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中一片安靜,氣氛突然緊張得讓人想要窒息一般,特別是在那年輕美貌神色清冷的女子突然掠至沈石與老白猴身前,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強大氣息,盯著沈石問了那句話后,沈石與老白猴包括身后的石豬,都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這五位人族修士里,看來竟是以這位一直沒動手的年輕女子道行最高實力最強。
沈石面色看去有些蒼白,似乎很是緊張,但手肋暗中悄悄往后一推,在老白猴身上撞了一下。
老白猴霍然一驚,立刻反應過來,大吼道:“你們誰都不許過來,誰敢過來我就殺了他!”
說著,將那柄也不知哪里撿來的匕堊首橫在沈石脖頸上,同時另一只手抓著沈石衣服,慢慢向后退去。
此刻剩下的其他幾個人族修士也都到了,五人站成一排,臉色各異,看著這兩個與眾不同的妖族還有那個被妖族俘虜的年輕男子,其中又尤其以那個錢師弟臉色最是難看,特別是看到老白猴帶著沈石還有石豬慢慢向林子深處走去的時候,他忍不住又是向前踏出一步,看樣子又是想要痛下殺手。
只是另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了過來,卻是耿師兄一把扯住了他,道:“錢義,別亂來!”
錢義一臉戾氣,眼神不善地看著沈石等人,道:“難道就讓他們這樣走了?”
耿師兄看起來性子是個穩重的人物,皺眉道:“凌霄宗乃是天下四正之一,地位非同小可,門下弟子斷不能隨意殺戮,而且…”他遲疑了一下,同時轉頭看了那年輕女子一眼,道,“咱們上門也就是南宮師妹所在的‘天劍宮’,同為天下四正之屬,與凌霄宗多有交往,這其中干系不淺,我們不可輕動,萬一傷了兩派和氣,豈不是天堊大的罪過。”
他這番話并沒有特意壓低聲音,在場附近的人都聽到了,其他幾個男性修士臉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也都是轉頭望向那個名號南宮的美貌女子,而這個復姓南宮的女修士在聽到耿師兄的話語后,神色微變,微微皺起眉頭,看著沈石,眼中也是露出幾分遲疑出來。
而老白猴仍是小心翼翼地裝著挾持沈石向后退去,但是沈石在后退過程里,也聽到了那耿師兄的話,特別是當那天劍宮三字傳入耳中以后,他頓時如醍醐灌頂一般,回想起了剛才自己有些模糊的記憶。
原來是天劍宮一系的修士,難怪自己怎么覺得這么熟悉。
天劍宮與凌霄宗一樣,同樣是名列天下四正之列的四大名門巨派之一,包括開山祖師南宮小雨,也是與凌霄宗開山始祖甘景誠一樣,是名列昔日人族六圣之一的一位。
事實上,當今鴻蒙修真界中,占堊據了最高巔峰傲視人間并傳承萬年的那四大名門,他們的開山始祖都是人族六圣,而他們各自的家堊族傳承,也與這四個豪門名派深深地融為一體,萬年之下,繁衍不絕。
除了凌霄宗與天劍宮之外,剩下的另外兩大名門是鎮龍殿與元始門。鎮龍殿乃是昔年人族六圣里的姬榮軒所創立,而最后一個元始門,卻是又與其他三派有所不同,因為在這個豪門巨派中,從創立開始,竟然就有人族六圣中的三位,分別是昔日名列人族六圣第一的元問天以及排名第四、第五位的古子真、宋文德。
一門三圣,這是何等的強大與榮耀,是以無數年來,這四大名門歷經風雨而從不衰弱,始終站在人族修真界的頂峰,而四正之中,又隱隱以元始門為首,包括十年一度的四正聚會,也向來都是元始門出面召集。
不過這些話就扯得有些遠了,同為四正之列的天劍宮,在鴻蒙修真界里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沈石也是自小就聽熟了的,但是之所以在前頭沒反應過來,而是在聽到玄劍門這三字后有些模糊的印象,是因為天劍宮這個門派在數百年前,又控制發展出了三個下門,分別是玄劍門、金劍門與飛劍門,這前后數者的關系,基本上就是主從。
天劍宮實力深不可測,與其他三大名門一樣占堊據了鴻蒙主界里的一處極品洞天福地,傲視人間;而下屬的三個下門,一般是為天劍宮在其余各界擴展勢力,同時也有發掘天才弟子,又或是尋找各種修真資源包括種種天材地寶乃至對修真者最重要的靈石礦脈等等。
這等關系,在鴻蒙修真界中基本是公開的,這三個門派的修士出來,其實也很多時候就自視為天劍宮的外門弟子,其他人也往往都只記得是天劍宮這個門派。所以沈石在之前突然只聽到玄劍門的時候,卻沒有想到天劍宮這個與自己宗門并駕齊驅的名門。
只是想通了這一點,他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其他人倒是好說,但那位復姓南宮的年輕女子明顯不太好對付,同為四正出身的弟子,她看起來并沒有耿師兄等人那么多的顧忌,加上她的姓氏,搞不好就是昔日人族六圣之一的南宮小雨傳承下來的南宮世家子弟。
有這等身份家世,自己這凌霄宗外門弟子的身份,怕是真的還不夠看啊。
他這里心中忐忑不安,臉上勉強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但眼角余光還是偷偷看向那女子,突然只見她踏上一步,容色平靜,開口道:“我是天劍宮門下弟子南宮瑩,這位兄臺既然自稱是凌霄宗弟子,請告之姓名,敝門與凌霄宗交情匪淺,亦有法子可以迅速通告凌霄宗,以資查證。”
她話語聲平靜平淡,但話里的意思卻是流露出了幾分懷疑,顯然在這位年紀輕輕卻已道行極高的南宮瑩看來,同為四正門派堊出身的弟子,凌霄宗門下應該不會有這么廢物的家伙。
沈石呆了一下,但隨即感覺到身后老白猴的身子也是微微一頓,竟是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心中頓時一陣焦急,暗罵這老猴糊涂,眼下這局面還不快走的話,這些人族修士殺起妖族動手起來,可是不會有半分手軟。
他狠狠地咳嗽了一聲,脖子一仰,看去就好像老白猴突然將刀刃又緊逼了一下,臉上頓時流露出驚慌失措貪生怕死的惶恐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癱軟在地,連身子都搖晃了起來,同時趁著這間隙,他重重地踩了老白猴一腳,并開口喘息著大聲道:
“我、我是凌霄宗門下弟子…沈石,是真的,你們別過來,一定要救我啊…”
老白猴被他再次一撞,往后退的腳步頓時又快了幾分,那南宮瑩美麗的臉上看到沈石那副驚慌失態貪生怕死的模樣,頓時露出了幾分厭惡之意,眼神里也多了一絲輕蔑,但不管怎樣,凌霄宗這三字卻著實是分量不輕,哪怕她出身名門身世不凡,此刻也是有些不敢輕動,猶豫之下,卻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妖一人還有一只不起眼的小黑豬慢慢退入了林中,逐漸遠去。
南宮瑩沒有動作,其他四個玄劍門的修士自然也不會妄自出手,那個錢義臉上看起來兀自有些不甘愿的神情,恨恨收起仙劍靈器,而老成持重的耿師兄則是走到南宮瑩身旁,輕聲道:“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南宮瑩默然片刻,緩緩搖頭,道:“此人身份可疑,話語不可盡信,但天劍宮與凌霄宗交情過萬年,向來交好,門內眾多長堊老師祖們都是相交莫逆,還是不可輕動。”
耿師兄向沈石他們退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那眼下…”
南宮瑩哼了一聲,臉色看去冷了幾分,道:“不管他所言是真是假,總不能就此算了,你帶幾位師兄先暗中跟著,我回去以秘法稟告師門,據我所知,門里亦有仙符法器可與萬里之外的凌霄宗聯絡,到時就問問到底凌霄宗門下有沒有這個人。若是果堊然有這個人,便讓凌霄宗派人過來處置,若是沒有此人,便是他欺騙我等,”說到此處,南宮瑩眼中厭惡之色愈濃,似乎剛才沈石那副在妖族挾持下貪生怕死的丑態實在是令她有些蔑視,冷冷地道,
“那便斷不能容他!”
一旦離開了那幾個人族修士的視線,躲入密林,老白猴立刻放開了沈石,而石豬也是趕忙過來,三個人急急如喪家之犬,帶著有些憨傻看去仍然不明白發生何事的小黑豬,一路狂奔而去。
這片森林地盤頗大,他們此番逃命,自然也不會再向原路返回,反正當務之急是要擺脫那幾個人族修士,老白猴等人也就慌不擇路,一直向密林深處逃去。這一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聽不到身后動靜,而從頭頂上那些茂密的枝葉縫隙間透下的光亮也開始有些昏暗的時候,老白猴才終于筋疲力盡地停下腳步,一屁股坐在一棵大樹腳下,大口喘息著,像是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模樣。
沈石與石豬也隨后停下了腳步,他們二人的身子遠勝已經蒼老的老白猴,所以跑到現在還算能夠忍受,不過也有幾分喘氣,倒是一直跟著他們的小黑豬,卻看起來最是輕松,一路小跑跟著,到了這時也半點喘息都沒有,又悠悠哉哉地到一旁去拱著那些野花野草玩去了。
“水、水,有沒有水…”老白猴大口喘息著,嘴唇干裂,抬頭對石豬與沈石問道。
沈石怔了一下,搖了搖頭,石豬也差不多是如此,但是忽然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卻是一抬手,原來跑著這么遠,這頭腦簡單直接的豬妖,居然還是單手抱著那壇子的花雕酒。
老白猴眼前一亮,似乎連枯敗的臉上都多了幾分神采,連忙招收道:“快,快拿過來,讓我先喝一口。”
石豬將花雕酒壇放在他的身前,老白猴輕輕拍開那封口,頓時一股濃郁醇香的酒味飄了出來,只是聞上一口,仿佛都能感覺到一股香醇酒水緩緩入喉,從口中一直暖入腸胃。
老白猴臉上露出一股無比滿足的神態,帶著一種甚至是有些神圣的表情,低頭俯身,抱起酒壇喝了一口。
然后他慢慢閉上了眼睛,久久沒有說話,直到沈石與石豬都開始有些擔心的時候,老白猴才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陶醉之色,道:
“好酒!”
“這才是真正的…好酒啊!”
雖然此刻心底有些煩躁不安,但看著老白猴這幅得償所愿的模樣,沈石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片刻之后,老白猴輕輕放下酒壇,然后轉頭向他看來,凝視著他,然后臉上神情平靜了下來。
沈石眉頭一皺,心底忽然有些不自在,道:“老猴,你看什么?”
老白猴默然片刻,似乎微微低了低頭,然后終究還是開了口,看著他,輕聲道:
“凌霄宗弟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