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清明上河圖(六十一)
沒讓他等太久，過了一會兒之后，梁師成就看到了高陽要等的人。只是這個人的出現卻將他給嚇的直接愣住了。原本心中還保留著的一絲希望在這一刻徹底破滅。
當雙手攥拳，面色緊張，身子都在不安分的來回扭動著的趙楷在方明鏡的陪同下來到高陽這邊的時候，梁師成被嚇的當場癱倒在了地上。他神色恍惚的看著身前面色緊張，但是卻興奮異常的趙楷！
古語都說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做太監的？他梁師成在宋欽宗登基之后還能繼續混的這么好，完全就是因為宋徽宗還能繼續罩著他。可是，看高陽現在的意思，他這是準備將趙楷給推上去！那趙楷的身邊還能有他梁師成的位置嗎？
答案是否定的。他梁師成的無限風光就要結束了。新人上位，老人難道還會有什么好下場嗎？梁師成，絕望了。
“呵呵呵”不知道怎么的，癱倒在地上的梁師成突然間傻笑起來。高陽騎乘在戰馬上，垂下目光看著他，嘴角一撇，疑惑的問道“被嚇傻了？”
“都錯了啊。”梁師成垂下頭，搖著腦袋低聲呢喃道“都在拉攏他，都以為他會擇其一。誰能想到人家根本就是想要另起爐灶。”到了這個時候梁師成要是還不明白高陽的打算，那他就真是白活了這么久了。
趙楷騎在馬上，看著癱在地上傻傻發呆的梁師成，不屑的撇了撇嘴。此刻的梁師成哪里還有往日里名動天下的隱相的風采！此刻的他，不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罷了。
“王爺。”高陽嘴角含笑，微微欠身，伸出手指著梁師成笑著說道“此人應當如何處置？”對于這些個將整個民族都至于水深火熱之中的混蛋們，高陽壓根就沒打算放過。問一問趙楷不過是做做場面罷了。
趙楷想起往昔自己為了讓梁師成在趙佶面前為自己多說好話，而不得不去巴結他的場面。再想想他往日里在自己面前那副高傲的，愛理不理的樣子。心中當即就涌起一股怒氣，冷哼一聲，說道“此人以宦官之身敗壞朝綱，理當嚴懲！”
“王爺所言極是。”高陽點點頭，笑著應道。揮了揮手，身后的親衛們涌上前去，將癱倒在地上的梁師成和跟隨他同來的那些個侍衛們全部架了起來，拖拽著向后拉走。
“趙楷！你別得意！你不過是一傀儡而已！你一定比我慘，比我慘！！！哈哈哈”好像瘋了一般的梁師成被甲士們拖走，放聲肆意高喊起來。聲音四下回蕩，猶如夜梟低泣。
趙楷的臉色極其難看，梁師成說的就是他最為擔心的事情！或許他現在看起來風光無限，但是誰都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了高陽的手中。一旦高陽有了什么別樣心思，那他的下場絕對會非常凄慘。
“王爺。”高陽溫潤的聲音將趙楷從恍惚之中叫醒，“時辰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高陽的神色淡然，帶著一股游刃有余的意味。眉梢輕挑，嘴角含笑，說話的聲音也很親和。只是在趙楷的眼中卻恐怖無比！
這是一個能夠決定他和這個國家的命運的男人！只是此刻他已經將自己和這個男人綁在了同一條船上。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身姿婀娜嬌俏的宮女們捧著精致的餐點和水果進入大殿，為諸位大臣們和倆位圣人奉上吃食。大殿四周檀香裊裊，添加了冰塊的巨大立柱散發著絲絲涼意，讓人站在一旁就能夠感覺的到那直澈心扉的清涼之意。
原本在這個炎熱的天氣之中，這個地方應該讓人感覺得到心神放松才對。可是此刻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是焦躁無比。大口大口的喝著茶水，焦慮不安的來回走動。很難讓人想象這些人之前是多么的風度翩翩。
饑民，暴民。無論是哪一種對于他們來說都是致命的。聽聽那些人在喊什么吧，‘清君側，誅奸臣。’誰是奸臣？要誅誰？殺了奸臣之后呢？皇帝該怎么辦？一起殺了？
當自己的身家性命面臨威脅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有不少人都開始后悔今天不該進來的。現在就是想要和家中通個消息都做不到！只能在這里傻傻的等待著命運的判決。他們，不過都是一群小人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夜空之中的月牙兒越發冷清，到處都是的火把油燈將整個皇宮都映照的燈火輝煌，一片明亮。
趙佶坐在椅子上，一手扶在身畔的扶手上面，一手撐著額頭。面前的糕點和水果動都沒有動，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趙恒也是差不多的樣子，坐在皇位上面發呆，雙手攏在一起，等待著援軍的到來。不知道是不是直覺，這倆位皇帝此刻內心深處隱隱約約都有一些懊悔的意思。
他們都知道那高陽是只大老虎。他們一直都是在與虎謀皮，心中不斷的盤算著要如何才能利用這只老虎而又不會被他傷到。雖然很難，但是卻沒有別的選擇。不管怎么說，他高陽總比金賊要強吧？
一想到金賊獅子大開口的要價，還要讓他們用宗室之女們去抵償贖金。是個男人都受不了，更何況他們還是一國至尊的皇帝。
原先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為了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命，為了自己的皇位才不得不屈辱的答應下來。可是高陽和常勝軍的出現，那攜著氣吞天下般的無敵氣勢橫掃金國大軍讓他們又看到了希望。
明知道危險，卻不得不虛與委蛇。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別的選擇。但凡是都門禁軍有一點點戰斗力，也絕對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地步。
只不過，誰都沒有去想究竟是誰將這個國家弄到了如今的地步？但凡他們有一點點的為國為民之心，那高陽現在最多也只能做一些倒買倒賣的小生意！
大殿里的人都無心用膳，全都沉默下來，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現在這個時候，外邊金賊窺視，內里又是雙方爭權奪利。還有一個不知道有什么想法的高陽在邊上看著，這種時候誰都在打著自己的算盤。
“嗯？”不知道過了多久，沉思之中的趙佶突然回過神來。直起身子，微微摒著眉頭，側耳傾聽了一下之后，驚訝的出聲說道“怎么沒有聲音了？”
“啊？”所有人都反應過來，紛紛作出側耳傾聽狀。還真的沒有聲音了。原先那聲嘶力竭般的嚎叫已然聽不見了，大殿外面此刻安靜異常。
趙恒挑起了眉頭，正想要讓人去探查一番的時候，一名御前班值的軍將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
跪下行禮之后，那名軍將大聲喊道“啟稟圣人，常勝軍到了！”
皇宮之外，密集猶如潮水一般聚攏在這里的百姓們神色惶恐的排著隊，沿著街道四下離開。他們周邊是大批大批的常勝軍軍士！
人多膽子大。
原本那些都已經開始公然吼叫讓皇帝退位的百姓們都被今天晚上的巨大聲勢給激發出了內心深處的狂熱。他們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可是，當大批手持兵刃，身披重甲的常勝軍軍士排成作戰陣型，踏著沉重的步伐靠近過來的時候。那些已經陷入狂熱狀態的百姓們迅速被強制冷靜了下來。
看著那些在月光之下閃動著冷冽光澤，如林般密集的兵刃。看著那些身披重甲，頭盔下面全是猙獰面甲，排出一個又一個整齊隊列緩緩靠近的鋼鐵大軍。沒有人能夠淡定。
那種彌漫于整個天地之間的殺氣讓這些壓根就沒有上過戰場的百姓們退縮了，畏懼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常勝軍的軍士們開始疏散百姓，開辟出一條條的通道讓聚集在皇宮之前的百姓們各回各家。他們的工作已經做完了，接下來該是高陽的表演時間了。
高陽可沒有心情等這么多的百姓們全部都疏散完畢。在宣德門前的百姓們散開一部分之后，高陽就策動胯下戰馬，在數百名重甲親衛們的簇擁下向著城門處行去。他的身旁跟著的是趙楷！
打開城門的事情非常簡單。那些個御前班值們相比于都門禁軍更加不堪。這些個勛貴之后們整日里流連于勾欄賭坊。吟詩作賦、喝酒賭錢個個都是好手，但是讓他們去面對滿身鐵血之意的戰兵們就真的是強人所難了。
常勝軍叫門，沒人敢不開。
當皇宮的大門緩緩打開之后，高陽的神色也漸漸堅毅起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種事情無論在哪個年代，無論是過了多少年之后，無論當時修飾的是多么的好聽，都不會受人待見！
玄武門之變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無論當時是因為什么，無論李世民究竟是不是逼不得已，無論他在之后做皇帝做的有多么的好。他的名聲永遠都留了下來。
哪怕是千年之后，依然是有褒有貶。
高陽也是一樣。只不過，他是不會因為這些而改變自己的決定。為了這個國家不至于走上悲慘的道路。為了這個民族不至于要用數百上千年的時間來補償這個時代造成的惡果。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去做！
拍了拍戴著金屬手套的雙手，下意識的挺直了身子。抿著嘴角，目光之中一片冷清。深吸口氣，側頭對一旁的趙楷笑了笑，說道“王爺，你準備好了嗎？”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