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運的十字路口

　　冷冰冰的幽深山洞，四周豎著火把，噼噼啪啪燃燒著，整個空間內寂靜一片。半獸人排成一列站在前面，因為白天戰斗，讓它們身上插著箭矢，一把把猙獰的狼牙巨錘，染滿紅白之物，正被隨意擺在旁邊。

　　“咳咳…”

　　柳如風咳嗽著起來，胸腔里發出一陣風箱似的聲音，回響在冷冰孤寂的山洞里。

　　一只僵尸被操控上前，拔出插在僵尸身上的箭。

　　突然，腳步聲想起，數個黑衣人急匆匆闖進來。

　　柳如風連頭都沒回，專心致志修補僵尸，用嘶啞低沉聲音說：“我就知道你回來！”

　　一個穩重陰沉聲音想起：“你把事情鬧得這么大，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柳如風拄著長杖，佝僂著身體，慢悠悠轉身，八個黑衣人站在面前，呼吸平穩，目光犀利，一個個都是武道高手。其中為首者，是一個中年人，身材高大，目光深邃，兩鬢微微斑白。

　　“杜安，先搞清楚我們間的關系。”柳如風目光陰冷，嘶啞低沉聲音在山洞回蕩，“我并不是你的手下奴仆，難道我做過什么事，還要向你稟報嗎？”

　　杜安眼睛微瞇起來，目光像毒蛇一樣危險，“你害我失去14個人！”

　　柳如風嘶笑著說：“十四顆小棋子罷了，你手里的棋子多得是，也不在乎這些吧。”

　　杜安目光平靜，倒也看不出憤怒樣子，只是淡淡的說道：“我無償資助你多年，甚至幫你完成夢想，你是不是該換位思考，稍微想想我的感受呢？”

　　“無償資助？嘖嘖…你真把我當成三歲小孩嗎？”柳如風嘶啞聲音就像夜梟的低鳴，充滿瘋狂和不屑，“我們不過是在互相利用罷了！你需要我的力量，我需要你的資源，我有我的夢想，你有你的野心。各自達到各自的目的，僅此而已，難道不是嗎？”

　　山洞內沉默了。

　　火盆里木炭在燃燒。

　　山洞依然陰冷無比。

　　杜安淡淡地說：“我多年的偽裝和隱藏，可能會因此毀于一旦。”

　　“你的風格滴水不漏。”柳如風好像能看破對方心中所想，“我怎能放心和你合作？”

　　杜家隱藏多年。

　　暗中凝聚強大的力量！

　　柳如風是一顆極其重要的棋子，杜安需要利用他的力量來奪取白松鎮，從而實現計劃的第一步。柳如風的夢想，則是把鎮子打造成理想的死亡國度，二者是重疊的。

　　但是，杜安一直都在暗中操作。

　　如果柳如風失敗，杜安完全能切斷與柳如風的關系，然后繼續正常生活，另外尋找機會。柳如風也是一個精明之輩，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因此要把杜安綁在戰車上。

　　因此不能讓他有退路。

　　這樣，才能全力協助自己。

　　柳如風刺殺沐云，雖然失敗了，卻故意留下軍弩和長刀武器作為線索。只要追查下去，這批武器的出廠地，以及購買武器的人，很快就會被牽扯出來，最終會查到杜安頭上。

　　杜安表情陰晴不定，不過很快恢復正常，突然輕笑一聲說：“罷了，事到如今，如果他們就算真能查到我，又有什么用呢？話說回來，你準備的怎么樣？”

　　“你只要負責暗中協助，整個小鎮必然會變成死亡之地！”

　　“很好。”杜安滿意點點頭，“我已報信給那一邊，最多三天時間就會抵達，他們會以白松鎮作為跳板直取白城。白城一旦攻陷，你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只要奪取白松鎮，你就是這里的國王！”

　　柳如風目光中露出狂熱之色。

　　杜安也一臉笑容，“現在談談細節吧！”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拋開成見，重新商談起計劃的具體內容。

　　白松鎮，旅館內。

　　王建說起陳年往事。

　　20多年前，王建、林白蓉、柳如風，從小一起長大。

　　三家自父輩起就交好，既是鄰居，也是玩伴。

　　柳如風在幼年期就展露出驚人的術道天賦，外表更是俊朗陽光，當時家境比較殷實，絕對是小鎮上層水平，無數少女對他芳心暗許。

　　王建平凡多了，從小起就矮矮胖胖，相貌平平，家境平平，性格軟弱愚鈍，天天受人欺負。

　　結果，二人同時對美貌活潑的林白蓉產生愛慕之心。

　　柳如風是非常自信的，憑俊朗外表、驚人才華，他也確實有自信本錢。實際上，雙方父母都非常贊同，甚至早早就為二人完成訂婚宴席，二人男才女貌，如果能在一起，豈不是白松鎮一件美事？

　　全鎮人都認為，這是一對天作之合！

　　因為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婚事了！

　　柳如風也是這么認為，他與林白蓉已經訂婚，這件事情像是板上釘釘事情了！

　　命運，總喜歡開玩笑。

　　林白蓉不喜歡外表英俊、才華橫溢的柳如風，反而與愚鈍平凡王建暗生情愫，堅決抵觸父母的意志，暗地里與王建偷偷交往，但了解柳如風性格，所以一直都忙著柳如風。

　　柳如風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未婚妻，與自己朋友，竟然偷偷走到一起。

　　王建說到此處，露出無比后悔變強：“因為我們太了解小風的性格，天才往往是驕傲的，他一定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我們才會選擇隱瞞！”

　　不久，柳如風被一個白城的著名術士收為弟子。

　　柳如風懷揣著夢想，前往白城進一步研究術道。林白蓉與王建選擇修行武道，柳如風并不知道，林白蓉是為避開自己，才特意這么擇。

　　整整4年！

　　柳如風沉迷術道，如癡如醉，突飛猛進，最終以一個研究轟動白城，斬獲白城新人王的榮耀。他想起朝思暮想的林白蓉，決定拿著獎杯，風風光光回到鎮子，向心愛的女人求婚，將她迎娶過門。

　　一個晴天霹靂發生了。

　　林白蓉與王建早就私定終身，兩人不用什么辦法，取消了當年婚約。

　　柳如風驕傲無比，從來就沒有被王建放在眼里，這么一個軟弱、愚鈍、平凡的人，怎么可能成為對手。

　　現實卻無比殘酷，林白蓉最終選擇了他。

　　柳如風年少氣盛，無法接受事實，無法接受失去摯愛，更無法接受這種失敗，他對自己產生前所未有的懷疑。他在大婚當夜離家出走，從此渺無音訊，沒有再出現過。

　　王建滿臉愧疚：“我們沒想過會造成更大的傷害，更沒想過會造成這么嚴重的后果，我們也一直很愧疚。但是，事情又怎么會演變成這種地步？這到底是為什么啊！”

　　沐云看著胖子痛苦愧疚樣子，搖頭嘆一口氣說：“柳如風離開鎮子后，未來十幾年時間，一直研究死亡法術，只可惜他的修行方法存在缺陷，隨著法力的增強，性情也開始變化，所以變成今天的樣子。”

　　這其實是一個非常普通的愛情故事。

　　人族歷史，流浪乞丐逆襲精靈族公主都發生過，沐云根本就不覺得奇怪。這一件20年前的小事，最終卻成為20年后的導火索，造就一位恐怖的復仇者，這是讓人難以想象和理解的。

　　王建握緊拳頭說：“無論小風多恨我，鎮民是無辜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瘋狂的計劃實現！你有沒有辦法阻止他？”

　　“柳如風是一個亡靈法術造詣頗深的大術師，實力達過40環，多年來煉制的僵尸多大數千。如果足夠時間準備，或者有足夠實力，我有一百種辦法能阻止他。但是現在…就剩幾天，老實說，我不知道，但是會試上一試，我需要一些10個以上的術者幫忙。”

　　“沒問題！”

　　沐云寫出一份材料名單，“無論用什么辦法，3天時間之內，一定要把材料集齊！”

　　一邊是大術師。

　　一邊是學徒少年。

　　這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決。

　　沐云完全能想辦法拍拍屁股遠走高飛，反正手里有錢，哪里不能好好生活？但沐云畢竟不是普通人，他曾經是一位震古爍今的神術師，取得無數輝煌的成就和榮耀。

　　神術師的驕傲，讓他不會選擇逃避！

　　沐云曾經是一個孤兒，曾經被一位流浪術士收養。他就是沐云的第一個老師，老術士的學識水平一般，卻教會沐云做人做事的道理，綜合起來，只八個字。

　　則不避難，義不逃責！

　　這一位平凡的流浪術士在拯救小村莊時，最終與魔獸同歸于盡了，他卻對沐云一生造成深遠影響！

　　沐云在往后生活中，無論學問，還是處事，全都有保持一種知難而上、義不容辭的態度，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達到如此輝煌的高度，贏得如此之多的贊譽。

　　沐云可以帶著鶯兒離開，獨眼和其他傭兵怎么辦？

　　小鎮上十幾萬居民怎么辦？

　　文明繁榮程度，一定程度會影響人們道德高度，沐云來自一個文明高度發達的時期，身居高位，德高望重，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退縮！

　　因此，一定要阻止柳如風！

　　雪狼旅館，亂成一片。

　　幾十個術士議論紛紛，今天旅館莫名其妙著火，連沐云家也被燒掉了，他們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正常講課。另外，鎮上瘋傳半獸人將要入侵的消息，這讓他們非常不安，有些人已做好準備打包回去了。

　　“沐云來了！”

　　“啊，真的是沐云！”

　　沐云來到雪狼旅館，一大群術士立刻圍上來。

　　“各位，我有一些話要說。”

　　眾人立馬安靜。

　　沐云喊道：“各位不嫌沐云學識淺薄，特意前來白松鎮交流，我十分感動。今天發生的事情，大家應該有所耳聞，白松鎮正處在危機當中，你們的安全難以得到保障。我已經和鎮長商量過，讓鎮長將出動一支精銳隊伍，護送各位回白城。”

　　術士聞言都非常失望。

　　“另外，我需要幾名正式術士協助完成一些事情，幫助小鎮度過危機，如果有人愿意留下來幫我。不敢說別的，最起碼不會讓他吃虧。”

　　眾人都沉默了。

　　從目前情況來看，小鎮很有可能會遭受半獸人的攻擊，如果留下來危險太大了。這一些術士普遍都是富商子弟或世家子弟，各個嬌生慣養，又怎敢冒險。另外，沐云要求必須是術者才行，這幾十個人中，術者只有寥寥三四個。

　　“我！”

　　“我愿意！”

　　“我愿意啊！”

　　一聲刺耳大叫，有一個高挑豐滿的美麗女子激動地沖出來了。

　　秦月滿臉激動擠出人群，高高舉起白皙的玉手，嘴里一直重復：“我愿意！”

　　命運，有無數十字路口。

　　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轉念，或許就會影響一生。

　　比如柳如風的一個執念，摧毀一個天才，造就一個怪物。

　　多年以后。

　　當秦月名滿天下，追憶往昔時，不禁無比慶幸此刻看似沖動的選擇。在場的其他術士則捶胸頓足，無限后悔與懊惱中度過平凡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