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拿著手銬的民警接過手機,戰戰兢兢地叫道:“袁…廳長…”
跟著,他不住點頭,末了說道:“是,是,一定!”
當他將手機還給洛凡之后,對曹晨鋒道:“袁廳說了,讓我們絕對聽從洛先生的吩咐,還有,他馬上趕過來!”
曹晨鋒心頭凜然,看向洛凡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敬畏之色。
本來,他對袁振剛那種不容他拒絕的強勢口吻很不舒服,袁振剛的級別是比他高,但并不是他的直屬領導,以那種命令的口氣跟他說話,他沒辦法接受。
不過,在袁振剛跟小民警通話的時候,曹晨鋒心頭一道亮光閃過,他突然意識到,洛凡真的不只是雅潔集團的副總裁這么簡單,否則,袁振剛不可能會聽洛凡的話。
還有,剛才洛凡是找誰問的袁振剛的電話號碼?
起初的時候曹晨鋒沒有注意洛凡說的向東哥是誰,但現在細細一想,這個向東哥的身份呼之欲出——天海的市委書記蘇向東!
本來,蘇向東也管不到省廳副廳長袁振剛的頭上來,但蘇向東是什么人?
雖然不是官方消息,但大家都有一個共識,天海的市委書記蘇向東,一定是來自燕京蘇家,剛才洛凡跟“向東哥”打電話時也說了,處理完毒奶瓶事件,就要去燕京見老爺子…
更何況,如果洛凡不是有著極為特殊的身份,袁振剛會馬上趕過來么?
馬如龍他們倒還沒什么特別的反應,但那些圍觀者們,都徹底被震撼到了,向東哥什么的,他們不知道,可省廳副廳長袁振剛,他們之中有些人是知道的,剛剛曹晨鋒幾人的說話,他們也聽到了,這位洛先生,真不是一般人啊!
洛凡沒理會眾人的震撼,走到那女記者的面前,很隨意地道:“你叫什么?”
被洛凡的目光看著,女記者心里一陣狂跳,吃吃說道:“張…張蔚然…”
“你告訴他,”洛凡伸手一指還在扛著攝像機的男記者,“剛才拍到的,不能播出去,把帶子拿出來給我。”
這位叫張蔚然的女記者愣了一下,剛才她還以為,洛凡是看上了她有幾分姿色,想跟她親近親近…其實她自己也挺期待的…
但事實上,好像是自己的幻想能力太強大了。
“怎么,是不是要我自己動手?”洛凡瞄著扛攝像機的男記者,“我也不知道怎么把帶子從攝像機里取出來,要是我自己動手的話,攝像機就保不住了。你這攝像機是扶喪人生產的,卻是用華夏人的錢買的,要是損壞了,也挺可惜的吧?”
那男記者呆了呆,跟著透過眼鏡鏡片也能看到眼中的懼意,砸記者的攝像機,這是極其惡劣的行為,但若是被洛凡這樣的強勢人物砸的,那這位男記者就有苦說不出了。
“小劉,把帶子給洛先生。”張蔚然當機立斷。
她們之所以過來,是被曹晨鋒叫來,報道工商局市場管理司對毒奶瓶事件有多么重視的,而現在就連曹晨鋒都向洛凡低頭了,她又何德何能,敢跟洛凡對著干?
其實,她倒是想跟洛凡對著干的,只可惜,洛凡對她好似沒有什么興趣。
拿過錄像帶子,洛凡雙手輕輕一搓,帶子就變成了一些粉末,從洛凡掌心飄落。
看著目瞪口呆的張蔚然,洛凡淡淡笑道:“等哪天我扶老奶奶過馬路的時候,你們再好好報道報道吧,那是妥妥的正能量。”
張蔚然臉上一紅,她聽得出洛凡話里的譏誚之意。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有白天也有黑夜,有善良也有邪惡,有正能量就有負能量,只可惜,電視里根本不允許出現負面的陰暗的東西。
有時候,張蔚然想想也覺得好笑,在以前很尋常的一件好事,現在都要大肆宣揚報道,這是不是召示了某些品質的缺失,變得稀有起來了?
扶老奶奶過馬路,在她小的時候,老師就是那樣鼓勵教導的,可是如今,大家已經用“任性”來描述這樣的事了。
敢扶老奶奶過馬路,你真任性!
敢去扶被車撞了的人,你真任性!
看到張蔚然眼中的迷茫,洛凡有些過意不去:“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我知道,有太多的事情,不是你想報道就可以報道的,現在的媒體,必須要為…嗯,主流服務。”
張蔚然眼中閃過感激,嘴角還掛著一抹笑意,她知道洛凡說的主流,是指什么。
但很快,她臉上就流露出無奈,眼角甚至還隱隱有著一絲滄桑:“以前,我采訪過一個入獄的退伍軍人,洛先生,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進的牢房?”
不等洛凡回答,張蔚然就自己回答了:“說出來洛先生你都不信,你是因為救一個被歹徒搶劫的少女,打傷歹徒而入獄的!”
本來洛凡是準備去醫院了的,但一聽到張蔚然的話,不由被吸引住了:“你是不是在跟我玩兒腦筋急轉彎?那個歹徒,其實是警方的臥底,那個少女,實際上是國外的間諜!”
說完之后,洛凡得意地看著張蔚然,眨眼道:“怎么樣,我這是不是標準答案?”
張蔚然看著洛凡,強忍住了笑,最后卻是一聲嘆息:“洛先生,你猜錯了,那個歹徒,真的是個搶劫犯,那個少女,是個外地大學生。”
“那…那個退伍軍人的所為不就是傳說中的見義勇為英雄救美么,滿滿的正能量啊,怎么還關獄子里去了?”洛凡這下可凌亂了。
張蔚然又是一聲輕嘆,道:“因為他出手過重,而且在歹徒失去反抗能力之后,又踢了歹徒兩腳,歹徒成了半身不遂。”
“半身不遂算什么?要是落在我手里,就算有兩條命,兩條我都給他掐滅了!”洛凡不以為然地道。
“洛先生,你是個好人,你也有能力做個好人。”張蔚然看著洛凡,“你相不相信,做好人也要有能力的?”
“像許哥…也就是那位退伍軍人,他就沒有做好人的能力,所以,他在救下那個少女之后,也因為故意傷人致殘,被判入獄。”張蔚然的眼中露出痛楚之意,“我采訪許哥,他說了一句我永遠都無法釋懷的話,他說,他出來之后,永遠不會再做什么見義勇為的事,法律不允許他見義勇為,那就不要指責他冷漠冷酷!”
一股無名怒火從洛凡心頭升起,他相信這個許哥說的是真的,牢獄禁錮了他的身體,更刺傷了他的心,以后,他很可能真的會變成一個麻木不仁的人…
“許哥在哪里?等我救了中毒的嬰兒,滅了生產毒奶瓶的畜生之后,哪怕是劫獄我也要去救他出來!”洛凡熱血上涌,鏗然有聲地道。
張蔚然卻更是黯然,聲音啞暗:“用不著了,許哥已經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洛凡嘶聲問道。
張蔚然看了洛凡一眼,眼中的痛楚更深:“許哥被判入獄,已經是兩年之前的事了,雖然將那歹徒打成了半身不遂,但終究是因為救人,所以只是獲刑一年。”
“出獄之后,許哥真的做到了他在獄中說的那樣,對什么事情都漠不關心。但在三個月后的一天晚上,兩個歹徒潛入了許哥出租屋隔壁的房間里,那里住的是一個推銷紅酒的外來妹,兩個歹徒不但劫財,還劫色…許哥實在聽不下去外來妹那凄慘的哀叫求饒聲…”
洛凡以為許哥一定會不顧在獄中說過的話,沖過去將兩個劫財劫色的歹徒打成半身不遂,沒想張蔚然接下來說的,完全不是這樣。
許哥并沒有再次上演英雄救美的故事,而是從出租屋跑了出來,在街上亂逛,等到第二天天亮他回去的時候,才知道警察已經帶走了那個外來妹的尸體——外來妹被洗劫一空,慘遭之后,割腕自殺了。
見義勇為而鋃鐺入獄,卻沒有一條法律能治許哥見死不救的罪,但從那天起,許哥就天天活在了惡夢之中,一個星期之后,許哥最終受不了良心的折磨,一頭撞在了一輛疾馳的奧迪a6上。
張蔚然說得很平靜,但她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似乎許哥的遭遇,已抽干了她對這個社會所有的熱情。
洛凡握緊了拳頭,只覺心里憤懣無比,甚至有種想要毀滅一切的壓抑,但他也知道,有很多東西,是他無能為力的,縱然他的仙塵訣已超越了第九重,在個人武力值上達到了無人能敵的地步。
就在這時,袁振剛已經趕過來了,跟他一起的,還有兩個荷槍實彈的特警,洛凡看著有點眼熟,應該是參加保護過天海大學校園里的科研成果的。
“洛先生。”袁振剛三人都恭恭敬敬跟洛凡打了招呼。
洛凡沖三人點點頭,對冉冬道:“文哥,超市出現有毒奶瓶,是誰負責進貨的,你跟袁副廳長說說。”
又對兩個特警吩咐道:“你們把超市的采購員控制起來,等我去醫院救人回來之后,好好審問。”
“是,洛先生。”兩個特警恭敬領命,經天海大學校園一役之后,他們對洛凡敬若天神。
洛凡又看向了那些媒體記者,道:“除了張蔚然,你們都回去吧。”
張蔚然一呆,洛凡獨獨留下她,是什么意思?
“不要對這個社會絕望,我讓你看看你想看的正能量。”洛凡正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