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建樹心下犯疑,建樹妻更是一臉驚慌:“姑母,要是告不中,莫害二弟與翁爹當年一樣,這…將家里的積蓄折騰殆盡不說,還惹一場牢獄之災。”
虞氏憤聲道:“你們怕甚,這一回自有姑母給你們做主。田嬤嬤,你去把平西候給我喚來。領孫子輩的孩子們下去歇著,叫傳良、傳家、昌興幾個過來陪陪他們,欣兒尋了盼兒、柔兒去月影居陪妍兒說話。”
虞建樹兄弟明白,虞氏是想支走孩子們,商議如何告狀、打官司的事。只不曉得,這平西候又是誰,一早就聽說江舜誠如今被封了公候,在皇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欣兒在丫頭引領下到了谷香院,正趕上裁縫、首飾鋪子的人在。
白芷通稟了素妍,素妍做主,照著盼兒姐妹的例,也給欣兒同樣置備。
欣兒連連推托,“女官姐姐,我不做衣服,我娘說我正長身子,再好龗的新衣,我穿不了多久就小了。好布料更是浪費,到了過年時再做新衣服。”
欣兒看上去只得十二三歲的模樣,生得端莊清秀,死活不肯量身段,白芷輕嘆一聲,“欣小姐,這樣可好,春、夏兩季各做一身,你出門時穿。”
欣兒道:“我住在鄉下,少出門,穿那么好做甚?真的不用做了,今兒女官姐姐與嬤嬤幫我挑了這么多的首飾,我已經過意不去了。真的不用了。”
四身不成,兩身新衣也不要,白芷頗是為難。
虞家的小姐還真和江家的不同,江家的便是給得再多,也不會嫌多。虞家的這三位小姐個個都是矜持、得體,知進退的。
白芷道:“好,不做兩身。做一身成不,這可是老太太和郡主的意思,你再推托。便是為難我們做下人的。其他的三塊布料,就交給你。等你想做什么的時候就自個做,可好?”
盼兒聽到此,笑道:“女官姐姐,要不我們先做一身,其他三身的布料留給我們姐妹自己來做。”
青嬤嬤看著盼兒、柔兒姐妹身上的衣裳,雖是粗布,針線活都還算不錯。不比文忠候府的繡娘做得差。“先做兩身春衫,夏裳的留給你們自己做。便是章大爺、祿少爺、豪少爺的也一并留給你們做。”
盼兒應了。
祥瑞院內,虞氏請了江書鯤來,細細說了當年大姨娘母子如何奪了虞家家產。刻薄、算計嫡子的事。
江書鯤衣著華貴的公候袍子,沉思片刻,“虞茂學、虞茂生兄弟買通官府,陷害嫡子,這在我朝是大罪。”略頓片刻。又道:“安邑傳來消息,虞茂學是靜王黨的余孽!”
虞氏一驚,“豈不是要將安邑那邊的房屋、田產一并上交朝廷?他們當年可是算計走虞家的家業在外置辦的。書鯤,你負責晉地的案子,得幫幫你嫡親的表兄弟。瞧瞧他們。如今被兩房混賬庶子都欺成什么樣了?”
虞建樹兄弟此刻才知龗道,近來在晉地攪起風云的關鍵人物是江書鯤。百姓們還在猜測皇帝到底派了誰入晉地,竟把晉地的事查得清清楚楚,就是晉陽候母子也被關押囚車,派重兵把守。
江書鯤道:“先把狀紙寫好,派人送到晉陽、安邑兩地官衙。后面的事,我來想辦法。就算安邑虞氏的產業不能全部要回來,討回六七成還是能成的。”
虞建柏恨透了虞茂學兄弟倆,問:“他們被定成靜王判黨了?”
“虞茂學兄弟依傍靜王做生意,與鹽運使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建柏表哥此時呈遞狀紙,于你們有益。至少可以向刑部接手此案的官員證明,你與虞茂學兄弟不是一路人,而是被他們陷害、欺壓的受害者。這樣一來,你們幾家非但不會受到牽連,還能討回公道,要回家業。”
虞建樹倒吸了一口寒氣,知自家無事,臉上有了喜氣。
虞建柏頗是興奮,幾十年了,因為他們的陷害,連功名都丟了,還不允下場考試,“還好,還好,這些年我雖無甚事做,卻督促了兩個兒子認真讀書。”
江書鯤道:“先把狀紙遞上去。要是一旦判結,二表哥就能恢復功名,家里的孩子也能下場趕考,這是一居兩得的事。”
虞氏興致勃勃地問:“你家兩個孩子都過鄉試了?”
“過了,得了秀才的功名,官府不許他們再考。原想著有了秀才的名號,就能做私塾先生,讓他們有口飯吃。”
虞家本是世族,如今后嗣子孫卻要靠給人教書為生。
虞氏著下人備了筆墨,令虞建柏到一旁寫狀紙。
虞建柏寫好,江書鯤請了江舜誠再細看。江舜誠改了一些言辭,虞建伯看過后大為感嘆,雖只可數的十幾個字,可如今讀來,讓人血液澎湃、義憤填膺,嫡子長房竟被丫頭生養的庶子欺凌如此,但凡是有些正義感的官員,看后定會為其震怒。
修改好狀紙,虞建柏連抄了三份,江書鯤派了心腹奴才送往晉陽官衙,又托晉陽官衙將另一份轉往安邑。
靜王叛逆案,直攪得晉地官員人人談虎色變。這幾日下來,晉地商賈、官員被牽連進去的便有幾十人,就連晉陽知州也身陷囹圄,如今新任的晉陽知州喬泰是候補了近十年之久的官員。接了狀紙,聽說是平西候府的下人送來的,立馬看了一遍,好言打發了下人離去。這才問一邊的師爺“平西候怎么插手虞家的案子?”師爺便將江、虞兩家的關系給細說了。
喬泰恍然大悟,明白這是借了虞家老太太的關系,只怕是虞家嫡子、嫡孫尋上文忠候老夫人幫忙做主了。
師爺便將自己知曉的種種細細地說了一遍。
喬泰驚道:“虞建柏竟被奪了功名?”
“是,當年這件事在晉陽鬧得很大,不僅是虞家,曾家嫡子曾馳在十幾年前的鄉試時高中舉人,與虞建柏一樣,亦被誣陷說科場舞弊,官府責令他父子一生不得參加科考,只做了個秀才。”
喬泰點頭。“通常在鄉試中得中舉子功名,若要剝其功名要上奏朝廷、吏部報備。”
師爺道:“靜王在晉地手眼通天,這些又都是他的心腹所為,只怕也是不了了之。”
皇帝派平西候入晉徹查靜王謀逆案,瞧這勢頭,是要好好整頓靜王。
兩位世族公子,雙雙被指責科考舞弊。而這曾家,也和虞家一樣,庶子當權,嫡子落魄。
“這是大事,得派人細細徹查。”
喬泰新官上任,因虞家遞來的狀紙,牽扯出晉地嫡庶爭斗的大案,竟有世家庶子聯手迫害嫡子的行為。在這案子里,世家庶子們沆瀣一氣,使盡法子欺凌、打壓嫡子,但凡瞧見嫡子出息的,出手快捷、狠決。喬泰一時好奇,沒想挖出了一樁大案,并借此案一躍成名,這些都是后話。
虞氏留了虞建樹、虞建柏兩家人吃飯,贈了布帛、錢財等物,叮囑他們好好過日子。又拿了一萬兩銀子出來,兩家各得五千兩,讓他們再置些田地耕種過活。
虞建樹兄弟倆最大的心愿,便是能買回祖上的虞家大院,可要買回來就得二萬余兩銀子,那座大院很大,更是先祖幾輩人修建出來的。聽說被大姨典當到當鋪后,就被晉陽候宇文軻買下做了晉陽候底邸,這些年,宇文軻母子一直住在靜王府,那座大宅院幾乎空置了幾十年,平日只派了丫頭、下人們打掃、看守。而今靜王畏罪自殺,靜王府、晉陽候府等已一并被查封。
五月初五黃昏,從皇城傳來消息:皇帝駕崩!
一夜之間,亦給整座晉陽城蒙上了哀傷的陰影,豪門大戶家家都掛起了白幡、點長明燈、懸掛白燈籠。晉陽官府下達了禁酒令、歡宴令等。
江舜誠父子幾人坐在偏房里,沒想還真被素妍給說中了,皇城到底沒能熬到夏天,竟在五月初駕崩歸天。
江舜誠神有哀容,想到自己年輕時結識當今皇帝,一轉眼連他也成了老翁,“晉地這邊的案子已處理得差不多,再過幾日我們也要回皇城。”
江書鯤道:“上奏朝廷的折子已傳回去,正等兵部接手招安的靜王軍。晉地官商勾結、晉地庶子迫害嫡子的大案也得刑部接手。”
江舜誠語重心長地道:“你肩上的擔子不輕,接下來更得小心謹慎。”
江氏父子入晉地,不費一兵一卒,招安接收了十幾萬精兵良將,這于朝廷是大功一件。而晉地官商勾結的大案也浮出水面,晉陽令喬泰更在著手調查名門庶子迫害嫡子的大案,這一查光是晉陽本地就有好幾樁。
半個月了,還有一萬多余名靜王軍沒能接受招安。
江書鯤現在擔心的是,到了時日,要是兵部的人未到,這些人是殺還是留。
若要殺,到底不比西北戰場的廝殺,他所殺的都是敵賊,這回卻都是晉人,是他的家鄉人。若是留著,之前的告示還算不算數?
這年的端午佳節,因齊惠祖皇帝的駕崩,各地取消歡慶,就連晉陽城郊幾鄉約好龗的龍舟賽也一并取消。
晉陽城各酒樓、客棧的生意一落千丈,倒是茶點頗受歡迎,幾大青樓更是門庭清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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