帝和宗翰大王考慮的事情！
對于普通女真軍士們來說，好吃好喝好玩，到哪里都能夠搶到財貨女子就是最大的渴求。至于國家的命運怎么樣，他們管不了，也不會管。
完顏宗翰這次來到大草原可不是來游山玩水打馬球的。此刻高陽麾下大軍在燕京城外枕戈待旦，隨時都可能揮軍北上。實力已經大為折損的女真人為了抵抗即將到來的致命攻擊，已經開始四下里到處去抓壯丁。
大草原上的那些個蒙古人就是完顏宗翰此次前來的目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目標！
這個時候鐵木真的爺爺都還沒有出生。整個大草原上的蒙古人全都是猶如一盤散沙一般分成多個部落逐水草而居。在遼國滅亡之后就成為了女真人的附庸。
急眼了的女真人開始到處抓壯丁。不僅僅的蒙古人，還有那些渤海人、室韋人、契丹人等等都有一個算一個的被集結起來，準備在和常勝軍交戰的時候派出去做炮灰。
不管這些人愿不愿意，在無力反抗的時候只能被迫拿起武器，跟隨著女真人去上戰場。
而那些在深山老林之中打獵過著苦日子的野女真們同樣也不會被放過。
眾多的女真人帶著各色禮物，其中就有許許多多從各處擄掠而來的女子，一頭就走進了大山里面。一個多月之后他們就帶出來數以萬計的大批野女真！
已經嘗過了繁華生活甜頭的女真人是不會愿意放棄眼前的美好生活再回到按出虎水去過以前那種苦日子。
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和高陽一較高下。他們要保護自己的財產，保護自己民族的延續！
女真人，已經做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