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嬤嬤寬慰道:“老太太不必憂心,再與大太太、奶奶們商量商量,給郡主挑幾個能獨擋一面的陪房過去。老奴的二兒子一家都是好的,老太太把他們也給挑上。會侍候莊稼果蔬的不能少,這會打理店鋪生意的也不能少,都得是極好的。”
虞氏道:“早前挑好的十二家,個個都是好的,偏妍兒又說給六戶陪房就成,陪嫁丫頭就帶她院里的人。大太太說妍兒是個聰明的,主持中饋這些一點就會。可看到她為往后的事犯愁,我這心里也堵得慌。有個婆母幫忙教導著,總要省心些。便是我嫁到江家,上頭還有個賢惠的婆母…”
主仆二人又為這事細細地說了一番,田嬤嬤最懂虞氏的心,皆因她太偏疼幼女的緣故,打小就當心頭肉一般帶大,如今看女兒心里害怕,也跟著著急起來。生怕素妍到了婆家有這諸多的不順。
江舜誠從大書房回來,就算虞氏在那發愁,問明原因,“妍兒怕甚,有我在,還有她幾個哥哥在,誰敢欺了她去不成?”
虞氏皺著眉頭,“這孩子打小心重。竟被這些事給難住了,左肩王府又不比咱們府里,各處自有媳婦們打理,她又是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哪里吃過苦。便是我現在一聽到家里的瑣事,都覺得頭昏,又哪能怪她。”
江舜誠說得簡單,“你明兒遣了大兒媳去左肩王府問一聲,先探探語氣。若是左肩王府要去封地的事是真,說妍兒到底年輕,能不能過兩年了讓他們夫婦再去封地。以妍兒的聰穎,過兩年,左肩王府的內宅事就都學會了。”
虞氏認同這個建議,次日太太、奶奶們來請安。便讓沈氏去探探口風。
慕容氏是個嘴笨的,沈氏就拉了李碧菱一起去。
天氣越來越冷了。
清晨有霧,徑旁的花草上噙著露珠。
沈氏與李碧菱在左肩王府的丫頭引領下到了上房花廳。
左肩王府王妃此刻正半躺在暖榻上。教青霞郡主做抹額,微閉著眼睛:“聽說安西不會女紅。哎喲!你說你哥怎的偏就看上她了,早前還好,回了趟晉地,又和風流才子唐觀攪到一塊,想到這事兒,我心里就堵得慌,那些個艷詩淫詞的。連我聽了都臉紅,她竟能當個沒事人似的…”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聲,過往她對素妍倒還算滿意,可今年接二連三的出事。王妃越想越不喜歡。
青霞郡主打了手勢,知江家人到了,王妃住了話。
沈氏領著李碧菱見了禮。
王妃賜了座,突兀地笑問:“是來退親的么?這福媒婆到底把話傳到了。”
沈氏咯噔一下。
青霞郡主輕呼聲“母妃”,帶著責怨。對沈氏道:“江大太太別和我母妃一般見識,前幾日剛生了一場大病,昨兒才剛好些呢。”
李碧菱神色有詫,“王妃身子欠安,我們倒來得突然了。”
還好帶了見面禮。是一包燕窩,又有一根上好的百年老山參,一并呈給了王妃。
王妃瞪了眼小郡主,“安西郡主才貌雙絕,是皇城出名的才女,我家琰兒配不上她,要是貴府退親,我倒不會意外。”
沈氏被她的話弄得莫名其妙,她這忻哪里不好,行事也是安分守己的,怎的王妃似厭惡素妍的樣子。還記昔日,左肩王夫婦可是巴巴兒地結下這門親。“王妃這話…我們哪會做這事,再說這婚期不是已經訂下了么?”
原來不是退親的?
她還白白歡喜了一場。
想著既然要退親了,她也不能說人壞話。
“我哪有訂下婚期?”王妃一句話推遠了,“訂親了,訂在什么時候?”
沈氏更是好奇,“不是在臘月十二么?這些日子在朝里,我家老爺與老候爺多有遇到王爺,不是都知道的么?”
王妃一臉驚愕,她不同意,居然就私下訂下了。
“琰兒那個不爭氣的,沒了安西就要死不活的,還非她不可了。安西是個認真過日子的人么?你…瞧瞧她,與我家琰兒訂了親,怎的和唐觀扯上了,聽聽皇城那些流傳的詩詞,什么斷腸深情的話…連我聽了都面紅耳臊的。”
沈氏此刻聽明白了,王妃不想結這門親,原因是唐觀寫了太多的情詩,而有心人與素妍牽扯到一起了。
李碧菱原想隨沈氏過來瞧瞧,本是想勸王妃打消待宇文琰和素妍一結婚就避去封地的念頭,卻聽王妃說出這番話來。“王妃,這事不關我家忻姑的事,她統共與唐觀也沒見過兩回,就算唐觀公子確實心下喜歡我忻姑,可我忻姑自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王妃冷哼一聲,坐直身子,提起素妍,她似乎死了也能跳起來,“八月十五去天龍寺敬香,惹得上千名皇城學子圍觀,哪有這等大家閨秀?她哪里顧忌自己的身份,她是不把我們左肩王府當回事。”
沈氏驚了一張,“王妃這話說的,哪有上千名皇城學子圍觀,不過是幾個讀書人…”
“你們可別拿話哄我,上千個人把街道都堵了,要不是琰兒趕來及時,指不定出什么事呢?既然你們今兒來了,我便把話撂下,我原對這個兒媳就不滿意,偏琰兒堅持不可,念著江家的門第倒還好,這才勉強同意的。她若過了門,也別指望我幫扶她,更別想我給她好臉色。你們江家若是反悔了,我會爽快地退親!”
沈氏直接被王妃這一塊又一塊的話砸得反應不過來。
王妃先是對唐觀寫的情詩不滿,認定那些詩寫的是素妍。
現下又拿上千名皇城學子堵路的事說話,明明只得二三十年名晉地學子,怎么就變成了上千名了。
人言可謂,她算是真正領教了。
沈氏道:“王妃是不是誤會了?”
王妃越想越氣,自八月底到現在,近兩個月一直和宇文琰鬧騰著,她是想宇文琰退親的,便宇文琰死活不應,就連左肩王也說素妍是個好的。
若真是好女子,怎么會有如此不堪的聲名,連寫她的艷詩都有了,這叫她如何安心。
“江山易得求美難,素妝回眸起波瀾。妍媚一笑傾城亂,又是才女又是仙。”王妃念完,怒不可遏,“聽聽,聽聽這是什么詩,這是一首藏頭詩,說的正是你家的好姑子,這些寫她的艷詩淫詞不知幾何,還要我一一都念出來給你們聽么?”
沈氏整個人愣在那兒,就說這首,連她也是第一次聽到。
素妍少出府門,偶爾出去,也是去義濟醫館幫忙,不過統共才去了五六回,一定下婚期就沒再去了。
沒想這樣一個深居簡出的忻,也能惹來風雨。
王妃念的這首詩,連沈氏也從未聽聞過。
將名字藏在詩里,那不是將素妍的閨名都宣揚出去。
“你家安西是天上的仙女,我兒子就是一凡夫俗子,配不得她。江大太太也是做母親的,要是你兒子攤上個這樣的未婚妻,你真樂意由他娶上門?都是做母親的,這心是一樣的,王爺說我無理取鬧,琰兒也因這事和我鬧得不可開交,近來干脆不回府,就算沐休日也住在別苑里…我不怕與你們說實話,我不愿意琰兒娶安西!不愿意!這樣招惹是非的女子,能做個好妻子嗎?”
沈氏現下回想,上回訂親,是王府的大管家和媒婆來訂的,王妃都沒露面,還問江家選在哪日,通常都是由男方長輩出面商定,可這次就有些不正常。
早前只說是左肩王夫婦選的,難不成是宇文琰自己選的?
王妃叫嚷著不同意娶素妍,還說了一大堆素妍如何的不守婦德,怎樣與唐觀扯到一起,“皇城都道,你家郡主是嬌蘭,晉陽唐觀是梅花,獨傲冬雪。一個梅,一個蘭,真真是天生一對呀!”
如果虞氏在場,估計能被王妃這番話給氣得跳起來大罵。
李碧菱呆不下去,素妍在家里待上下有禮,怎的被王妃說得如此不堪:“王妃,我家忻姑真是清白的…”
“若真清白,能讓唐觀寫出那么淫詩艷詞出來?什么一顧驚鴻姿,二顧相思起,三顧斷人腸,聽聽呀…”王妃拍著自己的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怎么能要這樣的兒媳婦,難道媒婆沒告訴你們,這門親,我不同意,我不想結呀9沒過門,我兒子就與我離心,這要是過了門,還有王府的安寧么?我給你們江家面子,趕緊把這婚事給退了吧,我們不結了,寧可你們江家退親,你們早些來退親吧…”
青霞郡主嚇得驚慌失措,連連輕呼:“娘!你胡言亂語些什么?”
王妃早已失了往昔的冷靜,這些日子與宇文琰之間鬧的不快,一古腦兒地全都奔涌了出來,用手指著小郡主“你給我閉嘴!”。
青霞郡主再不敢說話。
王妃道:“江大太太,你說這親還能結嗎?我不望琰兒娶個天仙,只盼他能平平安安、一家人和和順順的,你忻子是個省事的么?她武功比琰兒好,心眼比琰兒多,要過了門,還有他好日子過么?我不同意這門親事。你們退親吧。依照我的意思,早是要退的,偏被琰兒給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