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何氏卻認定是做賊心虛:一定是他,是他將咒她生女兒的東西埋在了院子里。
只有她生了女兒,將來才少幾個與他分家產的兒子。
這么小,就能想得這么多,真是可惡!
何氏撫著肚子,仿佛里面已經有兩個兒子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多生兩個兒子,讓儉兒多個依靠,讓他們像大房的兄弟一樣手足相助。”
以前不覺得兒子多了有多好,可這些日子何氏領教了大房的厲害,不就是生了三個兒子么,大房人丁興旺,便能欺著她。她也要生兒子,多生幾個兒子,什么無論男女,再生下這胎就不生了,她一定要傳儉亦有兩個弟弟。
傳禮抱拳道:“父親、母親,兒子告退。”
江書鵬所有的心思都在素妍送來的筆硯上,何氏則滿是探究與敵意地看著傳禮。她越想越覺得,詛咒自己生女兒的就是傳禮。
傳禮亦有所感覺,卻不敢多言,早早退離靜瀾院。
殘月如勾,撒下淡淡的清輝。
對于傳禮,家里最大的溫暖便來自于美麗、善良又富有才華的姑姑。
她總是待他好,給他最好的,溫柔平和的與他說話,聽他說話。
如果不是有姑姑在,他也許是不愿意回家的吧。
他的母親已經習慣了庵堂的生活,他多想快些長大,這樣就能把母親接來與他同住。
素妍沐浴完畢,正待歇下。
白菲來報“郡主。太醫院的人把藥丸做好了。”
下午素妍去鎮國公府添妝時,太醫院派了吏目來送藥。素妍不在,就送到平南候府三奶奶李碧菱手里。
李碧菱嫁為新婦,這日過得很忙碌。還來不及歇氣,慕容氏就把她喚去,將偌大的平西候府交給她打理了。雖有沈氏、張雙雙幫扶,可還是壓得李碧菱喘不過氣來,她以前在娘家打理的只是自家一房人的事。父母年輕,弟弟們又小,姨娘們也不敢壞了家規,可現在江家二房的事接下來就有兩樁大事:娶弟妹、嫁小姑。
這可不是李家二房那樣只得上上下下可數的三十多個人,而是幾百口人,進進出出的禮物。還得把她自己的聘禮、陪奩入到自家小庫房里。
大戶人家的兒郎一旦成親。所住寢院內會設專門的小庫房。多是用來存放太太、奶奶們的嫁妝,或年輕夫妻的要緊、值錢物件。
李碧菱忙著歸整自己的陪奩,這一忙把太醫院送來的藥丸給忘了。到了夜里在陪嫁丫頭的提醒下。這才想起來,立時就令人送到了得月閣。
白菲遞過兩只竹筒,每只竹筒上都貼有字條。
素妍解開竹筒上的絲繩,里面是指頭大小的藥丸,捻了一枚,放在鼻尖,細細地聞嗅著。一種是治風寒的,一種是治路上車子巔坡的。
太醫院的人旁的不成,這制藥丸的技藝不僅快,而且好。比鬼谷宮里做的藥丸更地道、料足,藥味越濃烈說明藥效越好。
白菲道:“盧太醫說,只怕《百病藥方》不能盡快還與郡主,待郡主從晉地回來,一定完好奉還。”
原說過不急的,上面的字不能抄錯一個。就讓他們慢看,慢抄。
素妍封好兩竹筒藥丸,“都有多少?”
白菲答道:“健脾開胃的三百丸,治風寒的五百丸。”
她點了一下頭,起身尋了兩只小瓷瓶,將瓷瓶收好。裝有藥丸的竹筒隨手遞給了白菲,白菲近了大木箱子,素妍低呼一聲:“不是說了少帶些東西,怎么有這么多?”
青嬤嬤堅持要多帶東西回鄉。
白芷也是往多里收拾。
白菲不想惹素妍不快,知曉素妍出門就喜歡簡裝輕行,便是換洗衣服也不肯多帶的。老老實實地道:“是青嬤嬤幫著收拾的。老太太那邊大管家一早就準備了五車東西,不在乎多郡主這兩只箱子。還有,路上的換洗衣衫也得單獨備著。”她站在素妍身側,“郡主這次回鄉,得月閣就帶走四個人,可要再添兩個丫頭進來。”
白菲亦想跟去,可因她行事沉穩,得月閣還得留人看著,心下想去卻不愿輕易開口,她并非晉地人,于她來說,是可去可不去的。
青嬤嬤是晉地人,已經二十多年沒回去過了,離開時,青嬤嬤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如今已是中年婦人。
素妍道:“你瞧著有好的,添兩個進來。我教你的那十種陣法,你是會的,盡可以變換著來用。這陣只防小人不防君子,我屋里的東西都交給你看著,你要是覺得可以,再提一個妥當的大丫頭也使得。多個人幫襯著你,你也輕松些。”
白菲應了,素妍將再提一個大丫頭的事交給白菲,對于主子的這份信任,白菲心下歡喜。
素妍手里捧著本書。
白菲輕聲道:“明晨要趕路,郡主不早些歇下?”
“我再看一會兒書。”
明日,她要離開皇城,他會來嗎?
在下人的眼里,她是在看書,而她卻是在等宇文琰。
待白菲離去,素妍才掏出自己縫制的香囊,上面的圖案似花非花,這都是近來夜里偷偷繡的,還拿了青嬤嬤給她做的香囊來比對。即便如此,還是費了不少的好布。上回要給展顏做新衣,特意留了一塊上好的布料,好好的布料竟比她給糟蹋了,剪了好幾次,才有了手里這只稍微像樣的,偏那針法,長長短短,粗糙得很。
她在宮里又學了打絡子,這個可比做針線活強多了,她學了兩回就掌握了要領,也打得像模像樣。配了塊上好的玉佩,打成絡子,做成一對,可以給他掛在腰上做飾物。
她拿出來看了兩回。抬頭看著墻上的鈴鐺,竟未響。
莫不是今晚不來了?早知他不來,在宮里時,她就把這東西給他。
可宮里人來人往,少有單獨說話的機會,就算偶有,身邊不是太監就是宮娥,她也不好意思拿出來。
正糾結著要不要把香囊上粗糙的線給拆去,她再重新縫過,只聽一個身影掠過眼前。他竟自窗戶而入。她快速地將香囊藏在身后。回頭看墻上的鈴鐺:“你…怎么進來的?”
宇文琰只看著她負在后面的手,“藏什么東西?拿出來瞧瞧。”
著實做得太難看,指不定被他如何笑話呢。“不要。”她從未像現在這樣驚慌過。將雙手死死地背在身后,小心地防備著,生怕被他搶奪了去。
宇文琰走近身前,看著比自己短了大半頭的她,“乖,拿出來。”
“不要。”她想把香囊藏到袖里,他伸手來奪,握住她的手臂,香囊跌落下來,他一個猴子接桃。香囊端端落在他的手里。
這是香囊?
如果不是里面散發的陣陣杏花香氣,他一定不會認為是一團無人會要的亂布團。這大概是世上最難看的香囊。他皺著眉頭,上面繡的是什么花?他反復瞧著,也沒認出來,“你做的?”
素妍垂首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小時候虞氏逼她學女紅,她死活不肯學,還因虞氏氣急之下打了她幾下而鬧得離家出走方才作罷。
宇文琰笑問:“是不是送我的?”
她咬咬雙唇,真是太丟人了,已經反復做過好幾個,可就是做不好,又難看又皺巴,只有那布料算是好的,好好的布料都被她糟蹋了。“我…我閑著沒事,胡亂做的。”生怕被青嬤嬤和白菲幾個見了笑話,是背著她們在夜里悄悄做的。
“胡亂做的?”他反問,“胡亂做就成香囊了,要是你認真做是什么樣子?”
還讓她另做好的不成?
她可沒這本事。便是這個,都是做的第五個了,再不能做了。
素妍低喝道:“你知道我不會女紅的,是最好的了。我剪壞了一堆的布…就這個像香囊。”
宇文琰心下直樂,死死抑制住自己想笑的沖動。他早前便猜想今兒若來見她,指定有送他的禮。生怕一笑她就生氣,越想抑制越是不由自己,他總是失聲噴笑了起來。
這模樣真是太丑了,如果不是她做的,估計他連一眼都不會瞧。
宇文琰大大方的將香囊掛在腰上,“挺好看的!”
她慍怒,明明知道是他安慰自己的,這香囊太丑了,要是讓她自己掛在身上,她指定不敢帶出去。“別,你還是別帶身上,真不好看,就揣在懷里,好不好?”
“哪里難看?我瞧著挺好,就帶在身上。明兒就跟十皇子炫耀,說你忙了好幾日做的。”
“你就別寒瘆我了,明知道我不會女紅,還要拿出去。”
只怕有人瞧見了,還不得笑掉大牙,就算是七八歲的小女孩也比她做的這個香囊要漂亮。
“我娘子做的,對我就是寶貝,多少金銀都換不來的。”
“誰是你娘子,盡胡說。”
她一張臉漲得通紅,移著步子,打開案上的小抽,從里面取出飾有纓絡的玉佩來,“我新打的絡子,你戴上。”
一對鏤空白玉片,上面雕著蟠龍紋,再飾上漂亮的藍色流蘇,配在他一襲的藍底蟠龍袍上,尤其的醒目,與他的衣袍很是搭配。
她無意間夸他著藍袍好看,自此,他就棄了白蟠龍袍,換成藍色蟠龍袍。
“你給我掛上。”他張開雙臂。
她瞪了一眼,取了一只,小心地掛在他的左腰,又取了另一只,掛在右腰上。
她是這樣的專注,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給他佩掛玉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