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劍煞先生沒有來這一出,少務這次回山,本也打算表明身份求見宗主。他在紅錦城中已得知劍煞是誰、回到山中又聽說劍煞正在召見虎娃,便先等虎娃回來商量。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打算再隱瞞自己的身份與來意。
瀚雄嘆道:“少務公子,我當初就很驚訝您為何會出現在武夫丘上?可是您示意我不要問也不要點破,我便不好再追問,原來果然是國君派你來的,這幾年辛苦你了!”
而大俊的臉色也變了好幾變,離席向少務跪拜行禮道:“北刀將軍麾下親衛大俊,拜見少務公子!”
少務趕緊起身攙扶道:“我們是結義兄弟,師兄不必如此行禮。”
大俊卻沒有起身,接著說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來到武夫丘上,也是奉北刀將軍的密令。北刀將軍下令讓我來此學藝,等待將來執行一項任務,卻沒有告訴我是什么任務,只說屆時方知。我這次下山才接到命令,我的任務就是接應公子少務歸國;而此刻方知,原來您就是少務公子!”
眾人皆吃了一驚,沒想到大俊竟然也是被派來接應少務歸國之人。就算有人知道少務到了武夫丘,恐怕也想不到接應他的人竟然在少務上山的一年之前就已經到了。看來后廩派少務上武夫丘見劍煞,是早有謀劃。
少務非常激動,跪在大俊的面前扶著他的肩膀道:“原來你是父君派來接應我的,真是難為你了,竟在山上苦等了這四年多!”
大俊趕緊搖頭道:“并非是苦等,我這四年也學到了很多,還認識了很多同門兄弟。當初我并不知這是國君之命,北刀將軍只是讓我上山學藝、等候命令。至于是什么命令。恐怕那時北刀將軍自己都不清楚,他亦不知您會來到武夫丘上。”
瀚雄看了看大俊又看了看小俊,這兩人的身形輪廓太像了。此刻又面對面跪在一起、穿著同樣的武夫丘弟子服飾,若非眾人已經很熟。從遠處乍看上去確實不好分辨。他納悶地問道:“大俊師兄,你曾見過國君嗎?”
大俊答道:“有一年國君巡視軍營,我站在北刀將軍身后的陣列中,曾有幸得見君顏。”
聽見這個回答,眾人心中多少有些恍然。后廩當年視察軍營時若看見了大俊,對這個身形輪廓極似少務之人,怎會沒有印象呢?后來北刀將軍派大俊上武夫丘,應該就是后廩授意的。至于后廩派大俊來的目的。其實也不難猜測。
虎娃上前道:“二位師兄,你們都起來說話吧。既然劍煞宗主已知道小俊師兄的身份,而小俊師兄也接到了國君的密令,那么小俊師兄打算怎么辦呢?”
小俊起身道:“父君派我來到武夫丘、要登上主峰見到劍煞先生,最終必然不能再以小俊的身份。所以我說一切發生的正好,今日便去找尊長稟明身份與來意,直接求見宗主,而宗主恰好明日見我。…幾天之內,我便要下山歸國。”
虎娃:“我和你一起下山,送你回巴室國都。”盤瓠站在他身邊搖著尾巴嗚嗚叫了兩聲。顯然也是同樣的意思。
瀚雄亦說道:“我也去。”
小俊轉過身,同時向這三人一狗行禮拜謝道:“多謝諸位兄弟,我若成功歸國繼位。必不忘今日在武夫丘上的恩義!”
當天下午,武夫丘眾弟子聽說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原來在山中做了三年雜役弟子、剛剛登上主峰的小俊,其真正的身份竟是巴室國的公子少務。少務來到武夫丘學習當年武夫丘大將軍留下的劍術以及各門傳承,如今已將受召歸國,特意表明身份求見宗主劍煞先生。
這個消息是諸尊長傳達的,他們同時也傳達了宗主的命令,武夫丘將封山一個月。在此期間所有弟子未得師命皆不可下山,而目前正外出的弟子回山之后,也不得再出去。看來劍煞先生也很明白少務的處境。封山以防消息外泄。
假如一個月后有武夫丘弟子下山,不慎把這個消息泄露去。那時少務恐怕早已走遠了,想找恐怕都找不到了。
次日。就在劍煞見虎娃的那株龍血寶樹下,少務跪在這位尊長面前,雙手取出一物高舉過頂。劍煞的身姿筆直,氣勢鋒芒就像一柄出鞘的神劍。
命煞接過此物,說話時語氣卻似有無限感慨:“當年先祖武夫歸隱此地之時,曾派人將兩樣東西送至國都。其一是他的佩劍,也是流傳武夫丘之外唯一的一支武夫神劍,其二就是這件信物。巴國先君鹽兆的后人,若遇到什么麻煩,可派人持此信物到武夫丘求助。
但五百年來,武夫丘歷經七任宗主,誰都沒有再見過件信物。它最終落在后廩之手,而我卻沒有想到,后廩派其子拿著它親自來找我了。且起來吧,你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于我或者武夫丘,請盡管開口。”
少務站了起來,仍然躬身道:“弟子的來意,師尊當然清楚。”他還沒有拜師呢,這聲師尊倒是先叫出口了。
劍煞當然也沒有否認這個身份,又問道:“你父君讓你來之前,教你見到我時要說什么話了嗎?”
少務答道:“父君并沒有教我什么,只是讓我自己說出自己心中想說的話。”
劍煞看著他:“你既然叫我師尊,也不能讓你白叫,明天這個時候,就在祖師殿中,我將正式收你與小路還有汪汪為親傳弟子。…你和別人不同,自古以來山中就沒有出現過你這樣的弟子。你登上主峰后的這段時日都在做什么,我都看在眼里,當然也明白你的志愿。”
少務心里想說什么、他又有什么志愿,師徒兩人到現在都沒有直接提,說的話就像在打啞謎。少務又說道:“豈止是我,如今巴原五國之宗室,誰沒有這個志愿?自從百年前的那一場大亂后,如今已平靜了幾十年,但巴原上的紛爭恐將又起。”
劍煞嘆息著點了點頭道:“若非如此,后廩也不會讓你到我這里來吃這等苦頭、帶著武夫大將軍當年的信物找我。五國中若有人能成事,未嘗不可恢復當年的巴國;若皆難成事,徒然又是一場紛爭戰禍。當今的五位國君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的父君,他也是唯一可能成此大業者,可惜天不待人啊!”
少務低下了頭面露哀戚之色,并沒有接這番話。劍煞又說道:“天不待后廩,而后廩卻待后人、寄希望在兒子身上。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沒想到這三年來你就在武夫丘,這確實超出了我的預料。
但你希望我或者武夫丘,能在這場紛爭中能做些什么呢?武夫祖師留給當年國君鹽兆這件信物,是希望能守護鹽兆的后人,若是巴原上出現了禍害黎民的強大妖魔,也可請武夫丘出手斬除。
可是百年前巴國分裂,只是宗室內亂,五國宗室皆是鹽兆后人,武夫丘又能向誰出手?若是巴原上戰亂再起,武夫丘難道還要卷入嗎?五國參戰者皆是當年巴國的后世子民,就算我的神劍出鞘,鋒芒又能指向誰?
而你也看見了,武夫丘是個什么地方?這里只有二百余名雜役弟子,正傳弟子不足百人,他們下山后或能成為世間的壯士與工匠,憑所學技藝守護一方平安、造福一方民眾。而山中長年清修之輩,則離世事很遠。”
少務趕緊解釋道:“弟子并非欲打擾眾同門與尊長的清修,若巴國得復,武夫丘上眾高人也能更加逍遙自在。少務若不能成事,不敢懇求師尊什么;他年我若有事之望,請師尊以及武夫丘眾高人至少不要阻止少務。”
劍煞笑了:“這些你倒不必擔憂,武夫丘如今雖在鄭室國南荒,但巴室國與鄭室國若有紛爭,我絕對不會偏袒相助鄭室國。其實成為我的親傳弟子,不久后將天下皆聞,這已經代表武夫丘的態度。這是你父君讓你來求的,也是你自己努力求得的。武夫丘弟子下山欲尋世間功業者,恐怕也首先都會投奔你、為你所用。”
將來各國之間若沖突再起,武夫丘雖不會主動卷入,但也不會相助其他人來對付巴室國。其實只要少務的劍煞親傳弟子身份擺在那里,武夫丘就不必再做別的表態了,劍煞已將話說得很明白。
少務:“還有一件事,將來或許會向師尊求助。五國宗室之間的沖突,師尊及武夫丘不愿卷入,弟子完全能理解。但若有當世高人不愿見巴原一統,公然插手阻止,也希望師尊能出面勸阻這樣的人。”
劍煞抬頭望著遠方道:“這里只有我們師徒兩人,有話你可以直接說。你所指的當世高人,不可能是某一個人,而是某一批勢力,也包括大派修煉宗門。如今有這個勢力、也有這個意愿阻止巴原復國者,首推赤望丘。這些人若插手五國之戰,定將以平息紛爭的名義,亦能占得大義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