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王
泥濘的沙場上，一個孤獨的身影正在奔跑。
煤渣構成的跑道，赤足跑上去，扎的生痛，而當背上還背著上百公斤的重甲后，這早就不是訓練，而是刑罰了。
灑過水的煤渣路，雖然黑灰不會翻起，但卻滿是惡意的泥渣，原本光滑的赤足上面已經全是創口。
每跑幾百米，那纖細的身影就要摔到一次，即使渾身都是傷跡和泥污，少女也會離開掙扎起身，想往前跑去，然后….
再次摔到….
那雙赤足上流淌的鮮血在路途上形成了血線，一路延伸開來…..
而對她本人來說，身體上的痛苦不算什么，周遭人刺骨的眼光，才是最讓人痛苦的。
路過的人有些不忍，卻沒有人阻止、
因為這里，就是硫磺城最高法院，在市民眼中，這里是最神圣和公正的地方，有人受罰，就自然有相對應的罪行。
而在跑道邊，兩個法袍銀面的法官小聲議論開來。
“那是城管大隊的戴安娜大隊長嗎？怎么在這里跑圈，赤足單衣，還背著重甲，似乎在受刑呀。”
“無眠者大人早上不是吩咐給跑道澆水了，看來，就是為了這位準備的？”
“她做了什么？”
“前些天城管大隊不是擅自行動了？沒有報備就開展了新一波的嚴打行動，好像被無眠者大人撞了個正著。”
“擅自出動？那不是超級重罪嗎？最少都是放逐呀…..哦，我懂了！”
“是呀，判全體放逐明顯就重了，但完全不受罰也不可能。所以，這幾天這位女士來補辦手續，但無眠者大人都沒有見她，今天倒是愿意見了，只是‘隨口’說了句想看下城管大隊的重物越野跑訓練，這位女士就自覺的去跑了。”
“…..若按程序辦，丟給法庭判決，擅自出動暴力機構，最少就是一個放逐，但卻明顯量刑過重，但若是完全不受罰，肯定有人效仿，以后處罰其他人也沒有底氣。”
“是呀，最好的處理方式，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先冷處理幾天，讓她知道事件的嚴重性，然后讓其‘自覺’受罰，以儆效尤。法條是死的，人是活的，這樣既維護了法律的威嚴，又沒有處罰不當，讓該有罪者逃過處罰，這之間的平衡把握值得學習研究，無眠者大人真是厲害呀。”
“…我們還是快去工作，我感覺無眠者大人正在塔尖觀看這邊，若留下不認真工作的影響，就麻煩了。”
兩人急沖沖的離去，現在已經到了上班時間，身披法袍的他們，也有自己的案子要忙。
暗精靈的耳朵是很靈敏的，兩個法官的議論并沒有逃過戴安娜的耳朵，于是，咬咬牙，她再度站起來，搖搖欲墜撐起了那百斤重鎧，繼續受罰。
而在不遠處的塔樓頂尖，無眠者的辦公室內，無良的最高大法官正在舉起望遠鏡觀看這邊的，只是和法官們的猜測不同的，他并不是抱著監督而是抱著欣賞美景的心態。
“果然，濕漉漉的單衣把美女的身材全部展露出了，泥污反把運動的胴體襯的更加肉感十足，下次，不管那些家伙如何反對！我一定要把美女泥潭摔跤納入運動會項目！！”
放下望遠鏡，我認真思考其讓這個政策通過議會的可能性。
至于處罰？法律的尊嚴？那玩意很重要嗎？
“雖然議會那些老頑固或許不會允許，但我批準了！！”
和我一同欣賞美景的，卻是個滿臉淫笑的中年男人，雖然相貌頗為不俗，但卻從骨子里透出些許疲憊。
紅色的輕甲，火紅色的雙手大劍，火焰一般熊熊燃燒紅發，整個人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燒，雖然在和平的城內，卻是一如既往的全服武裝，腰間別著的那把銀色斷劍，或許是他身上唯一其他色彩。
“東文之鳳”，“不死身的男人”，之類的稱號一大堆，但最為人熟知的，卻還是他紅蓮劍圣的勇者身份。
一百三十年前，他帶著他的冒險團，奇襲永夜大君的亡靈軍團，并成功斬首亡靈大帝的永夜大君，讓整個亡靈軍團崩潰，簡直是勇者斬殺魔王拯救世界的經典劇集。
而之后，更是謝絕了諸國的招攬和謝禮，匪夷所思的來到了無人問津的地下城世界，建立了這座奇特的城市。
而當硫磺山城的奇特名聲再度傳到地面后，這位英雄的名聲再度高漲。
“活著的史詩”，“最完美的英雄，地上的人類，已經這么稱呼他們的英雄。
但此刻，面對濕潤單衣下若隱若現的性感曲線，那雙剛正不阿的國字臉上，同樣是一臉男人都懂的猥瑣。
“干脆搞個馬拉松泥潭長跑大會吧，讓城管那群暗精靈，教會的那群女牧師都參加，只許穿內衣，哈哈，光賣門票就可以賺翻了。“
紅蓮劍圣亞當.漢，作為我的頂頭上司，硫磺山的城主，平身最大的樂趣，就是給下屬添亂和給民政議會添堵，我那必然會讓議會那些老家伙暴跳如雷的提案，他怎么會不喜歡。
別看如此老不正經，而在我的系統之中，這廝赫然是個262級的半神存在，放在地面世界，最少也是一國之君。
“哎呦，老光棍，你又變強了呀。”
上周見面的時候才260級，對于這種等級的存在，進一步都難，一周漲兩級，簡直不可思議。
“是呀，老光棍，你眼睛還是這么毒。火鳳凰這東西，越老越強呀，現在的我，鳳凰之心已經燃燒到極致，應該可以獨自揍全盛期的你了吧。”
“呵呵，即使你已經天下無敵，還不是一個中二的老光棍。”
“是呀，和你一個用骷髏充當**一樣的老光棍。”
兩個光棍了幾百年的老家伙習慣性互相傷害后，卻各種嘆了一口氣。
“這光棍日子啥時候才是個頭，要想找個女朋友…”
“我對小左（左手）和小右都已經麻木了，若不是你們攪局，我也早該有女人了，搞不好連兒子、孫子也該有了。”
“你這是在炫耀嗎？有肉身就這么值得炫耀嗎？我的小左小右都只剩骨頭了！”
“炫耀？炫耀你一臉呀。還有你那些謠言，說我命犯孤星，害的城里的美女都繞著我走！上周和我‘不小心’撞到一起那個美女，明明是美好的相識，居然跑去圣堂教會驅逐詛咒，居然當做撞邪…你知道我當時什么心情嗎！”
“當然知道，這就是我告訴那個沙漠美人你命中孤星的原因！”
“我就說一個外來者怎么會知道這些傳言，果然是你這個混蛋！！”
好吧，接下來，最完美的人類英雄亞當，和硫磺山城最威嚴的最高法官無眠者，如同小孩子打架般打成了一團。
但一如既往，這種毫無意義的戰斗很快就結束了。
雖然半神戰士很容易就收拾了我這個戰斗力不足五的渣，但沒有痛覺的我又怎么會怕他。各類關于光棍的諷刺，連接不斷。
“活該擼一輩子的老光棍。”
“傳說單身30歲就是大魔法師，你都快200歲了，難道已經升級終極大魔導了，來，放個火球我看看。”
“要不要我用魔法幫你把小左、小右變成妹子？保證超可愛哦，噢噢噢，你動搖了，你居然動搖了。別傻了，若魔法做得到這點，我現在還會單身？”
當然，在我用言語傷害他的同時，我的內心也在滴血，
“我都376歲了，還是單身…..我要復活呀！！”
等我們想起今天還有正事要處理的時候，已經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果然，正如某位哲人所說，彼此傷害后之剩下空虛。
“喂，你今天到我這里來，總不會來找我打架的吧？”
“當然不是，瑪格麗特要我來做正事的，是什么了？讓我想想！”
“果然老年癡呆了。”
“別吵！我就快想到了！哦哦，對了，今天有兩件事，不，其實是一件事。”
“嗯？”
“我快掛了，你應該知道吧。”
明明說自己的死訊，這木頭卻仿若說明天去哪里玩一般輕描淡寫。
“當然，最短一年，最長三年，你就該掛掉了。”
我當然知道，系統提示的人物信息之中，他的名字旁有個紅色邊框（壽命將近），他離死期已經不遠。
“157年，我已經活得夠久了，也沒有什么遺憾。”
是嗎？沒什么遺憾？也是，艾希大陸上正常人類的壽命是60－80年，這廝仗著實力驚人，硬是撐到了近兩百，也的確算是長壽了。
“若你還想活得更久，實際上沒什么難度的。”
當然沒難度，這么強大的戰士，只要愿意信仰眾神，隨便一個使徒身份，就能讓其壽命無盡，而若是不想為人效勞的話，轉生其他長壽種族，比如天使、惡魔、亡靈，對他來說，都不是難事。
但亞當卻笑了，笑的云淡風輕，笑的一無牽掛，明明依舊年輕，卻仿若已經看穿了世事無常的老者。
“不，150年作為短命的人類太長了，我已經活夠了。一個一無所獲的鄉村少年，已經完成了他的英雄夢。現在認識的都死的差不多了，想做的都做完了，也該到了休息的時候了。再說了，老不死的總站在上面，也很難看，也該到了給新人上位的時候了。”
“…你還在惦記莉莎呀。”而他的豁然卻騙不過我。
莉莎.格蘭特，亞當過去的同伴，也是暗戀的對象，不過，早在一百多年前死在對永夜大君的戰斗之中。
憑著這廝的能力，若真想找個女友，又怎么會找不到，那兩次婚禮，若他真的堅持到底，憑他的戰力，又怎么會看著被我們鬧場。
“哎呦，你還真是情圣大人呀。不過，太自私了點吧。”
“是的，我很自私。”他居然點頭承認了。“我對不起瑪格麗特，作為不朽者的她還很年輕，她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大賢者瑪格麗特癡戀亞當，亞當卻放不下死掉的前女友，已經是硫磺山城高層公開的秘密了。
那所謂的兩次婚禮，更多的，只是期望瑪格麗特能夠放棄自己吧，當然，瑪格麗特毫不猶豫了聯系了我，要我給亞當的婚禮上贈送“禮物”，無疑也表明了她死不放棄的態度。
謠言這種東西，可以散播，自然可以驅散，之所以已經轉變了人人都知道的秘密，大概只是作為城主的亞當，樂于看到這些吧。
“愚蠢的三角關系呀。好吧，這種事情作為外人的我不想插嘴，不過既然你想死了，那么，另外一件事我也猜到了。”
“當然，我這個獄卒既然要死了，那么你這個囚犯，也到了刑滿釋放的時候。恭喜你了，永夜大君，即將獲得自由的滋味感覺如何？”
是的，這座硫磺山城，其實就是監獄，勇者亞當、大賢者瑪格麗特、上古紅龍小紅三巨頭都是獄卒。
而我，曾經的亡靈大帝永夜大君，就是這座監獄的唯一囚犯！
“那么，勇者亞當，你確定要放我出去毀滅世界？”
“隨你，沒有莉莎的世界，要毀滅就毀滅吧。”