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這幽谷中斗法切磋也沒什么意思,少苗雖是孟盈丘弟子,但感覺自己除了盤瓠之外誰也打不過。其實連同盤瓠在內,大家都在讓著她。她便提議到外面去轉轉、看看深秋的山景,說不定還能發現什么奇花異草或天材地寶呢,大家也都點頭贊同。
彭山中的確有不少珍貴的藥材,但也算不得什么奇花異草,想當初虎娃跟隨刀叔和小苗就在這一帶轉過很久,情況差不多都已了解。其實除了那處幽谷中奇異的金鈴藤,這里野生的藥材也入不得這些人的法眼。
在山中發現了不少東西,假如耗費力精心煉化,確實也可以煉制成各種法寶,但這些東西也算不得珍貴的天材地寶。就此機會,虎娃倒是向大家介紹了天地間間萬事萬物的紋理,就以藥材的靈效和天材地寶的物性為例,后來還取出從武夫丘帶下山特異劍葉現場演示。
但每每有所發現,少苗總是發出驚喜的叫聲,而盤瓠也跟著湊熱鬧汪汪直叫,山野里總是回蕩著少女和狗歡快的聲音。他們這么多人,簡直就是陪著少苗帶狗出來游山玩水的。
盤瓠現在的樣子,無論誰看了都會覺得驚訝。它腰間圍了一件花皮裳,像人一樣直立行走,屁股和尾巴都給包住了,時不時的還扭一扭小細腰,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小苗經常揪著它的耳朵走路,或者干脆是拎著它的耳朵在逛。
這倒不是小苗故意欺負盤瓠,只因盤瓠的個子太矮了,小苗的手自然地搭下來,恰好就能摸著它的耳朵,而它的耳朵摸起來又特別好玩,有時候走得快了。難免就像是揪住耳朵拎著這條狗的樣子。
盤瓠明明已經會說話了,可是在小苗面前還是汪汪叫,使人不禁感嘆它的封號“汪聲氏”當真名副其實。瀚雄剛醒來時被盤瓠開口說話嚇了一跳。后來也私下問過這條狗——為何不在小苗面前說人話,還要繼續保守這個秘密?
盤瓠則悄然答道:“我現在這個樣子說人話。會令人感覺很怪異,留下這種印象就不好了。有朝一日我化為人形,要英俊得讓小苗尖叫!我要用那個樣子和她說話,第一印象很重要。”既然盤瓠都這么說了,大家都不約而同配合它一回,并未在小苗面前點破——這條狗其實是故意在學狗叫。
虎娃看著盤瓠和小苗,也不禁暗暗皺眉苦笑,前陣子他一直留著彭山深處沒去國都。固然是另有原因,但也多少免了少務的某些尷尬,因為盤瓠也沒去國都。
以盤瓠的身份,也是護送少務安然歸國的三大功臣之一,新君繼位之后是必須要封賞的,就算不是給虎娃面子,武夫丘及劍煞先生的面子也一定要給。可盤瓠畢竟是一條狗,假如在國都中公開舉行儀式,恐怕會令很多人感到難堪。
武夫丘上的眾長老都是世外高人,他們在自家道場內做出什么驚世駭俗之舉都無所謂。可是少務畢竟是世俗中的君主。在公開的場合正式封賞一條狗,于禮法上從無先例。而現在也好,直接將召令送到彭山深處就行了。
其實世上并沒有幾個人知道“盤瓠”這個名字。很多人只知它叫汪汪,如今是汪聲氏大人。在民間的傳聞中,彭鏗氏大人是一位神醫,那么汪聲氏大人便是神醫身邊的神犬了,據說只要聽它汪汪叫兩聲,便可包治百病。反正民間野聞就是這么邪乎,而這一路上大家也不知聽盤瓠汪汪叫了多少聲了。
在山中轉了兩天,小苗又提議去虎娃的田莊看看。少務新賜了彭鏗氏大人一座田莊,就在靠近國都方向的彭山腳下。他們還從未去過呢。但小苗卻認識地方,帶盤瓠以及藤金、藤花去看看。至少能與那里的仆從們都認識一番,以后來往居住也更方便。
那座田莊原先是公子仲覽的產業。但公子仲覽也從未去過,自有仆從替他打理。公子仲覽獲罪之后,其私產被充公,此處田莊便被賜給了虎娃。虎娃倒覺得自己應該去一趟,至少應當面謝謝那些幫他開墾田園、經營物產的仆從們,并且交代好平日的事情。
田莊中所收獲的物產除了繳交給國中廩倉的,平日便自行處置,虎娃并無什么需要,以后這些事可交給藤金、藤花去打理。一行人穿行山野趕往田莊所在,少苗覺得很興奮,她已經很久沒有這么開心了,有盤瓠在身邊,她不知為何總是不由自主就露出笑容。
眾人正從一處高坡往下走,虎娃卻突然停住腳步道:“少苗姑娘,你既認識那田莊所在,就帶著他們先過去,假如累了便在田莊中休息,什么時候回國都皆可。…我暗察天地間的氣息,心中忽有感應,想留在這里靜悟,卻說不清需要多長時間,你們暫時就不要打擾了。”
小苗很驚訝,但虎娃說話無形中就有一種權威,其余的人自然遵從,于是大家就先走了。瀚雄還自作聰明地解釋道:“小路師弟小小年紀已有五境修為,今后必是一代高人。五境中行走坐臥皆是修煉,感受天地氣息常新常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忽有所悟。
想當年家父長齡行游巴原之時,曾在一座山峰的半腰暗察天地靈息、忽生感應,于是便入定經運轉神氣,放形骸與天地共鳴。等他再一睜眼,你們猜過去了多少時間?”
藤花好奇的追問道:“多長時間?”
瀚雄用很夸張的語氣答道:“兩個多月!他心有所感時,還是冬天,等運轉神氣修煉一番,再睜眼已是滿山花開,而修為竟從五境六轉突破至七轉!——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藤金:“哇,那不是和你受傷昏迷的時間差不多嗎?”
瀚雄趕緊擺手道:“這是兩回事嘛,說的又不是我,兒是那種高人領悟天地玄機的狀態。所以吧,我們先去田莊自己玩,不要打擾了小路師弟。”
虎娃站在高坡上,倒沒有一閉眼就過去一個季節,他閃身進入了一片亂石叢中,收斂神氣不發出任何聲息,周圍的光線也一陣扭曲模糊,身形看上去仿佛與山石融為一體。他竟然隱匿行跡躲了起來,暗中望著瀚雄等人遠去。
他剛才確實在暗察天地間的氣息,這已是五境修煉中一種自然的習慣,忽然心生感應,覺得很不對勁,仿佛周圍充滿了危險以及不易察覺的殺機,而同行的其他人顯然并沒有感應到。瀚雄、藤金、藤花、少苗畢竟修為尚淺,而知覺一向敏銳的盤瓠這幾天除了少苗,恐怕也不會關注別的。
虎娃很納悶,這彭山中看似偏僻,其實并沒有什么大兇險,怎會令他都有這種感覺呢?彭山處于巴室國腹地之中,若有人圖謀異動,也不可能派出大隊人馬潛入此處,況且那禁地中還有軍陣以及各宗門修士駐守呢。
虎娃又察覺不出這種危險的感應源自何處,他的第一反應,便猜疑是不是有什么高手在暗中跟蹤?假如真是這樣,對方又是沖誰來的呢?
瀚雄是那支商隊中唯一的幸存者,難道有人要殺他滅口?但現在這種時候,滅口已沒有意義。藤金和藤花更不可能有什么仇家,難道是有人想劫持少苗?少苗出行往往都有高手護衛,此刻她周圍雖沒有衛隊護送,但她身邊的同行者也都算是高手了。
虎娃也不敢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否準確,便獨自留了下來暗中觀察。他躲的位置在高處,視野非常開闊,可是直至瀚雄等人的身影消失在遠方,也沒有發現有任何跟蹤者。但虎娃的那種感覺并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了。
假如真有人在暗中窺視,針對的對象應該不是瀚雄或小苗,而就是他!他剛才閃身入亂石叢中隱匿起來的情形,也一定被對方看見了。虎娃的感覺并不是一種真切的感應,更像一種曾長年生活在蠻荒養成的、一種近乎野獸似的本能直覺。
雖然察覺不到敵人所在,虎娃卻覺得很不妙,突然從亂石叢中閃身而出,身形如一道鬼影便躥到了更高處。與此同時,他方才立足之地的方圓兩丈以內,叢生的亂石瞬間都化為了碎末,如此驚人的龐然法力卻沒有引發太大的聲響,只響起一片沉悶的嗡鳴。
虎娃躲過了一劫,他差點就被高手暗算了,看剛才的架勢,若事先毫無防備,他不死也得受重傷啊!
來者既然已經出手,虎娃就能發現其方位,隨即便看見了對方。來的竟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男一女兩名高手。不知何時,他們已從左右兩個方向潛近到他剛才藏身處十丈開外的地方,剛才是兩人聯手合擊。
虎娃閃到了高處,也等于脫離了被這兩人前后夾擊的位置。左側是一名黑衣大漢,模樣十分兇惡,一張臉特別長、牙齒外凸、鼻孔上翻、臉色居然黝黑中透著藍光。右側是一名黃衫少婦,腦后披著長發,頭頂上左右交叉插著兩支很奇怪的長簪,看身形模樣倒很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